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槿萱点头。 郑婕妤回头拿着裙子就出了屋子,旁边还有几间殿室,她大约想找间清净的吧。长公主就凑上来,抓着槿萱问她会不会画黄鹂鸟,有说有笑的,很亲昵的模样。 “啊!”一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宫殿,槿萱听见殿外一片疾走之声。再也装不了病,掀开被子拉着长公主就走了出来。 外间,郑婕妤重重摔在了地上,裙子下面,是一滩血迹。 “肚子……肚子好痛啊……”郑婕妤,“我……我的肚子……” “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人啊,郑婕妤摔倒了,肚子流出来好多血!快来人啊!”长公主忽然低下头,呜哇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啊啊……快来人救救我啊,我肚子也流血了。” 长公主裙子下面一片鲜红。 槿萱看着长公主的裙子,再看长公主的年纪,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流产了,这是月-经初潮了! 但是她打死也不信,郑婕妤也是一跤摔出来了个月-经初潮! 怀孕——流产——从天而降的屎盆子……各种思路在脑海中一过,槿萱跳跃性地想道:完蛋了,筱清救命啊。 章筱清不负众望,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听顾喜顺说,皇上当时正无聊地听几位大臣谈论诸子百家,听到这个消息,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一脸惊喜地让起驾了。 果然听人讨论文学不如凑热闹更让人感兴趣。 屋子里响起郑婕妤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槿萱装病站在皇上身旁,皇上铁青着脸。 “筱清,”槿萱用手帕捂着嘴,轻声说,“筱清,我怀疑郑婕妤是装怀孕的,长公主是月-经初潮。” 皇上回过头,刚还铁青的脸忽然变得一脸兴奋地笑:“我知道啊~~~!” 槿萱感觉周围一道道满含杀气怨气的眼神,但是她现在有点顾不得了,拉扯着皇上的衣角,继续咬耳朵:“你难道也要跟满后宫说你知道么?皇太后会杀了你的……皇家子嗣,非同儿戏……” “所以嘛……”皇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咳咳。”顾喜顺大声咳嗽着。 槿萱慌忙松了手,一脸歉意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儿,冷不防皇上一伸手,被拽进了怀里。 “爱妃,几日不见,你瘦了……”皇上相思满目,一只手指就勾起了槿萱的下巴。 皇上一边挑逗着槿萱,一边得意洋洋地打量顾喜顺两眼。 顾喜顺原本也是好意提醒沫美人不要太忘形了,没想到却惹恼了皇上,心里暗道倒霉。垂头丧气 地站在那儿不敢吱声了。 素月女官见此情形眉毛一攒,走了出来。 “皇上,郑婕妤还在内室接受太医的治疗!”素月女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落满颊“现在生死未卜,沫美人一直和郑婕妤情同姐妹。现在郑婕妤最希望的是沫美人能够进去和她说说话吧。” 我不要去……槿萱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了。 “沫美人身体也不好。”皇上婉拒了,“就让她留下来陪着朕吧。” “这次事情,都是素月没有调教好宫女,才让郑婕妤摔倒。素月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皇上只是说道:“你有罪无罪自会查清楚,朕也不会冤枉了你的。” 医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郑婕妤怎么样了?”皇上口气还是很紧张的,只是身子稳稳坐在龙椅上没动弹。 “回皇上,请皇上节哀,郑婕妤怀胎刚有月余,今天意外,孩子是保不住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 槿萱吓得呆立在那里。 是真怀孕了? 她溜了眼皇上,皇上嘴角抽了抽。 “你可可确定今日所言?” “奴婢确定。”医女答道 “怀胎月余?” “回陛下,正是。” 陛下的面色就不大好看了,回头扫了一眼顾喜顺。 “月余前,皇上没碰她啊……”顾喜顺会意答道。 怀胎月余,月余前,皇上没碰她。槿萱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皇上这是喜当爹啊…… 怪不得筱清面色如此精彩。 “这个……奴婢再去确查下。”那医女也被震惊了。 “你是根据什么判定她是怀胎月余的?”槿萱忍不住问道。 医女被沫美人唤住,只得福身道:“郑婕妤的贴身女官告诉奴婢,婕妤上月还来过月事,这孩子应该只有月余。而这情形,看上去也是月余了的。” “你再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有什么类似猪皮之类的可以盛装血液的东西。”槿萱轻声道。 皇上一摆手:“喜顺,你跟着去瞅瞅。” 顾喜顺陪着医女重新进去,没过一会儿,就捧出了一条半透明皮制的东西,里面还有新鲜的血液。 她是想要用这个盛装血液假装流产,然后设法栽赃给槿萱。 郑婕妤跟着走了出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陛下,陛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跌了一跤而已,身上就一片红色,我也吓了一跳。” “你是哪里人氏?爹娘是做什么的?” “我……”郑婕妤一时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做些,“我爹娘是江南的地主,我因为生得漂亮,被选为良家子,入了宫闱。” 不是朝中重臣之后,又无子嗣。 “这女人,竟然敢做出这等侮辱我皇室尊严的事情!杖杀了吧。” “皇上……”缠绵凄绝的音调,她郑婕妤也曾得宠过的,这个男人也曾经与她缠绵床笫,今日,怎么会绝情到脱口而出“杀”字! 皇上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沫美人智计卓绝,就升……”说着看了槿萱的神色。 槿萱正在失神看着那个哀哀而泣的女子。 “升为婕妤吧,封号……槿萱嗯。赏重华宫。” “皇上……皇上……”郑婕妤哭着跑过来,“皇上,念在往日恩情……” “还不拉下去?” 屋子里的奴才们都懵了头了,听到皇上最后的话,才反应过来,领命把郑婕妤拖了出去。 屋子恢复寂静之后,槿萱才忽然开口问道:“陛下?” “爱妃何事?” “陛下自穿越而来后,可碰过这些后宫妃子们?” 章筱清正端着茶杯慢吞吞啜饮着,听到槿萱忽然郑重其事问出这样一句话,一口茶就喷了一衣裳。 咧起嘴角,笑得格外邪肆。 “你可想试试?” 槿萱正端着气场等章筱清回答,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衣裳被一双不老实的手解开了 一些,“哎呀”一声,大巴掌就刮了上去。 “筱清你太过分了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皇上悠长的,邪恶的,放肆的开怀大笑声响彻了整个清和殿。 坤宁宫内,一双白玉般的手正拿着一个花剪子剪着盆栽,听闻宫女的回报,蓦然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皇上竟下令让杖杀了郑婕妤?” “千真万确。并且皇上今晚就宿在了沫婕妤处。” 泪水滂沱而下。 “皇上,好狠的心。” “娘娘……” 皇后捏紧了袖子里的旧丝巾,里面是两段青丝,和一段诗句。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没关系,他不仅仅对我,对其他妃嫔也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一样的啊。” 槿萱又升了品秩了。这一次,从从六品的美人一路升到了从三品的婕妤。 皇上又因为她,杖毙了原重华宫宫主的郑婕妤。倾宫上下,皆知新出了个槿萱婕妤,圣宠隆厚。 升了品秩,第二日才五更天,槿萱就被唤醒。 素月女官点了明烛,声音糯软:“皇上已经上早朝去了。婕妤也该早早起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为何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去?”槿萱仗着筱清撑腰,胆子肥了点。 素月女官笑道:“原先婕妤不用去,是因为婕妤只是从六品的美人。宫里的规矩是五品以上侍寝过的妃嫔才可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请安。而这请安呢……怎么跟婕妤解释呢……就好像乡野里宅子里的妾室要给主母请安一样,婕妤可懂得了?” 那地方,不是一片刀光剑影? 槿萱想了想,干脆还是老法子,装病不去吧? “我头痛,素月你去请冰辰太医来给我搭个平安脉看看吧。”槿萱推开了准备给自己换裳的宫女。 “主子?” “我头痛!痛得厉害!冰辰太医一直为我把脉,他最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把他叫来给我看看!” “那请安?” “难道我命也不要要也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么?”槿萱说得十分有底气。 素月女官眼神闪了闪,流过一丝恨意。 这个新得宠的妃子,竟然如此对皇后娘娘不恭敬! “婕妤自然是保重身子最重。”素月女官挑帘出去,对下面的人吩咐道,“没听见妃子意思么?去请冰辰太医来。” 冰辰太医依旧冷冰冰一张脸诊脉。槿萱索性连宝贝石头都没用,静静等他开口。 “是昨日受了惊了,好好将养几日吧。”冰辰太医开口。 槿萱如痴如醉看着冰辰的小脸,咳咳,男孩子长那么风流可人委实难得啊。 “皇上驾到。”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唱着。 皇上穿着一身龙袍,走了进来,站在床边,一脸焦急地看着槿萱。 “爱妃,听说你又病了。” “不碍事的,身子乏了而已。” “冰辰太医,槿萱婕妤不会是有孕了吧?” 冰辰太医嘴角略勾,仿佛听见了一桩笑话一般,咳了下,才道:“槿萱婕妤只是受了惊讶,身子 有些乏力而已。” “我头疼……”槿萱嘟着嘴轻声嘀咕着,嫌弃冰辰太医把自己的病说轻微了。 “头疼……便养着吧。”皇上一脸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的表情。 “微臣告辞。”冰辰太医抬起袖子一揖。 皇上笑得高深莫测看着冰辰太医走了出去。 屋子里宫人见皇上要和沫婕妤说话,就都见乖识巧地退了出去。 “筱清,刚那个冰辰太医笑得我心里发毛,他不会知道什么吧?” 筱清一脸不以为然,剥了桌子上的橘子吃。 “我还是觉得不对,筱清,我听说中医很厉害的,以前咱们学校有个姑娘去体检,那个女医生看了看她的脸就说她怀孕了。”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啊……因为我是皇上,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压下去的。” “但是他知道了啊……”槿萱到底掩饰不了眉宇间的焦灼。 “这种朕的私隐之事,朕相信他不会乱说的。”筱清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槿萱,“现在我有一件正经事要跟你说。” “陛下但说无妨。”槿萱哪里有心思吃橘子,接了过来,捧在手心里。 筱清的表情终于有了那么一二分的认真:“我想,我们得回去。” 槿萱一直以来适应能力非常好,觉得皇宫大内,有这么个九五之尊做靠山,有吃有喝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是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回去一说。 “我们要回去?” “我要回家啊,我要找我爸妈啊?你不要回家么?” 槿萱想了想自己在街边摆摊卖早点的mama,酸了酸鼻子:“要回去。” “所以,我想寻仙觅道,看看我们到底是怎么来的,然后想办法再回去。” 槿萱转过眼珠子,紧紧看着筱清:“陛下……” “爱妃何事?” “你越来越像是昏君了。” “你想死么……” 筱清忽然伸出两只手扑向槿萱,槿萱笑得吭吭哈哈:“陛下……陛下饶命啊……”说着滚到了一旁的雕花小几上,一片“咕咕咚咚”的声响。 槿萱笑得开怀,冷不防看到一个女子无声无息站在了门口,忙整理了衣裳坐了起来。皇上正准备扑过去,看到槿萱忽然正了神色,也往屋门口看去。 站在那里的女子,生得十分清秀可人,体态婀娜,灵气满身。穿着一身朱红色的纹九凤的宫装,绾着灵凰髻,插着一支九尾凤簪,好像画里的娥皇女英走了出来一般。 面上点点泪痕犹在,此时,看见槿萱,只是微微一笑,便已美不胜收。 “陛下,臣妾听说沫婕妤病了,特来探望。”皇后道。 “唔。爱妃来了。”筱清的眼神十分躲闪,在皇后看不见的地方,对槿萱挤眉弄眼。 皇后心中绞痛,这个男子,原来有一天也会对别人,和对曾经的自己一样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