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李秀玉卖田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冰封的江河开始流泻出阵阵幽冷,滋养了一冬的鱼儿也开始攒足劲地往上跳,以至许多渔民常常满载而归。 结果码头上的鱼儿多得烂了,价格低得让渔民想跳江。 然而此时却是咸渔坊开张的好时机,眼见大批鲜鱼运进了渔坊,阿顺帆只好放下货担前来帮忙。他包揽了所有的脏活、重活以及别人不愿意干的活。过度的劳累终于使他那颗sao动不安的心暂时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阿顺帆吃完早饭正准备上工,柳嫂忽然从门外进来说:“帆儿,我听说竹溪镇有户人家要卖地,五斗谷子外加三年的劳工就是三亩地的价钱,这是历来没有的低价,干娘想让你去一趟竹溪镇,看看可真有这回事。” “谁说的” 柳嫂转身一指说:“喏,门外那几个人。”阿顺帆听完拔腿朝门外走去,还没走近前,就听一个人说道:“我要有钱就立刻把地买下来,等三年工期满后,再讨个老婆,然后美美过日子。” 有人接过话茬说:“没钱别说有钱的话,我都想把天买下来,但钱个鬼东西说它不得闲。” 第一个说话的人嘿嘿傻笑起来。 说话的是望夫村的几个闲汉,阿顺帆从没跟他们唠过嗑,因此走上前有点生硬地问道:“各位大哥,请问谁家要卖地” 其中一人藐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耐烦地答道:“给你说了也白说,你有五斗谷子的钱吗” 另一个人却讥讽的笑道:“张哥,你就告诉他,让他也做个白日梦吧” 那个被称为张哥的男人这才极不情愿地说道:“竹溪镇东头的一个大户,五斗谷子外加三年的劳工,就是三亩地的价格,价钱低得吓死人了,原因是人家不想要了,附近又没有亲戚好送,多少叫个价,卖了省得再cao心。”阿顺帆听完转身朝村外跑去,张哥先是一愣,继而立刻改用命令地口气喊道:“阿顺帆,你给我回来,你去了也是白去。” 而阿顺帆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望夫村。 此时竹溪镇东头人头攒动,两扇朱红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但满身大汗的阿顺帆距离很远便收住了脚步,因为那两扇大门他认识,半年前就是从那里走出来一个让他失魂落魄的女人。不过,稍稍犹豫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朝人群走去。 早到的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有的骂骂咧咧。 有的三五成群相互打趣取乐。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冲一个青年人笑骂道:“你小子站在这里作甚就凭你那孬种命也来想这个便宜” 年轻人则嬉皮笑脸地回答说:“不想白不想,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等会儿小寡妇真把地卖给了我,你就到旁边的柳树上吊死吧,省得气的半死不活遭罪受。” “什么小寡妇,人家叫李氏。” 这时站在两人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插话说:“你们俩谁都别想,依我看,今天只有那个人能买到。” 前面的人边说边朝大门方向指了指,接着又不无得意的补充道:“看清楚了吧,我没说错吧” 青年人踮起脚跟瞄了一眼说:“你说的那人好像是镇子上的吴来吧” “什么吴来,他叫无赖,方圆几百里有名的鬼不缠,李氏今天要不把地卖给他,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年轻人开始垂头丧气起来,继而埋怨说:“我说不来,家里那个臭婆娘非得逼着我来,老子今天算是白等了。” 先前说话的中年男人却否定地摇摇头说:“不可能,李氏卖田是假,招人是真。” “这话怎么说” 中年人说:“据说自她丈夫死后,孩子三天两头生病,大夫请来一大帮,却没有一个能说出病根的,后来有个风水先生路过此处,说是这片院子阴盛阳衰,必须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住进来,方能镇住邪气。出于这个原因,这家人才想出卖田的主意来。想想看:那吴来是何等下贱货色李氏怎么可能让他住到自己家里来。” 年轻人听完不觉又来了精神,只见他满脸希望地说:“真是这样的话,吴来今天就别想了,李氏让她儿子学做王八,也不会让他学做无赖。” 中年男人忍不住笑道:“你小子竟混说,这家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青年人却强词夺理:“女儿也不能学做无赖啊。”“那当然,这还用你说” 阿顺帆站在人群最外围,没有人认识他,自然也没有人和他答茬。此时他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想说话。 所以其他人都谈得眉飞色舞,惟独他木纳纳地站在那里。别人说的高一声低一声,他听得头一句脚一句。最后他终于听清楚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卖田的女人名叫李氏。 直至日升三竿,两扇朱红大门才被两个佣人吱哑哑地拉开,接着一个婆子陪着一个少妇走了出来。婆子干净利索,少妇清爽飘逸。 阿顺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人,也就是李氏。他赶紧低下头,装着看脚上的鞋子。 这时站在前面的人原本堵着门,里面的人一出来又都急忙朝后退,以便腾出空地来。
刹那间,人群像水波浪似的一波又一波朝后涌。前一波退得急,后一波却让得慢。跌倒的,惨叫的,骂娘的,闹哄哄乱作一团。当最后一波涌到外围时,阿顺帆还在低头看脚上的鞋子,不料有人重重地撞过来,他本能地一闪身,有人立刻跌坐在地上。 哪知坐在地上的人爬起来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那人边打还边骂道:“哪来的野种居然敢暗算本大爷。” 阿顺帆歪头躲过飞来的拳头,直感到身上的血往头上涌,实乃孰不可忍也接着就见他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领,可是举起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他发现那位李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似怒似怨,好像在责怪他不该搅和她的卖田大会。 阿顺帆泄气地一松手,那人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哎哟哎哟一叠声地叫着站到一边去了。 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之后,李氏这才开口说道:“凡是站在这里的乡亲,都是冲我那三亩薄地来的,但不知哪位是先来的” 听到这句话,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我先来的” “我才是先来的” “我半夜就来这里等着了” “我昨天晚上就来这里呆着了” 一阵吵嚷声过后,李氏冷冷地看着人群说:“大家不要吵,谁先来的谁就把手举起来。” 此话一落音,人群立刻举起长短不一的胳膊,远远望去,就像一片胳膊林。然而李氏却失望地摇摇头,没言语。 阿顺帆并没有举手,他认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既然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出售,他就没有任何希望了,何况这个女人已经对他产生了看法,于是他转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么谁是最后一个到的呢”李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因为这是一个连傻子都明白的道理:最后一个来的当然是第一个滚蛋了,所以举手的人都放下了胳膊。而阿顺帆听到这句话,却慢悠悠地转回身、举起手,还满不在乎地看了李氏一眼。 旁边的人都偷偷地笑起来,并小声议论说:“这小子看上去挺精明的,原来竟是个傻瓜蛋,既然承认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那就走吧离开吧滚蛋吧别再站在这里滥竽充数了。” 李氏注视了阿顺帆一眼,点点头,接着竟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地就卖给后到的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