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大棒挥舞（一）
甄晚霞对老木的“爱情”会在以后的时光里慢慢地酝酿、发酵、膨胀，并毫无疑问地逐渐萎缩、冷却，最终走向酸腐的宿命…… 且让时光倒转，回到大米和老木结婚几个月内，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吧。 正当腰里揣着个转葫芦、心里没有个大主意、下不了那个真决心离婚的大米，终于硬下心肠准备把婚离的紧要时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离婚的事，只好搁置下来。 其实不搁置也不行，老木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粘在大米身上，怎么甩也甩不下来，怎么扒也扒不下来！恐怕真扒下来了，那也得把个陶大米连皮带rou血淋淋揭下一大块来！ 任凭大米蹦高跺脚，老木就是打定了主意，死活不和大米离婚！我该吆喝你吆喝你，该哄你哄你，好不了一屁时辰，该吵还是吵！…… 现在怀孕了，被老木折腾得天天戕戕着个毛、狼狈不堪的大米，只好暂时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虽然遭受了老木异于常人、非比寻常的“精神虐待”，但自怀孕后，满脑子傻乐观的陶大米，又重新燃起了对这个令她失望透顶的老公的希望的小火苗。 现在的她不是“变”了嘛，不是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嘛。她有了老木的骨血了，也应该多少“牛气”一把，硬气一把了！并且理所当然地，她应该得到老木发自内心的疼爱了。 她想当然地幻想着，即将当爹的老木自然、一定、保准能对自己好！因为他看在未来孩子的面子上，良心“猛地”发现了，开始柔情地呵护她、照顾她、优待她，也让她像其他孕妇那样，充分地享受享受怀孕后的“丰厚福利”。 看到大米爱吃芸豆rou，老木知道那其实是自己的孩子喜欢吃呢，于是他一口不舍得动，济着大米猛吃：“大米，现在不是你一个人吃了，是你们娘俩在吃，你使劲吃，猛吃！我现在不跟你抢了！” 看到大米拾起笤帚要扫地了，老木马上蹿过去夺下了笤帚：“大米，你现在是双身人呐，可得注意了。你歇着吧，活儿我干！你给我照顾好了我的宝贝就行！” 两个人因为鸡毛蒜皮要争执起来了，老木马上及时刹车了：“对不起大米，我忘了你怀孕了，你现在可不能生气，对小孩儿可不好，对你也不好，你可得调节好了心态啊……” 像以往一样，有超级幻想症的大米在幻想中，幸福地陶醉了一次又一次。 看到大米连幻想也幻想得太离谱了，冷眼旁观的“现实”实在看不过眼儿去了，更憋不住了，它托地跳出来，像以往一样，咣咣咣毫不留情地又当头给了大米一棒又一棒！这些横空里扫过来的大棒，一棒比一棒猛烈，一棒比一棒可怕，一棒比一棒残酷！它们不仅一次又一次地击碎了陶大米不靠谱的幻想，一次又一次让大米尝到了闪婚的苦果，更让她尽尝了世事的无常，人生的悲哀，宿命的无奈…… 不会识人的大米，始终没有看清深烙在老木骨子里的自私与冷漠。平时老像闭着眼，懒懒地轻易抬不动眼皮的老木，早从眯缝着的眼皮缝儿里看清了陶大米的“动向”了。自怀孕后，大米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恨不得全天下人，尤其是他老木，都宠着她、爱着她的瞎嘚瑟样，真让老木鄙夷得不轻。他在心里冷哼着：看看那块熊样子吧，怀个孕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真是笑死个人！ 在他眼里，女人怀孕太正常了，有啥牛的，是个正常女的都会怀孕，不怀孕才不正常唻！想拿着怀孕来降（xiáng）人？切，美得你！老老实实的吧！什么，你陶大米怀着的是我的孩子，理应得到我的疼爱？！是，你怀着我的孩子不假，可你也不能拿着这一点来讨好、卖乖、邀宠啊，这就不是一个知好识歹，明事理识大体的女人该干的事！再说了，你怀着我的孩子就对了，你怀上别人的就大逆不道了！也没啥好显摆的！ 横竖不讲理的老木，对自认为怀了他的骨rou，沾沾自喜的陶大米，都懒得、更不稀得拿正眼儿瞧了！ 傻了吧唧的陶大米哪知道自家老公是咋想的唻，她还是沉浸在被疼爱的幻想中，美得不行唻。 直到那一件事的发生—— 像大多数孕妇一样，大米在怀孕初期也严重的“嫌饭儿”了。嫌饭儿是当地土语，指的是孕妇恶心呕吐不想吃饭，但一旦想起吃什么，就馋得不行，一定吃到才罢休，才能解下馋虫去。 那一天晚饭时，多日不想吃饭的大米忽然想吃芸豆rou了。当时已近深冬，市面上很难见得到芸豆了。正好老木也懒得做饭，就提议大米，上村里的小饭店里炒个菜吃。两人少有的一拍即合，痛痛快快地来到一个简陋的小店。店里只有夫妻二人，是典型的夫妻店。 老木给大米点了一个芸豆rou，给自己要了一个炒辣肠。两个菜都“价格不菲”，把一向不知道过日子的大米都心疼得撇着嘴巴直吸溜冷气儿，老木就说她：既然来了就别疼钱，好好吃一顿儿！ 等到菜上来，大米看到自己忽然想吃的芸豆rou，顿时食欲大开，她准备痛快地吃一顿儿，好好犒劳一下肚里的小宝贝，顺便也抚慰一下多日不进水米的胃，把身体的能量给补充过来。 大米吃开芸豆rou了，老木也下筷子了。他首先尝了尝自己的炒辣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从这盘菜一端上来，光看菜相，就让他反胃，黑焦拉气的，一看就不好吃。现在一尝，呸，个什么味儿！ 这家小饭店的男老板是大米的初中同学，老木不好意思找人家退菜。再说了，就是没有同学的这一层关系，也不能去找人家。好歹都是四邻八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家也不是故意把菜炒砸的，自己非得揪住不放，俩眼珠子就盯在钱上，不让人笑话？还为人不为？ 既然这个菜不能退，也不能吃，那就只有吃大米爱吃的芸豆rou了。老木夹了筷子芸豆填到嘴巴里，啊呀，还真好吃，比炒辣肠强多了！怪不得大米吃起来就不住下了，轻易没看到她吃起东西来这么饿啦啦的，好像是饿死鬼托生的似的。 像跟大米抢似的——其实就是跟大米抢，老木也毫不客气地猛吃起来！他充分地发扬了自己平日里抢吃东西的优良传统，埋头猛吃起来！只见他筷子不离菜盘菜盘不离筷子，甩开了腮帮子，嘴巴快速地蠕动咀嚼着，三下五除二，在大米眼花缭乱之际，一盘芸豆rou，不见了！ 傻大米顶多吃了两三块小芸豆，肚里的小宝贝光闻到芸豆香了，还没品着芸豆味儿来，就没得吃了！大米馋死了，也气晕了。哎～呀～，自己这是嫁了块什么货！怎么就这么不疼人呢！ 要再炒一个？哪舍得？刚才这俩菜就好几十块钱了，几乎花进四分之一的薪水去了。再说，就是再炒一个芸豆rou，大米也气得吃不进去了。 关键是肚里的宝贝，没捞着吃东西，还跟着大米生了老大的气！当着同学的面儿，气得差点蹦高骂人的陶大米，忍着气没吭声。跟同学道了别，大米一拧头自己先走了。用老木的话说，就是“歪头斜哩眼的，看看那块死样吧，像合天下人都欠你似的”！ 看大米气得不轻，老木也气得够呛！他一肚子情理唻：哦，光你想吃，光你该吃，我就该饿着？！上哪讲那理去！让大家伙都听听，都评评，我也挣钱，我不该吃？我就该济着你吃？!凭什么？！都是爹生娘养的，你陶大米就得有人疼，我祁沐阳就该死？……啊，你怀孕，拿着怀孕降人是咋的？怀孕就有理啊，怀孕就了不起啊，谁规定的？哦，你怀个孕就得把别人都饿死，合家人就都该看你的脸色行事……哎呀，看看你那块死样吧，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老木有一个特征，只要打起仗来就咒死骂活，什么话解恨说什么，什么理堵人说什么。把个大米气得肝儿疼，气得肚子都歪歪了，差一点活活气死！ 听听老木，满嘴巴里净情理，但怎么听怎么不讲理！大米跟他讲东，他就梗着脖子拧着鼻子扯起来往西。大米要是说：“你怎么这么不疼人呢！”老木马上梗着脖子说：“哦，你疼人，你疼人能因为我吃点菜就跟我打仗？！！”把个傻大米急的，都语无伦次了：“我不是因为你吃点儿才跟你打仗……我不是怀孕了嘛，不是特殊时期吗！”不提这一茬还强点儿，一提怀孕老木更火了，更来劲了，更有理了：“哦，你怀个孕就得把别人都支派死，就得让合家人都看你的脸色行事，就得都老老实实围着你转，都像丫鬟似地好好伺候着你！你爱吃的菜，别人就一口不能动着……哎～呀，你怀个熊孕就不叫人活了！就降死人不偿命了！就不给别人条活路了！你个什么货色！啊～～就没见你那块熊样儿的我跟你说！……” 大米呆呆地看着眼前气壮山河、面目狰狞的老木，傻了！…… 哎！人不识人一世苦。像陶大米这样的傻女人太悲哀了，既然不识人，就得吃尽不识人带来的万般苦楚！ 自大米怀孕后，老木狠狠打来的这第一棒，把她直接打蒙了，打得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