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走吧

    千军万马交错在一起，滚滚尘烟喧嚣而上。在黑甲和亲卫的护持下，完颜璟在乱军中拼命朝北方退去。

    眼前的局势，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大势已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损失尽量减少，但是兵败如山倒。在混乱中忙着逃命的女真大军，突然遇到以逸待劳的宋军精锐，不崩溃才是怪事儿了。

    在这混乱的时候，才能显示出一支军队的坚韧，黑甲依然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就像一股黑色洪流包裹着完颜璟一路向北。正是因为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在高处仔细观察的韩风，迅速锁定了目标，冷冷的喝道：“出击！”

    已经手痒了许久的豹组官兵立刻跃马而出，奔腾而下，迎头堵上完颜璟的黑甲军。大海中的两片浪潮撞击在一起，溅起无数血花。择路而逃的黑甲军，这时候突然遇袭，想要鼓起勇气作战，又担心着皇帝是不是能突围出去！两难之下，队伍居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韩风跃马挺枪，冲着完颜璟所在直杀过去，堪称挡者披靡。小和尚等人左右掩护，硬生生的把这一队黑甲军给截了下来。喊杀声震天，宋军突入许昌，迅速突破城内断后的军马，朝北门逼近。

    前后夹击之下，女真大军更是慌乱不已。韩风指挥若定，就是钉死了完颜璟的所在猛冲猛打。在兵力并不占上风的情况下，对准对方主帅攻打，是历代作战的不二法门。想当年，昆阳之战，刘秀以不到万人的兵力大破王邑四十万大军，就是取其中军。近的，赵光义北伐之时，耶律休哥率军来援，在幽州城下一马当先，直击赵光义中军，二十万宋军土崩瓦解，北伐就此罢休。

    如今的韩风，用的就是这一招。略显散乱的黑甲军拼命阻挡宋军的进攻，想要为皇帝赢得一丝逃命的机会，但是已经打红了眼的豹组官兵都知道，这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功，抓到完颜璟，就意味着北伐的胜利至少已经到手一大半。刀枪纷飞，无数生命在鲜血迸溅中逝去；箭雨漫天，大宋战士前赴后继……

    从城内突出的宋军已经把女真大军挤在城边，而两翼步军早已赶到，对女真人形成合围之势。黑甲军左冲右突，乱军中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却每次都被宋军挡下。就算是再精锐的兵马，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战，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战场上，烽烟四起，火焰吞天。

    完颜璟愤然怒吼：“女真皇帝，可战死不可辱。”他那一身黄金甲本就醒目，乱军中死死被宋军咬住，几次差点被豹组合围，如今勉强仗着黑甲还在坚持。手下大臣多次劝他脱下甲胄，混在乱军中逃走，却被完颜璟断然拒绝。

    其实，在他心里也很明白，许昌防线一丢，女真人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北方援军到来的时候了。宋军可迅速攻占洛阳开封等地，以此为中心，北上幽州，西进晋阳、长安。完颜襄那里独木难支，可以想象的是，叶琛就算不亲自出马，随便让金钱豹或者韩风领一军到长安去，完颜襄也只有死路一条。

    十万御营都是清一色的女真人，如今葬送在这里，女真人元气大伤，别说退守幽州保住北方基业，就算是逃入白山黑水之中，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了这般境地，身为帝王的，哪怕死了，也没有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完颜璟已萌死志，索性不再奔逃，公然在战场上竖起大旗，收拢残兵，意欲死战。

    金钱豹等人都是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看到大旗竖起，还能猜不到完颜璟的用意？铁甲军和豹组一拥而上，将完颜璟身边的黑甲和亲卫紧紧包裹，砍瓜切菜般大肆砍杀起来。

    完颜璟挥舞一支长戟，当前冲锋，却被宋军一阵乱箭射了回来，肩头已中一箭，还没来得及退回阵中，突然只见两小队骑兵纵横穿插，竟然是绕进亲卫之中，直扑金国皇帝。

    韩风长枪连挑，将两名金兵挑落马下，直突入中军，几名女真官兵舞动狼牙棒兜头砸来，韩风错马藏身，长枪诡异的从马腹下挑出，刺死一名金兵，跟着枪尖一抖，又绕回马背上，扫开数人，逼近完颜璟只有数丈之遥。

    完颜璟大吼一声，右臂高高举起，长戟‘嗖’的一声，朝韩风掷去。沉重的长戟，迅若奔雷般飞去，却被韩风侧身闪开，几丈距离不过是一息间的功夫。胯下战马发蹄猛奔，转眼间已到了完颜璟身边。

    韩风冷冷的说道：“咱们又见面了。”长枪横拍，完颜璟赤手空拳，百忙中抽出腰刀想要挡住，却被枪杆子拍在刀身上，他一手受伤，吃不住里，腰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韩风揉身扑上，单手扣住完颜璟腰带，大吼一声，振臂将他从马背上拖了下来，横放在自己的马背上，手肘一抖，重重击在他的后脑，将他打晕过去，随即用长枪挑起完颜璟的黄金盔，厉声喝道：“完颜璟已被擒下，尔等投降不杀……”

    无法纵马上前，横刀将中军大旗劈断。战场上的女真人就像乱了套的蚂蚁，四散奔逃，而宋军却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死活也不肯放手，玩命的在身后穷追猛打……

    烽烟渐渐散去，一队队手持钢刀的宋军，缓慢的在城外巡视，发现受伤的同袍便吩咐人抬下去，若是看到受伤的女真人，那就不客气了，一刀一个全都砍了。这是韩风吩咐下来的，大军北伐，携带口粮本来就不容易，若是再分给俘虏吃，会给大军后勤带来沉重的压力。被俘没什么伤的，可以送到后方做苦工。那些伤员，如今又不需要奴隶，索性杀了得了。

    这一举动，在军中居然遭到一些将领的反对，说什么仁义之师不应该如此杀人。韩风可没什么好话说出口：“你去问问那些女真人，他们入主中原的时候，杀了多少汉人？那时候，他们可曾顾过仁义？古有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就算白起残忍，可你们要知道，赵军是当时唯一可以在军力上和秦军抗衡的，不是白起坑了四十万，哪里有秦始皇摧枯拉朽一般统一六国。女真人兵就是民，民就是兵，要是他们回到白山黑水之间，多年以后，又是为祸一方的蛮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是有什么骂名，小爷一个人背了。但是该杀的，全都给小爷杀了！”

    就因为韩风这一番话，不知道多少女真人人头落地。但是，军中也不乏支持韩风的人，暗地里挑起大拇指，赞一声，韩大人果然痛快！

    完颜璟默然坐在一座军帐之中，看着帐外重重黑影，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希望逃出去的。好在宋人并没有羞辱与他，若是像当年女真人对徽钦二宗那般待他，以完颜璟的性子，当场就咬舌自尽了。

    虽然不是羞辱，可日子也不好过，沉重的脚镣和手铐，禁锢了他的自由，尤其是脚镣上海拖着三十多斤重的巨大铜球，想要走几步，都显得很艰难。

    军帐外传来几声言语，过了一会儿，帐门被人打开，一位风姿卓著的少女，盈盈款款的走进军帐，欠身道：“麻达葛哥哥……”

    完颜璟缓缓抬起眼脸，自嘲的说道：“沐沐，许久未见，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在此地此时相会。”

    沐谦心缓缓走到完颜璟身前，低声说道：“在金国的时候，沐沐承蒙麻达葛哥哥照顾，此时有些话不得不说。”

    “是劝朕投降吗？”完颜璟仰天长笑，英雄末路，说不出的凄凉。

    “不。”沐谦心轻声说道：“我知道麻达葛哥哥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如今在军中，韩风还可以护着你，不让宋人羞辱于你。但你是金国皇帝，是一定要被送到临安去的。麻达葛哥哥，你应该记得当年女真人是怎么对宋朝皇帝的。他的子孙会怎么样报仇？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所以……”

    “你是想劝朕自尽吗？”完颜璟幽然说道。

    沐谦心毫不避讳的看着完颜璟，清晰的说道：“是，正因为你是照顾我的麻达葛哥哥，所以我不能让你死的没有尊严。兵败被俘并不是什么罪过，但是作为一代帝王，你应该有你的尊严。”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地上：“这里是锦衣卫的药丸，吃下去之后，没有痛苦，很快就结束了。”

    沐谦心拍了拍手掌，门外归尘缓缓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沐谦心亲手打开，里边放着几样小菜，一壶水酒。

    “这几道菜，是我亲手做的。”沐谦心淡淡的说道：“麻达葛哥哥也许久没有尝到沐沐的手艺了，就让沐沐为你送行吧！”

    完颜璟目光闪动，伸手举起酒壶，细细的饮了一口，抬头笑道：“沐沐，你走吧。”

    重感冒，外边还在下雨，希望明天能好点。

    我去吃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