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月（上）

    钟丹刚进了这荣国府，看着府里的装饰，斗角飞檐，峥嵘轩峻，心里叹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真真是富贵人家，他们钟家不敢这样的富丽堂皇。

    没有这般贵，也就不敢这样露。

    钟丹感觉自己就像故事里面的反派，在别人落井的时候，不仅不伸手，还要往下扔石头。

    但是他不在乎，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贾琏看着目不暇接的钟丹，笑道：“你们钟家也是堆金积玉的人家，何至于此？”

    “金玉倒是有，这木石雅事，哪儿是我一个商人子弟可以得知的，今儿来，就是来开开眼界的不是？”钟丹回笑，狗儿拿着眼睛一路看。

    “行啊，你要有意，我待会儿领你看看。”

    钟丹笑道：“这倒要谢谢哥哥了。”

    “你我亲如一家，何必多说，走，喝茶，喝茶。”贾琏在前面领着。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只远远看了一眼，钟丹就跟着贾琏继续走，他的房间不在这儿。

    又不知走了多久，见了丛菊，又闻一阵香，只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正拿着笤帚在扫落花。

    那些丫鬟见贾琏来了，纷纷行礼，但贾琏并不看一眼，迈步走了，那些丫鬟又拿着眼睛临摹钟丹，待钟丹走后，又窃窃私语，好不大胆。

    走进了贾琏的房，并不见王熙凤，只见一个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的女子站在一遍，贾琏道：“平儿，府里有什么喜事儿？”

    那女子原来就是王熙凤的总钥匙平儿，只听她说道：“大喜大喜，圣旨下来，二老爷擢升工部掌印。”二老爷便是贾政，工部掌印也就是工部侍郎。

    贾琏笑道：“果然是大喜，你去把往日存着的大红袍拿些来，我要贺一贺。”

    平儿冷笑道：“爷好不知心疼，这茶叶多少年来也不曾动过，今儿不说个子丑来，我不给你拿。”贾琏刚要动气，却发现平儿手里拿出一块红巾来。

    贾琏惊讶道：“这怎么到你手里了？”

    平儿拿着红巾，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琏上去求饶道：“好人，赏我吧。”

    平儿道：“你背着家里偷吃，我能怎么办？”

    贾琏道：“横竖不过是为了咱们贾家的子嗣，你这是何必？”

    平儿道：“若要还给你，也不难，只是我要你依我一件事。”

    “谩说一件，十件百件都依你。”贾琏只是求饶。

    平儿道：“我有个弟弟，在东南打仗，身上落下了伤，现在衣食无靠，听说钟家优待军士，还请爷帮个忙。”

    贾琏看向钟丹，钟丹立马道：“哥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

    贾琏看向平儿，平儿却奇怪了，往日办事也没有那么痛快。

    钟丹看着平儿，道：“空口无凭，我这里写张条子，你让你弟弟拿着这张条子去城南的崇贤坊找一个叫李谐的。”

    平儿接下了条子，自然也要对贾琏的事情保密，她只是没想到钟丹是个比她还会来事的，也就把红巾递给了贾琏，自己去拿那大红袍了。

    贾琏看着手上的红巾自嘲道：“百密一疏，百密一疏。”转身对着钟丹道：“这会子，可又给你添麻烦了。”

    钟丹一挥手：“不碍事，何况为国伤残，本就是勇士，应该的，应该的。”

    此时只见平儿把紫砂壶拿上来，大红袍是要用功夫茶来泡的，钟丹也不是个懂茶的人，只听壶咕嘟咕嘟的响，接着热水浇壶撕拉撕拉的声音。

    钟丹一喝，直觉齿颊留香，舌本甘润，醇厚鲜爽，回味悠长。

    “好茶！”钟丹叹道，对着贾琏道：“喝了你的茶，我有些不舍得走了，总要把这茶喝完才甘心，哥哥，我这边带来了个仆人，你选个人带他看看吧，他这个人记起东西来倒比我强些。”

    贾琏道：“也好，兴儿，你带他出去看看。”兴儿是他的心腹，带着狗儿看一看这荣国府。

    钟丹和贾琏这下喝茶漫谈，也聊风花，也说雪月，也讲朝局，也激扬战事，好不快活，这下不提。

    却说贾宝玉今日在梦里得了两个字，以为妙极，所以原本打算张罗了一众姐妹，只是可惜迎春已经嫁了出去，史湘云和薛宝钗也有婚事在身，都不在大观园了。

    贾宝玉觉得平白少了好多趣味，就一个人闷闷的，昔日在旁边看着，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子是患了痴病，劝了也没用，就跟着他四下闲逛散心。

    游荡人遇游荡人，也巧，贾宝玉遇到了被兴儿带着的狗儿。

    兴儿行礼道：“二爷。”

    贾宝玉看着狗儿只觉得新鲜，他不记得有这好人，问道：“你是那房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兴儿笑道：“这是我们琏二爷朋友的仆人，因家里有喜事，来学学我们府上的花草雅事。”

    贾宝玉看着狗儿道：“哦，你是谁家的？”

    狗儿看着眼前的大脸宝，道：“我是钟家的仆人，叫做狗儿。”

    贾宝玉一听，钟家好像就是救了晴雯的那家，喜道：“你主子在哪儿，领我见一见。”

    兴儿道：“二爷，他且吃茶呢，要不我领你去。”

    “好啊。”贾宝玉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他？”兴儿手指向狗儿，贾宝玉看着也觉得为难，此时远远走来一人，人容长脸，长挑身材，生得斯文清秀。

    贾宝玉一时想不起，只见那人行礼道：“宝叔。”

    贾宝玉这才想起来这人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贾芸，想起他是专管花草的，便道：“这有个朋友，想看府上的花草，你领着他见见。”

    贾芸本是听说贾政在工部掌印，想走凤姐儿的门子，但今日见了宝玉，也只能讲事情放下，领着狗儿把荣国府逛了，好说些花草之事。

    而那边的宝玉便由兴儿领着，一路往贾琏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