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0章 幽远的天际划过一颗流星

    阿顺帆抱着孩子地跑出竹溪镇并没有立刻逃走。此时他把孩子交给柳嫂，调头又跑了回来。他不能就这样无情的丢下他的秀玉不管。与其让他如此不仁不义地逃走，还不如把他千刀万剐来得舒服。

    这好比一种特殊的酷刑：一颗心被人挖出来，有一千只脚同时踩在上面，踩碎了再撒把盐，被挖掉心的人还不能死，还必须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要说其惨无人道也实不为过。

    恰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镇子的东头，具体的说是李家大院突然冒出一片可怕的火光。阿顺帆吃惊得双腿直发抖，随之拼命地朝着火光的方向冲去。等他跌跌撞撞地奔到火海旁时，余烬的火焰犹如魔鬼的眼睛忽明忽暗地瞅着他，火海的另一边是绫子嚎啕的哭声：“表姐啊”

    阿顺帆身子晃了晃忽悠跌坐在地上。但他的神志异常清醒，思维也异常清晰，同时耳旁有一千种声音对他说：秀玉没有死，她不可能死，她还活着，一定活着。于是他起身扑进劈啪作响的废墟

    悲痛欲绝的绫子猛然间看见阿顺帆立刻变成一只歹毒的黄蜂叮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这一口还不解心头之恨，继而又踢打起来。

    阿顺帆好像是个没有疼痛感的人，任由绫子怎么折腾他就是不吭声，而是闷头扒完一个火堆又去扒另一个火堆。一双手已经变得乌黑，豆大的汗珠子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掉在火堆里立刻发出吱吱的响声。

    看到阿顺帆这种情形，绫子不觉又心软起来。于是她哭着说道：“你这会子还扒什么呀有一百个秀玉也烧焦了化成灰了”

    “绫子别哭，你表姐她没有死。”

    阿顺帆的话使绫子愈加悲愤起来，“你哄谁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平时看你对表姐那样好，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原来道都是装出来的，关键的时候自己抱着孩子跑了。你也摸摸你的心口窝子，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知什么时候，厨子大嫂也来到阿顺帆的背后，这个一向缄口不语的女人此时也发出了由衷地感叹，她说：“绫子姑娘，责备还有啥用呢看开些吧酒rou朋友信不得，露水夫妻靠不得，没良心的人会遭报应的，等着瞧吧”

    女人说着话偷眼去看阿顺帆的表情。她不看便罢，一看吓得猛然惊叫起来：“快着火了他袖子上，裤脚上，还有鞋子上。”

    “你是死人呀衣服着了都不知道你做给谁看呀你表姐已经找不到了”“不要这样说你表姐没死没死”阿顺帆的吼声把绫子和厨子大嫂都镇住了。厨子大嫂边用水浸湿他的衣服劝慰绫子说：“绫子姑娘什么也别说了，还是再仔细找找吧。”

    “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绫子悲酸地说完，便和阿顺帆一样开始搜索每一个火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一般：“救救我－－－－－－”

    阿顺帆听得清清楚楚，他立刻起身倾耳细听。可是除了微微的风声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他失望地摇摇头，认为是混乱的神经在和他开玩笑，再不然就是他的大脑产生了错觉。

    然而，正当他刚刚蹲下身时，不远处又传来第二次呼救声。旁边的绫子立刻惊叫起来：“是表姐的声音”阿顺帆起身就跑，不料一根烧焦的木橼突然横压下来砸在他肩上，他跌倒了一阵晕旋。但他一秒钟也没耽搁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冲去。

    在假山后面的水池边，李氏全身乌黑像根烧焦的木棒似的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阿顺帆抱起她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原来在火烧起来的时候，求生的促使她竭尽全力爬出了房门。她发现绫子已经不在门前，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哪知火势瞬间蔓延到房门外，她的衣服、头发全燃烧起来，火烧的灼疼使她发出凄惨的叫声，求生的促使她拼命爬出房门，跌落到水池里。

    池水并不算深，平日里也不过到人腰际，但对一个产后滴水未尽思里逃生的女人来说却不亚于一片汪洋。

    她的身体已经衰竭到可怕的程度，也没有人对她说一句同情哪怕鼓励的话语，然而所有的人都退已逃逸，同时可怕的火笑声也淹没了她微弱的求救声，以至没有人上前拉她一把，听不到一句鼓励的话语。

    如果没有旁边一块山石做扶手的话，她无疑又会被池水淹死。当她痉挛着离开水池准备走向安全的后院时，双脚怎么也挪不开，身子也无法保持平衡，结果她只好再次躺在地上。

    这原是一个温柔的五月之夜，然而对浑身湿透的李氏来说，它却如数九寒天，她冷得抽缩成一团，拂煦的微风好似风刀霜剑，直刺她的躯体和灵魂。

    “秀玉你怎么样了你说话呀”阿顺帆用外衣紧紧裹住她，一边吞饮眼泪，一边托起她的头，在他语无伦次的话语中，不时夹杂着可怜的刺心的狂叫：“老天你让我替她吧”随之成串的泪水落在李氏的脸上、前额上。

    旁边的绫子也是又哭又呼喊她。

    结果李氏只是微弱地摇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时厨子大嫂递过一碗糖水说：“先给她点水喝吧”可是灌到李氏嘴里的水立刻又流淌到衣服上，阿顺帆只感到五脏俱焚般的疼痛：“秀玉啊是我害了你”李氏却用呼吸般的声音回答道：“阿帆孩子”

    “秀玉孩子在这儿，你看，你看”不知什么时候，柳嫂也抱着孩子回到这里，她流着泪将孩子送到李氏面前。

    “阿帆把我的头抬高些，我想看看孩子的脸。老天让我看孩子一眼再死不迟”李氏这句话犹如一根钢针穿透阿顺帆的肌肤，直刺他的心脏。

    “秀玉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你有事”阿顺帆边说边轻轻抬高她的头，让熟睡的孩子斜对着她的脸。

    看到孩子恬静的闭着眼睛，李氏凄楚的微笑了一下说：“我的儿子娘真舍不得丢下你娘给你起个乳名叫成儿吧－－我的成儿”说到这里，她费力的喘息起来，绫子转身抱着一块山石涕泪交流。阿顺帆一边冲李氏点头一边让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李氏稍稍歇息了一下说：“听我说，阿帆把成儿抚养成人不要让他像你孤苦无依”她的话才说到这里，突然身子一阵痉挛，紧接着就听她直声喊道：“惠儿绫子”随之双腿一蹬，孤凄凄一人踏上了黄泉路。阿顺帆抱着她跪在地上发疯的祈求上苍，让老天还给他的秀玉。

    此时，幽远的天际划过一颗流星，瞬间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