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乡下地方真他妈有意思
虽然已经日落,但离最后一班车的发动时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本来是旅人出发、远客抵达,车站内一片热闹的时间才对。 可是在好像魔鬼朝血rou伸出利爪似的一阵刹车声之后,有一列无窗火车进站,从那一刻起,车站里面不但没有旅客,连站员也都不见了人影。 取而代之的是月台上罗列有序、肩扛步枪、身穿深蓝军服的一群人。 他们军帽底下的脸孔动也不动,让人几乎误以为那不是人类而是雕像。 不过只要注意力够敏锐,或许就会发现在火车完全停止的那一刻,士兵们的眼眸间拂过了一抹近似恐惧的神色。 “举枪!” 随着一声号令,步枪被高高地举起,刺刀在瓦斯灯的光线下如同一片反射寒光的旗帜。 蒸汽火车的车头喷出整团的蒸气,将月光折射,使得士兵们的影子长长地落在月台上。 “欢迎回家!” 范伦铁恩深深的弯腰,巨大的身躯朝着走下阶梯的唯一一位乘客敬礼,之前的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军帽好像都要从硕大的脑袋上跌落在地,可是并未去扶,只是恭敬地道:“长途奔波辛苦您了,卡特大人。” “多谢你的迎接,范伦铁恩上校。” 出言慰劳大汉的是一位俊美的年轻人。 卡特侯爵是一位贵公子,他的黑发映衬出的白皙美貌,和外套下面比例良好的修长身材相得益彰,洋溢着与这灰色城市颇为相称的忧郁气色。 不过他那双眸子却显得如同狼犬,格外有神,色素淡薄的灰色虹膜中是暗红色的瞳孔,莫名地闪着比夜幕中的那弯血月更炽烈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缘故,让见到的人均感到不安。 立起了外衣的领子,卡特用让人联想到上等干红葡萄酒的醇美嗓音问道:“我不在的期间,伊戈坦尔都没变化吧?” “是的。虽然自由反击队那些人时不时的捣乱,不过这帮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已经遭到镇压。带领主谋目前监禁在寂叹岭,您大可放心。”范伦铁恩的态度很恭谨,与其说是忠实的家臣,不如说更像是只被人豢养的狗。 不过对他那前倨后恭、近乎卑微的应答,卡特只微微颔首致意,然后便以舒缓的步调走上月台。 士兵们早已在周围隔出了人墙,迎接这位伊戈坦尔的主人回家。 范伦铁恩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小心问道:“对了,帝国那边的状况如何,卡特大人?” “态度依旧很强硬。看来是死也不肯支援我们的行动。就算我亲自去了一趟,也没见到‘王’的面。就连那些老不死的贵族,也没几个愿意搭理我的。不过只要他们亲眼见识了那东西的力量,反应想必就会不同。”卡特一边凝视着前方,一边微微地撇了撇嘴角。 一旦露出这种表情,他的美貌好像也笼罩了一抹极端冷酷的意味。不对,难道这是因为他的唇边那微微露头的犬齿的缘故? “设备已经完全修复。接下来只要软体确立完毕,就能进行试射。对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范伦铁恩很好奇,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卡特侯爵这么有自信,能够凭此获得帝国元老院的支持? 卡特并未对“宠物”的问题进行解释,只是朝着月台一角抬了抬下巴。 被士兵们所挟持、悄悄站在那里的是被绳子紧紧捆住的宁宇。 范伦铁恩并未对卡特的不予理睬有任何不满,只是弯腰道:“哦,那是刚才在车站内逮捕的可疑份子。他被发现对市警备军有敌对性的言行,现在正要带往本部进行调查。” “嗯。” 正要经过宁宇的时候,卡特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他朝着宁宇的方向走近。 “你叫什么名字?” “宁宇,宁宇·阿尔杰。” 宁宇被修理得很厉害,脸上到处都是淤青,裂开的嘴唇虚弱地嚅动着回答出声:“我是从亚悉兰帝都来的。今天刚到本城赴任……唔!” “不要多嘴!” 宁宇的外套钮扣绷地一声弹了开来。原来是范伦铁恩的壮硕手臂抓住了他的领口。 范伦铁恩吼道:“你只要回答大人问你的问题就够了!” 望着大声怒吼,彷佛要把把对方生吞活剥的范伦铁恩,卡特温和地加以制止,“慢着,上校。” 宁宇的外套领口此时已经裂了开来,可以望到里面所穿的衣服,那是一件修士服,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只银光闪耀的十字架。 卡特皱了下眉,“修士服和十字架,你是神父?” “是、是啊,我是这次被亚悉兰帝都——罗勒迪亚神圣教廷派到伊戈坦尔城,去往菲利普斯教会赴任的神父。”领口还是被紧抓着,宁宇憋的脸都扭曲了,可是他明白眼前为自己争辩的机会实在难得,便挣扎着说道:“大人,请听我说,我什么也没做……” 范伦铁恩急急吼道:“我叫你住口!” “该住口的人是你,上校!把你的脏手从神父身上拿开。”卡特淡淡说道。 “可、可是,大人!” “我叫你把手放开,你没听到是吗?”卡特瞥了一眼嘴巴大开的大汉,然后轻声说道。口气绝不会太重,只是他扫过范伦铁恩脸庞的视线,带有干冰一样的温度,冷到了骨子里。 在这种视线下,范伦铁恩的脸色明显变了。 卡特冷笑道:“你要怎么残害同胞,我管不着,我也没兴趣知道。不过,养的狗没家教,我可就无法忍受了。听明白了没有?” “非、非常抱歉!” 卡特对缩着巨大身躯低头认错的范伦铁恩视而不见,直接走向宁宇的方向。 他朝着痛苦地垂着脖颈的年轻神父殷勤地行了个礼。 “很抱歉,我是卡特·庞德。在本市经营一些事业。不好意思,这些人似乎跟神父你之间发生了严重的误会,我仅代表伊戈坦尔市市民向你致歉。” 听到对方歉意十足的话语,宁宇不好意思的说道:“啊,你太客气了!” 他客套似地点了点头,身高虽然蛮高,脸孔却还未曾完全褪去稚嫩,表情就和处处可见的年轻人一模一样,平凡而普通,令人心生好感。 可是卡特在不失礼的范围内仔细观察,心底隐隐然觉得颇有异样——这个年轻人,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抱歉,神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宁宇摇头道:“不,我想……我们是初次见面,因为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是吗?也好,这里不比罗勒迪亚,只是无聊的乡下。即便这样,也请好好放松心情。”贵公子高雅地笑着,准备和宁宇握手。 或许在他看来,宁宇只是个普通的神父,只要不失礼数地握个手,再用无关紧要的社文辞令打发掉也就行了。之前的那场冲突,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他笑道:“很高兴您来到伊戈坦尔,奈特罗德神父——欢迎您。” 宁宇还是漫不经心地边握手边回答:“噢,谢谢。” 卡特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发白了。 “力道是不是太强了点?” 卡特脑海中瞬间出现这种想法,不过他马上察觉对方的视线总是集中在自己身后。 就在这个时候,宁宇那细瘦的手臂用无法想像的力道把贵公子卡特压倒在地上。 “你、你在干什么,无礼的家伙!!” 范伦铁恩发出了怒吼,迅速朝着主人的方向以及压倒主人的宁宇身边靠近。可是他的鼻尖却有某种叫人不悦的声音,瞬间撕裂了夜空。 “什么!?” 那个穿透一秒之前卡特头颅所处位置的东西,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响,插在了列车的车体上方。 那是一支尾端带着小撮羽毛,大约小手指粗细的铁棍。 那是一支铳箭,一种介于冷兵器和热兵器之间的远程射击武器,通过特殊的器具发射,射程远比寻常弓箭远,威力也更大。 “这、这是铳箭!?” 意图出声警告的士兵按住被同样的东西射中的肩膀,向后仰翻。旁边其他企图拔枪的士兵,则被射中腹部翻倒在地上。 下一个瞬间——各种尖利刺耳的声响划破了夜色。 轨道下方、以及空无一人的侯车室都开始迸出不祥的闪光。 金黄色的火线毫不留情地集中在月台上,几个兵士在察觉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之前,就倒了下去。 有那能反应过来的,也只是惊呼一声:“敌人来袭,是自由反击队,啊!”紧接着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处涌出了用露眼面罩和面具遮往脸部的男子,人数之多直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潜入进来的? 从他们手上不停吐出火焰的武器来看,这明显不是一场欢迎卡特回家的化妆舞会。 “散开!散开之后各自反击!” 范伦铁恩的吼声空洞地回响着,很明显的,他所管制的范围受到了枪弹袭击。他很急躁,很恐慌,难以想象日后会有什么下场等着自己。 正猜想着成抛物线投过来的汽油弹有没有碎裂,四处飞溅的汽油已经迅速延烧开来。 在狂舞的烈焰中,车站的月台就像剧场舞台,被照耀得明亮无比。 “各位,小角色就别管了!卡特!打倒卡特!”高亢的声音从黑暗的那端传了过来。 由同一个方位飞来的还有刚才的铳箭,破空声就像有人吹响了铜哨。 凶器从呆愣愣杵在原地的宁宇脸颊旁边擦了过去,整根没入他身后的柱子。之后迅速飘来令人作呕的臭味,看来袭击者在箭柄上面抹了强酸之类的东西。 “哇塞,好毒啊!对了,枪!我把枪藏到哪去了?” “趴下吧,年轻的神父。” 卡特脱下了外套,把忙着低头在怀中口袋找枪的宁宇头颅往下压。 接着他以斗牛士般的身型甩着外套,击落分批飞来的铳箭,手法真是叫人震撼。 不过能够狙击得如此准确,敌方弓箭手的技术同样非比寻常。 这一幕幕令宁宇看得目中奇光大放,心中直呼:“伊戈坦尔这个乡下地方——真他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