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9章 尊严与活法
夜已经很深了,阿顺帆透过破漏的房顶望了望深邃的夜空,那里正有十几颗星星正紧紧地挨在一起,就像坐在草席上的人七搭八搭地连成一个整体。此时大碗里的油干了,灯芯吱吱地响了几声便无能为力的熄了火焰。月光从房顶的窟窿泻进来,像一面反光的铜镜照耀着黄老霸那张忧愁的脸。 这时阿顺帆起身朝柳筐走去,他边走边说道:\"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明天我都会这么做,我不能无情无意地一走了之。\" 不料黄老霸腾地从草席上站起来愤怒地说道:\"难道你想和一群贼搅和在一起,坏了自己的名声、毁了孩子的前程吗\" 阿顺帆吃惊地收住脚步,猛回头望着黄老霸的脸。但由于月光朦胧,没有人看清他此刻流露出的是怎样的目光。 此话一出口,黄老霸反到轻松起来,接着就见他扑通一屁股重又坐在草席上,然后赌气地说道:\"既然说了出来,索性跟你说清楚,我请你坐到草席上来,阿顺帆\"黄老霸感到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只好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我这样直呼你的名字而不称你为兄弟,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把你当成兄弟了免得你听完我的话后感到自己受了侮辱和欺骗。 因此我说阿顺帆你进入云城的那个早晨碰到的是一群盗贼。尽管我们脱掉贼皮已经两年有余,但云城的人都认为我们是贼心不死,做乞丐的目的是为了摸清行窃的路线,装出的可怜相是为了博得世人的信任。所以谁都不相信我们能改好。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像我们这种人......\" 黄老霸自己把话停了下来,用手挠挠头说:\"我们是哪种人呢这一点我必须首先说清楚,要是从身世说起的话......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可以说自懂事那天起,谁也没见过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模样,我们的姓氏都是胡编乱造的,我所姓的黄是黄鼠狼的黄,因为我佩服黄鼠狼的狡猾,很少有人能活捉它。而黑子的姓是沾了他那张黑脸的光--姓黑,诸如此类,我不再一一赘述。\" \"你们都是孤儿\"阿顺帆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孤儿,是弃儿,孤儿的爹娘死了,而我们的爹娘说不定还滋润的活在世上。\" 见阿顺帆点点头,黄老霸又怨恨地说道:\"就是这样一群人,我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人性、良知,也不懂什么是自爱、自尊,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们灌输这些美好的东西。在我们低劣、空白、没有被调教过的大脑里,从来没想过别的,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吃喝拉撒。甭管谁的东西,偷到手就是自己的,这就是盗贼的真理。\" 黄老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稍倾他又接着说道:\"然而,三年前这里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我的观点、看法和命运。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我因偷窃被一户人家砍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不瞒你说,没刻上这道刀疤之前我非常漂亮。当时我就躺在这间草屋的后面,用草帽遮着脸以免被人认出来。就在我假寐沉思,计划夜幕降临再去报复那户人家的时候,离此不远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救火呀救火呀有人了我撂着蹶子朝着火的地方跑去,只见一个人已经被烧得残不忍睹,围观的人有的在诅咒,有的在擦鼻子抹泪。\" 黄老霸的声音变得有点颤抖,他不得不停止叙述,随之用一只手紧攥住另一只手,这是他控制情绪的惯长动作。 \"那人为何是男人还是女人\"阿顺帆急切地问道,其他人也都着急地望着黄老霸。他语气沉重地答道:\"是位姓许的老太太,就住在这间草房里。\" \"啊\"大懒吓得直往黑子身后躲。阿顺帆却追问道:\"许老太太为何要呀\" \"唉怎么说呢,\"黄老霸叹息道,\"就因为她儿子是个贼开始那个龟儿子骗他母亲说自己在外地做官发财,其实他在外面坑蒙拐骗,偷抢欺占,无所不为。老太太得知实情后感到无地自容,便当街以此谢罪天下。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滑头也知道这件事,但他并不惊心。\"
一阵沉默过后,黄老霸平静地说道:\"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街的,但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明白了尊严是人的第二生命。于是我就想:一个老太太能为自己的尊严当街,我难道就不能为自己的尊严痛改前非吗 我开始反省过去,感到它是那么肮脏,简直无法回首。从此我决定重新做人,并帮助手下的兄弟们重新做人。此后大约过了一个月的光景,我用手里仅有的钱给在一起的兄弟谋了份苦差--上山采石。无奈三天下来,他们都撂家伙做了孬种。 我当时气得怒火冲天,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但转而又想兄弟们毕竟游手好闲惯了,改变一个人需要一个过程。因此我就对他们说:凡感到自己吃不消、受不了采石这份苦的可以去要饭,对于别人的施舍只要用自己的双手给以相应的回报,这样尊严就能把握在自己手中,而做贼却要遭天谴。他们当中的几个软蛋听我这么一说,真的拉起要饭棍走了。\" \"那几个软蛋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还在云城如果在的话明天我真要对他们另眼相看了\"黑子轻蔑地说。 \"走散了,就剩我和滑头两个,一年后又遇到你们几个。\" \"你怎么也离开了采石场呢在那儿总比要饭强得多。\"阿顺帆不解地问道。 \"唉我本来不想往下说了,可被你这一问,不说我心里便憋得慌,因为在他们走后发生了一场让我终生难忘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