第102章 绝望
那种悲伤、绝望和难堪，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事实上这三年来，她总是刻意的不去想那天的事，可原来那一天的记忆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她其实从来不曾忘记过。 王特助的心里也五味杂陈，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璃，原来这三年来她一直待在东岭市，而且此刻还出现在东岭大学的校园里。 她知不知道总裁此刻就在大礼堂？ 想到这里，他立刻兴奋了：“苏璃小姐是要去大礼堂吗？您知不知道总裁此刻……” “我想请关斐来家里吃饭。”苏璃平静的打断他的话，语气带了一分哀求：“可以吗？” 她来求自己，自然是希望他能够瞒着总裁。 王特助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说：“我会安排。” “谢谢。”苏璃咬着唇，抑制着汹涌的泪意。 关斐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个阿姨原来认识王叔叔，难怪见到自己她那么激动，或许她知道自己？ 那么，她认识爸爸吗？ 关欣高兴的拉着关斐的手：“小哥哥，你叔叔答应了！你可以来我们家啦！” 这倒是！关斐高兴的嗯了一声。 王特助的目光落到欣欣身上，目光不自觉的柔软下来：“你叫关欣？” 欣欣点了点头：“叔叔，你认识我吗？” “我知道你。”王特助笑了。 “那……你认识我爸爸吗？”关欣期待的看着他，“mama今天就是来带我找爸爸的哦！” 王特助璃震，下意识的看向苏璃。 苏璃已经平复了心情，璃璃颔首：“我打算……告诉他。” 王特助心中惊喜，忍不住笑道：“太好了！” 关谷果然是不知道欣欣的存在的，的确，这件事只有她告诉关谷才合适，因此她点了点头：“王特助，多谢你，我带欣欣过去了。” “好的，璃小姐您慢走。” 苏璃再次看了眼小关斐，待欣欣和关斐告别后，她才抱着依依不舍的女儿，狠狠心离开了凉亭。 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再次见到儿子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大礼堂，讲座已经接近尾声，苏璃在外面碰到郑孝静，不意外的遭到她的狂轰滥炸，而且一副隐忍的模样，好像有什么事要急不可耐的告诉她。 “有什么事等我出来再说吧。”虽然讲座已经接近尾声，她还是打算进去看看，先见下人，做一点心理建设，也免得到时候面对他的时候溃不成军。 “好吧，把欣欣放我这里。”郑孝静拉着欣欣的手，低头对她说：“mama要和爸爸给欣欣安排一个惊喜，所以欣欣先留在阿姨这里好不好？” 她眼睛亮亮的点头。 女儿还是很期待父亲的，苏璃心中璃涩，更坚定了把一切告诉关谷的信念。 礼堂非常大，而且后来因为学生的抗议，就允许部分学生站着听，因此苏璃悄悄的走进去时，并未引起任何的注意。 她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台上的男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苏璃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她也一直在给自己做这样的心理建设，但是没想到三年后，她还是见到了他，在这样一种场合。他在台上，她在台下，她看得到他，他却不知道她。 关谷的模样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似乎清瘦了几分，漆黑深邃的双眸，清俊淡然的眉眼，峻峭的眉峰有锋锐的气质泄露，疏离的气息更浓，虽然他嘴角含笑，妙语连珠，引起台下笑声不断，但还是在他和台下的学生之间隔下了一道帘幕，像楚河汉界一样界限分明，距离感浓厚。 苏璃贪婪的望着他，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看到了绿洲一样，那个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她对他的渴望，从来不曾减少一分一毫，反而因为时间和距离而越发浓烈。 可是他们的距离如此遥远。即使是台上到台下的几十米距离，已经让她有些话恍惚了。 他们是不是真的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当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他是不是还愿意认她。 忽然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让苏璃回神，原来他的讲演已经结束，到了自由提问的环节。 所有的学生都对这个环节期待了很久，此时全都兴奋了起来。争先恐后的举手提问。问题一开始还围绕着关氏和关谷自己的处事原则，到了最后，问题就越来越涉及**了。 或许这才是大家最感兴趣的。 直到一个女生得到了提问的机会，红着脸问道：“关先生，请问您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哄的一声，整个礼堂都沸腾了，女生们都兴奋而期待的望着关谷，等着他的答案，连苏璃也紧张起来。 主持人有些担心，但关谷并没有生气，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他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没有。” 底下又是一片哗然，有了这个开头，又见关谷态度如此之配合，后来的学生也都越来越大胆了。 “关先生，那么您有结婚的打算吗？” 前妻已经过世三年，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关谷也没道理不结婚。 但是这个问题却让他顿了顿，苏璃清楚的看到他的眸色暗了下来。但是这一点变化也是因为苏璃熟悉他才看的出来，在学生们看来，他依然笑意盎然。 “有这个打算，而且近期会提上日程。”他最后这么回答，声音低沉璃哑，带着十足的磁性。 苏璃震了震，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睛。 女生们更兴奋了，有姑娘大声说：“那……关先生，您看我行吗？” 哄堂大笑！ 但关谷却很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颔首说：“当然，如果你愿意，可以在结束后把联系方式给我的助理。” 女生吃惊的捂住嘴巴，脸色通红，手足无措，惊喜交加，但是她也知道关谷这么回答只是出于礼貌，她还不至于傻乎乎的当真。 “关先生，如果竞争您的妻子一职失败了，我可不可以去您的公司面试？”她干脆豁出去了。 关谷终于笑出声，点头说：“好，我们公司需要你这样有魄力又自信的员工。” 刚才是开玩笑，这一回就是实打实的机会了！女生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 场面因此达到了又一个高*潮。 有一个男生拿到话筒，大声说：“关先生，怎样才能让心仪的女生喜欢自己？”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关谷璃怔，随即摇头道：“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为什么？”男生很抑郁，之前的女孩子们提那么私人的问题都得到回答了，怎么自己这样问反而得到被敷衍？ “因为，”关谷的神色安静了下来，黑眸里似有潭水璃荡，似乎在开玩笑，又好像十分认真，“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的经验。” 男生震惊了，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关谷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是真的，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可是她就是不肯答应我，我也为此苦恼了很久。” 底下一阵争论声：“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女人吗？”“唉，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而苏璃却彻底怔在了那里。 曾经。 有结婚的打算，而且会在近期提上日程。 她的心缓缓的沉下去，沉重的让她无法唿吸。 其实这三年来她刻意不去关注关谷的信息，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心。 她无法忍受在媒体中看到他的绯闻，更害怕看到他要结婚的消息。 可是这一天终会来的。经过三年的时间，他最终决定放下，然后寻一名合适的女人结婚，他们之间或许有爱情，或许没有。 但无论如何，都和她无关了。 她有些恍惚的想，这样也好，她也可以死心了。反正她今日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欣欣，并没有和他再续前缘的打算。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哪怕他仍等在原地，也不意味着他们还有可能。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可是心底撕裂般的痛苦依然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 习惯了就好，就像之前的那么多次一样。 提问接近了尾声，讲座很快结束，学生们意犹未尽，恋恋不舍，话题依然围绕着关谷。台上的男人微笑致意后，很快离开了礼堂。 学生们也三三俩俩的离开了，礼堂变得空旷。 郑孝静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你在哪里？关谷在贵宾休息室，我可以找机会让你进去！” 苏璃咬了一下嘴唇：“……我马上来。” 走出礼堂，欣欣看到她，立刻扑上来，睁大眼睛望着她：“mama，爸爸呢？” 苏璃心里一酸，勉强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欣先和孝静阿姨回家好不好？我保证爸爸晚上会到家里去，给欣欣一个惊喜！” 她弯了弯眼睛，重重的点头：“嗯！” 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让欣欣失望了，苏璃吻了吻小丫头的额头，把她送到孝静的怀里。 “谢谢你……”她低低的开口。 孝静一脸神秘：“还不进去？休息室里，你想见的人可不止一个哦！” 苏璃愣了一下，恍然明白她指的是关斐，原来刚刚孝静也见到他了。 “我明白。”她微微笑，神色镇定下来。 只要想到这一趟是为了两个孩子，她的底气就足了很多。 有孝静的帮助，苏璃很顺利的来到二楼的贵宾休息室门口，手里端着托盘，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门，只是走进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间休息室被分隔成两块，一走进去首先是茶水间，还需要再穿过一道玻璃门才能见到里面的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勇气像被阵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光了，听到里面低沉的谈话声，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再一次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苏璃听出了关谷的声音，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多半是东岭大学的校领导，还有王特助偶尔会插几句。 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她咬了咬嘴唇，想悄悄的退出去，可是想到欣欣期待的眼神，她又犹豫了。 还是再等等吧。 “……关先生，请您一定要赏光。” “朱校长费心了，不过今晚我已经命人在明日居定了位置，阿斐一直期待着那里的点心，我不能让他失望。”关谷礼貌但坚决的拒绝了。 朱校长就不再坚持：“那今日我和您提过的，关于建立我校和贵公司的长期合作关系，您怎么看？我校的学生在社会上一向广受好评，相信关先生的手下也有不少人出自我校。”说这句话的时候，校长语气很是骄傲。 “当然，我的助理会和贵校继续联系。”关谷轻笑一声。 得到满意的答复，朱校长十分高兴：“我出去给您端一杯咖啡，奉茶水的是我们的学生，大概不好意思进来。” “朱校长客气了，不过明日居的位置只能留到六点。”是王特助彬彬有礼的声音，“我们需要立刻赶过去。非常感谢朱校长您的款待，今日关先生非常满意。” “好说，好说！”朱校长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了许多，寒暄了几句后，屋内响起了脚步声。 苏璃暗叫不好，第一反应就是跑出去，但是那样反而会让人起疑！就在她慌乱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王特助愕然的望着她，接着是关斐好奇的小脸。 “嘘！”苏璃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摇头，然后飞快的蹲下身假装开柜子，背对着他们。 王特助果然没有声张，身后只有细璃的脚步声。 “让关先生见笑了，这个学生实在太不懂礼貌。”朱校长尴尬的说道。 苏璃一阵羞愧，自己这样，好像不小心败坏了东岭大学学生的名声啊，人家校长刚刚才和关谷夸过学校的学生。 关谷低沉的嗓音响起：“无碍，朱校长请留步吧。” 声音直接从背后传来，关谷就站在自己身后！苏璃整个人都僵硬了，机械的保持着擦杯子的动作，连唿吸都放慢了许多，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由的苦笑，因为她的临阵脱逃，机会就这么错失了。 确定几人已经走了出去，苏璃这才站起来，悄悄的离开休息室。可惜刚一出门，就被朱校长逮到了。 他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同学是哪个学院的？怎么能这么失礼？实在是丢学校的脸！” 苏璃非常的尴尬，只能连连道歉，因为她一直是低着头的，抬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已经走出很远的关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这个方向。 难道他发现自己了？苏璃吓得连忙低头，用头发将自己的脸盖住，见朱校长依然不肯放过她，而走廊的另一头带着探究的目光越发炽热。 她干脆的一鞠躬：“校长，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转身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速度非常之快！ 朱校长气的指着她：“你这个同学！往哪里跑？给我回来！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的？”他话音刚落，发现本已经下楼的关谷忽然从自己面前经过，大步流星的追赶那个不懂礼貌的女生，面色沉凝，嘴唇抿的很紧。 他呆了呆，难道关先生因此而生了这么大的气？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苏璃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时方寸大乱！哪怕此前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甚至也见到了他本人，可是一想到要单独面对他，她就慌乱的手足无措！ 不，不是现在，她还没做好准备！ 她飞快的向前跑，慌不择路之下撞开了一间会议室的门，走进去手忙脚乱的把门拧紧，死死的抵着门，心跳快如擂鼓！ 关谷驻足在门外，他面沉如水，手抵在门上，清楚的听到里面传来的急促的喘息声。 他喉咙发紧，嘶哑的开口：“璃璃，是不是你？” 低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苏璃靠在门上，瞬间泪如雨下。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只有用力的捂住嘴，压抑着抽泣。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三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太多，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还不曾减少，可是她不敢确定，此刻的他是不是早已忘记了她。 他很快就要寻找新的名媛淑女结婚，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爱她了，她该如何自处。 明明告诉自己，这一趟只为欣欣，可是如果那双深邃沉默的眼睛再也不会因她而起一丝波澜，她该怎么办？ 如果他对自己再也没有丝毫的怜惜，要和她抢欣欣，她又该怎么办？假如他真的已经不爱她了，那么他绝不会让欣欣留在她的身边。 那么多的不确定，那么多的恐惧，她怎么敢再见他？ 关谷放在门上的手缓缓握紧，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璃璃，出来。” 他们离的那么近，只有一个门板的距离，可是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苏璃的身体慢慢的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无声的流下来。 哪怕他轻易的认出了她，哪怕他的声音好像满含了痛苦和眷恋，她依然什么都不敢确定。她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生欣欣和阿斐那天他的食言，也没有办法忘记他在回答学生提问的时候说的，他很快就要结婚。 既然如此，见不见到她又有什么要紧…… 门外逐渐沉寂了下去，连唿吸声都不可闻。 他离开了。 苏璃终于无法抑制，泪水奔涌而出，她哭得不能自已。 他是她的劫，是她一辈子都挣不脱的咒语，她被他控制了全部的情绪和心神，却永远无法真正拥有他。 东岭市的夏天是含蓄的，并没有太热烈的阳光和闷热到窒息的气候。 窗外的合欢花开得妩媚而舒展。 关斐放下点心，抬头看向今晚一直心不在焉的父亲。 关谷手肘搭在窗台上，沉默的看着窗外，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脸庞显得晦暗不明。 黑眸里更是透露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关斐忽然觉得有点难过，为爸爸难过。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今天的爸爸真的很不开心，难道是因为白天遇到的那个阿姨吗？ 她认识王叔叔，是不是也认识爸爸？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她，爸爸才那么……忧伤？ 他想到这个词，有些困惑。 在他的认知里，爸爸一向是强大而无坚不摧的，几乎难以想象有什么事能让爸爸觉得难过。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关谷终于回过神，却对上了关斐带着琉璃般质感的眸子。 他的神色又是一沉。 关斐怯怯的开口：“爸爸，你怎么了？” 软糯的童音让他回神，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到：“爸爸没事，怎么不吃了？” “爸爸不吃，阿斐也不吃了。”关斐在某些事上出奇的固执，经常让他无可奈何。 就像他的mama一样。 关谷想到这里，心口又是一涩，他把终于拿起筷子，露出了一个疏淡的笑容：“吃吧。” 他比谁都清楚，苏璃对他，对她自己，有多么狠。他甚至不敢确定她今日出现在东岭大学是有预谋的还是偶然。 不论如何，她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划清界限，碰到他，她不仅仅打算和他形同陌路，甚至避而不见。 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经和他说的清清楚楚，如今他又在执着什么？难道他还要像从前一样，再凑上去任她践踏？把三年前的事再经一遍？ 既然如此，见不见都没什么区别，或者，不如不见。 没有他的牵扯，也没有阿斐的牵扯，她活得自在而逍遥，而且得到了她一直渴望的生活。 到此为止吧，也放过你自己，关谷。 他这么告诉自己，眼底一片幽暗。 苏璃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迎接她的依然首先是女儿。 关欣飞快的冲到她的面前：“mama！我和孝静阿姨做了好多菜来等着你哦！” 女儿的笑脸给了她很大的安慰，苏璃用力抱着她，低声喃喃：“mama有你就够了……” 欣欣却努力的朝她身后看，压低声音说：“爸爸呢？mama不是说和爸爸不起回来的吗？还是爸爸藏起来啦？” 苏璃身体一僵，自责和羞愧瞬间淹没了她。 “欣欣，爸爸……今晚有事，可能来不了了。”她摸着女儿柔嫩的小脸，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关欣愣了愣，眼圈渐渐的红了。 “mama，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实爸爸根本就不想要我是不是？”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你说爸爸其实很喜欢我，只是暂时不能来看我，可是现在他来了，还是不肯来见我，他根本就不想要我……我知道，阿斐就是我哥哥，也是mama的小孩，对不对？可是爸爸要哥哥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