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话 先声夺人(一)
眼见寒门主大危,天上正要出手相救,天相忙道:“大哥,有人来了!”天上这才停下。原来自从昨日寒泉冽忽然现身后,天相多了个心眼,随时注意附近情况,好能帮到天上。 天相刚说完,一声旗彻之声荡来,就见无数雪花忽然成形在寒泉冽胸前,硬生生将红芒挡去天际。 夕然不明所以,傲雪众门人早认出此招是第三重寒雪之力“流风回雪”,齐唤一声:“城主!” 不等呼唤之声传开,一人一马已现尘埃!那马通体墨黑,是无月夜色,是深邃星汉,四蹄扬动,如燕过长空。来人一身雪白,衣袖、衣背点缀淡蓝色冰雪印迹,手中青色旗帜迎风翻彻,展动碧霄,她钟灵毓秀,如高山玉树,冻冰心于乾坤,琼枝望晴朝还暮;孤清挺拔,如天涯芳草,负寒意于日月,烟雨待诏春又秋——马曰奔菁,旗号乾坤,人是木瑾。 木瑾飞身而起,半空中展动乾坤旗,就见寒雪纷飞,整个战场如在瑞冬。 四斥候大惊,齐齐退后。蛊使者开眼细看,落在寒泉冽旁边的女子身姿孤清,形貌多娇,面蕴霜华,冷若寒冰,若月宫素娥下凡尘,如极地佳人立雪地,刹那一望,蛊使者心猿意马,无能自已。 蛊使者窥看半晌,十分起意,大有动心,欢喜殷勤道:“来人可是北地二城城主、有‘南美北槿’之称的木瑾姑娘。” 木瑾看罢师兄之伤,檀口轻启:“是我。” “久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过目不忘,今夜若没你作伴,恐不能安睡。” “北地所在,即我所在,纵使你埋骨于此,也不会变。” 蛊使者先是一愣,继而“嘿呀”一声:“既然说得恁好,何不让我领教一番,看看你的实力可否与外表匹配。”蛊使者不但动心,还要动手。 噬使者急忙低声道:“既然已不能有所收获,暂且撤退。” 蛊使者道:“可还没能逼得暗处之人出手。” “有的是机会。”噬使者再对众人道:“既然凌霜门来了,为表尊重,明日我们四个就一起来会会傲雪凌霜两门。你们两城之人,我们四个使者,功劳勉强分得过来。” 蛊使者不敢违抗火晶宫之约,也跟着改口道:“木城主,赶路风尘仆仆,定要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再会!记住,最好把冰雪门寒剑带着,要是输了,呈上寒剑,饶你等不死。”说罢,众魔驾飞龙而走。 见众魔撤走,木瑾忙为寒泉冽渡去道力。片刻过后,寒泉冽醒,见了木瑾,起身参见:“城主,你来了。” “师兄,天魔退了,先回去歇息吧。” “好。” 贺祝上前搀扶住师父,薛之慕上前牵好奔菁,白华在前带路,众人望冰目原傲雪门而去。 木瑾来到若雪、夕然身前,先问夕然:“这位姑娘可曾受伤?”见夕然摇头,再对若雪道:“小雪,你此时应该在房间思过。” 若雪心虚地喊了一声:“师姑。” 夕然细看一回来在眼前的木瑾,再听到她二人一个称“小雪”,一个称“师姑”,夕然眼神大动,可拘束了半晌,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就这样立了一阵,才想到一个办法,忙从袖中拿出一副画展开。但见其上画着阳之景,山后紫云,画中还有两个小姑娘,一个身旁写着若雪,一个身旁写着夕然。 木瑾繁忙十年,要想记起前事还须回想一番,可未等回忆完整,已听若雪惊喜而问:“夕然meimei,你会说话了啊?”原来这幅画正是当日木瑾所画的重山暮景,也正是那日,夕然有了自己名字。 夕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想问若雪这些年怎么过的,又为何这身打扮,可无一句话能够出口。 若雪将夕然绕看一番,回到身前,夸赞道:“夕然meimei越长越标致了。” 夕然羞红了脸,低下头终于说出了三个字:“你也是。” 若雪看了看有些拘束的夕然,笑道:“不管怎么样,你能说话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叫寒若雪,‘贤历’二十五年人,已快十九岁了,你呢?”竟又将自己介绍一遍。 “寒jiejie长我一岁。” “不要叫我寒jiejie,叫雪jiejie。” “你不姓寒了吗?” 若雪拉住夕然的手笑道:“当然姓寒,只是因为‘寒’字太冷了些,怕冷到你。” 夕然露出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笑容,欣然点头。 若雪看了看神色依旧严厉的师姑,附在夕然耳边道:“夕然meimei,虽然我师姑样子看上去没怎么变,但现在严厉了许多,你要是不问候她,她会不高兴的。哦,对了,我师姑叫木瑾。”木瑾、陈灵玉乃是长辈,当年重山相处之时,并未告知夕然姓名。 夕然神情顿时紧张,连忙问候道:“木……木……瑾前辈。” 若雪笑道:“我师姑的姓又不冷,你不用换成瑾前辈。” “我不是……”夕然想解释她是因为紧张而没有把两个字连在一起喊出口而已,可不是要把“木前辈”喊成“瑾前辈”。 若雪接着岔开话题:“夕然meimei,你是不是好奇那个玉前辈怎么没来?” 夕然当然记得陈灵玉,只好乖乖地顺着若雪的话问:“玉前辈怎么没来?” “玉师姑和我舅舅去找琼山禾了。” “琼山禾?那是什么?” “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植物。当年九牧退守九嵩山以东后,林川门弟子把天魔域情形给大贤者夫妇描述一遍,二老恐日后尘埃蔓延来,九牧气候有变,因此一直在想方设法培育新的五谷。前些时候,师姑无意间画下一幅画,正好被玉师姑看到,她觉得画中的植物有些眼熟,便去翻查古书,才知道师姑所画的长五寻、大五围的植物真的存在,名字就叫琼山禾。据古书记载,琼山禾适应性极强,无论是极寒还是极热的环境,都能生存。” “那么大的植物真的能吃吗?是吃它的果子还是根茎呀?” “琼山禾好像是不能吃,不过大贤者夫妇或许有办法让它变得能吃,近来九牧平安,只要有空,玉师姑和舅舅便会带上薛师兄、贺师姐去雪山上寻找琼山禾。” “这样啊。” “所以他们没能一起来,不过应该也快来了,最多比我师姑晚上五、六个时辰。”说到这,若雪望木瑾道:“你说是吧,师姑。” “嗯。我吩咐了白芳,等北穆、灵玉他们回来就赶来这里。” “他们到了应该是半夜了,到时候,师姑您和二叔他们还要商量怎么对付天魔吧。” “嗯,是要好好商议一番。” “那师姑先去休息吧,不然晚上可没精力商议了。” 木瑾这才知若雪真正意图,无奈点了点头:“你和夕然也好好休息。”说罢,跟上贺祝等人回傲雪门去了。 若雪忙问夕然:“夕然meimei,你是怎么学会说话的呢?” 夕然道:“有一日,我受到惊吓,不觉就喊出了声,就……就会说话了。” “那你是怎么成为暮光女神的呢?” “是圣兽师父们传给我的。” “不是说你一直在天魔域嘛?怎么来到北地了?” “前天我在莽荒山看到天魔聚众议事,虽然不知道他们议论什么,可尘埃就是他们在莽荒山上搞鬼来的。然后又看到许多天魔往东飞去,我想跟上,可又没有飞龙,于是在附近找了几圈,向一个曾有功劳的天魔……抢……抢来了一只飞龙。” “然后呢?” “然后我过了九嵩山,看到有天魔在追冰雪门人,就现身引开他们。可我知道飞龙不太听我使唤,于是在半路跳了下去,天魔去追飞龙,我这才逃开。” “哈哈,你还真胆大,说的感觉都不是你自己似地。那个,明天还有事,我改天再问你在天魔域的经历吧。” 回去傲雪门,众人各自歇息。到了半夜,果然冷北穆、陈灵玉携白芳、薛之颂、贺祺赶到傲雪门。冷北穆独乘一暗金色马,乃是极地八骏之一的绝地;陈灵玉、白芳共乘一纯白之马,乃是翻羽;薛之颂、贺祺共乘一火红马,乃是逐光。 五人到来,寒泉冽、贺祝、白华、薛之慕以及木瑾、若雪、夕然已在会客厅等待。众人见罢,陈灵玉就问:“师兄,依你看天魔为何忽然发难?”
寒泉冽道:“定是天魔察觉到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那为何选择从冰目原打破僵局?” 寒泉冽道:“天魔的功法决定了他们生性俱冷,是以将北地视为眼中钉,不除不快。” 木瑾道:“天魔一直就对圣祖的寒剑饶有兴趣,或许也有此故。但最根本的用意,师兄与我还未想到。” “根本用意?难道夺取冰目原,逼问寒剑下落都不算天魔的根本用意吗?” 寒泉冽道:“不算。”顺势将两日之战略述一番,最后道:“若是他们意在夺取冰目原、逼问寒剑下落,这两日的时间完全足够,可他们却是轮流而来,且天魔使者并未动用真格。据我推测,这四位使者的实力个个都不在我之下。” “师父,天魔不是说了这样做是为了好分功劳吗?”薛之慕提醒道。 抱臂一旁的冷北穆开了口:“天魔果真这样说?” 薛之慕回:“是啊师叔,天魔小觑北地,言说只需动用四个使者,就足以拿下北地两城。还说什么让我们明天带着寒剑,他们好饶我们性命。真是欺人太甚!” 陈灵玉道:“我们四人中,以师兄修为最高,师兄都不能对付一个使者,明日之战我们该如何应对?” 薛之慕道:“玉师姑不用担心,师父已请门中人带着超影、逾晖、腾雾、挟翼赶赴永牧州求援,想必四位门主这两日就能赶来。” 贺祺也道:“我们来时,尘埃异象远远已可看到,想必天魔发难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九牧,不久后,四城五门的增援定能接踵而至。” 若雪大以为然:“只要坚持住这两天,天魔肯定会铩羽而归。” 冷北穆道:“可天魔必然也知此情,怎会只有四个使者到此?” 若雪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四城五门还没到嘛,等到了,天魔一定会相应加派人手。” 冷北穆道:“那不是太麻烦了吗?据我所知,天魔可不喜欢麻烦。” 陈灵玉道:“有没有可能,天魔以为四城五门的人不能在冰目原到齐,因而有此尝试?” 木瑾道:“九城曾有约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果冰目原发出求救信,五门不必说,四城人也不能不来,有当年四城五门一同征伐天魔域的事,天魔应该不会如此认为。” 陈灵玉再问:“那天魔只派四个使者是何考虑?” 寒泉冽端起水杯,踱去角落,道:“不管他们来意如何,还是一个字,拖。” 陈灵玉问:“城主,寒师兄,可我们怎么保证天魔不一拥而上呢?” 寒泉冽道:“如果天魔一拥而上,我们就用十年前用过的方法,弟子在旁营造冰雪环境,我们分队应战。城主,你看如何?” “就依师兄。明日之战,不管天魔是逐一挑战,还是一拥而上,都是师兄与我各对一个使者,北穆师兄与小雪对一个使者,灵玉师姐与夕然姑娘对一个使者,六位入门弟子对八个斥候。为使我方有利,届时我会以乾坤旗限制天魔。大家觉得怎么样?”见众人点头,木瑾挥动乾坤旗,使出寒雪之力第二重功法“暮雪纷呈”,再道:“师兄,在大家养精蓄锐之际,烦请你将各天魔的身份、功法细说一番。” “好。” 众人听了讲说,议论半宿,对天魔的功法性格大有了解。 尘埃漫来的第四天上午,在“暮雪纷呈”的助益下,傲雪门众人元气大复。众人吃过早午饭,又在城西列开阵势,乾坤旗插于阵前,扬在尘埃。自然,天上、天相也在老地方。 正午时分,天魔准时而来。只是这一次,嗜、炼、嗜、蛊四使者,虚、弱、残、暴、腥、腐、孽、否八斥候,一起落下。 蛊使者一来便道—— 作者的话:“如高山玉树,冻冰心于乾坤,琼枝望晴朝还暮;如天涯芳草,负寒意于日月,烟雨待诏春又秋”,这两句描述木瑾之言,非随手而来,是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