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幽灵
在得知了自己现在身处男厕所里之后，日比野朝颜的第一反应就是慌慌张张地要离开这里。 但是，就在她拉开门要出去的一刹那，似乎是面前有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 不知火凉看着她努力向外撞了几下也没能出去，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出不去。”日比野朝颜有些颓然，先前她对不知火凉说的“已经死了”、“是个幽灵”还没什么实感，但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确确实实是个幽灵了，出门这种对常人来说极其简单的事，她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了。 “我好像不能离开水太远。”日比野朝颜转过身来，眼镜底下的双眸黯然地看着地面。 “用水桶可以吗？” 厕所角落里摆有用来搞卫生的水桶，是轮值到厕所的班级留下的。 日比野朝颜摇了摇头，也不提离开男厕所的事了，不过目光还是尽量避开了小便池，“不行的，必须是连通着的水才行。” “这样的话，你能找到这栋楼的一个具体房间吗？”不知火凉把值班室的位置告诉她，无论如何和异性在男厕所聊天还是有点怪，虽然对方是个幽灵，“那里是值班室，有个卫浴间。” “我、我可以试试。”日比野朝颜握紧小拳头给自己鼓劲，随后向不知火凉挥了挥手以作道别，身体一飘就钻进水龙头里去了。 随着她的离去，男厕所里自从她清醒过来就不再增加的怪脸尽数消失，没留下半点痕迹。 不知火凉刚要开门出去，日比野朝颜的脑袋突然又从水龙头里钻了出来，有些兴奋地看着他道：“不知火先生，我做到了！” 她这模样跟一年级那些试图得到夸奖的小学生差不多，因为物部老师的缘故不知火凉也没少见，所以他随口夸道： “很棒，日比野同学……咳，日比野小姐做得很棒，我现在就回值班室，等下我们再聊。”差点说漏嘴了。 还好日比野朝颜似乎沉浸于兴奋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不知火凉的口误，高兴地应答了一声之后瞬间又消失在水龙头里。 她头上顶着的被【鉴定】所标出来的名字是绿色的，大概是「退治仪式」带来的效果，初始好感就是友好以上了，所以交流难度才会减低了很多。 尽管鉴定出来了「退治仪式」，但是该怎么让日比野朝颜去往生还是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才行。 一般情况下，死掉的人类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会在七天内慢慢失去自己的意识化作游荡灵，飘荡在世间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如果它们的家人为其举行葬礼、做了法事的话，那么就会在和尚的念经声中往生去了。但是如果这个人死前有着强烈的执念的话，那么普通法事是不管用的，只能推迟这个人成为幽灵的时间。 幽灵成型之后，便会在本能下开始作祟，获取其他活人的“念”壮大自身。能够真正保有意识的幽灵是很少见的，无一不是特殊情况造就的产物。 那么针对这种情况，让一只幽灵成佛就很简单了，帮其完成生前的执念，或者说让它“满足”，这样该幽灵就会自然而然地往生去了。 强制让其往生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技术要求更高，而且一个弄不好就会直接消灭掉导致幽灵魂飞魄散；或者技术不过关、幽灵没消失反而被激怒了，化作力量更强的恶灵，届时就是弄巧反拙了。 相比之下，还是完成执念要安全得多，而且鲜少会有进一步激怒幽灵的情况出现。 而对于不知火凉来说，完成执念能够获得更多因果点，所以强制成佛这种方式暂时不在他考虑之中，况且日比野朝颜现在能够交流，进一步降低了完成执念的难度，明显是这个选择更优。 从三楼走下来，不知火凉拉开了值班室虚掩的木门，一下子回到了充满光明的世界里。他之前留着这里的灯没关，多少能起到一点警示的作用。 放好了几件道具——主要是死沉死沉的〖灵视水晶球〗——紧接着卫浴间的门就传来了“笃笃笃”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卫浴间的灯没开，从门上的毛玻璃能看见里面黑漆漆的。 不知火凉走过去打开门，一袭白裙的眼镜黑长直日比野朝颜脚不沾地地出现在他面前，开心笑着小小挥手打着招呼： “晚上好，不知火先生。” “晚上好。”不知火凉随口回了一句，“怎么不开灯？” 日比野朝颜一愣，随即疑惑道：“我看得见呀。” “……好吧，这里的话你能出来么？” “好像还是不行。”她有些沮丧。 “那就这样聊好了。你需要椅子吗？”值班室内部建了日式的木地板，有坐垫没椅子，不过到学生教室里拎一把过来只是几步路工夫而已。 “不，不用麻烦了，我就这样就好了。”日比野朝颜摆手拒绝，“这里是……？” “学校，童守小学，听说过吗？我是这里的老师。” “童守小学……？好像有点印象……”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想不起来了。” “那童守町，这个有印象吗？” 日比野朝颜迟疑了一下，“好像听说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她的遗骸就在童守町，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吗？不知火凉皱了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的话有点难办啊。 “你记得的，都有什么？”不知火凉换了个问法。 这个问题让日比野朝颜开始努力回忆，片刻后她喃喃自语：“那天我撑着伞……” 伴随着她的声音，一把长柄红伞出现在她手中，伞面破损伞骨弯折，但不一会儿便重新变得光洁如新完好无损起来。 “拿着香蕉……” 一个购物袋出现在她另一只手上，但里面空空如也。 “我走在路上，天上下着好大的雨……” 这回没再出现新东西，不过她白裙子的下摆慢慢濡湿起来，贴着小腿。 “然后我踩空啦。”日比野朝颜原本幽幽的声音在说到这一句时突然变得欢快起来，她举起双手，红伞和购物袋消失了，“不知火先生有被吓到了吗？” 她笑嘻嘻地凑过来，不过脸即将伸出卫浴间的门框时像是撞上了玻璃一样，一下子被压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