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值夜

    三天后，罗兰德也迎来他的第一次值夜。

    耶伦威尔城的夜晚并不全是一片漆黑，繁华的市中心和上城区即使深夜也一片灯火通明。在那些纸醉金迷的酒吧和会所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清醒的占少数，更多的则是醉醺醺地走出来，搭上街边等候多时的马车，在呕吐和头痛中准备迎接天明。

    或许是为了顾客的隐私和特殊的需要，一条黑漆漆的少人经过的小巷总是在这些场所的背后静悄悄的等待着。这种地方也是值夜者特别关注的地点，藏污纳垢的黑暗地点不知为何总是会格外吸引异化体的兴趣。

    在迷梦之蜃对面的楼顶上，艾丽卡沉默而冷静的望着人来人往的大门与阴暗小巷的一角。在楼下不远处的街道旁，罗兰德依靠在一辆挂着出租车招牌的老旧汽车前吸着烟，黄褐毡帽下的双眼看似散漫实际上时刻注意着迷梦之蜃旁那条小巷和身后。

    罗兰德把视线上移，就能够看见蹲在楼顶的艾丽卡，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迷梦之蜃辉煌的霓虹灯也照不清她的面容，在别的角度看来更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任何一个醉汉和沉醉于纸醉金迷的侍从都会忽略艾丽卡，而把目光放在罗兰德身上。

    而罗兰德此刻的打扮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出租车司机，在深夜来到迷梦之蜃这个有钱人汇聚的地方门前来赚点外快。

    这样的出租车司机很多，但大都停的更近，近到他们醉醺醺的顾客一出门就能跌进出租车的后座上，在摇摇晃晃到家之后给出远超司机应得数目的车资和小费。

    罗兰德停的远一些，因此没有什么醉汉找上他，他也能够安稳的完成监视的任务。

    夜又深了几分，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从迷梦之蜃里踉跄的走出来，搀扶着他的两名仆人也都有些醉了，出了门之后便向着最近的一辆出租车走去，伸手就要拉开车门。

    “等，等等......”醉眼朦胧的富商抬手组织了两名仆人的动作，看向不远处独自依靠在车门上的罗兰德。

    “那小子够独特的，走......我们就坐他的车回去。”富商指向罗兰德说。

    两名仆人不敢违逆，当即就搀扶着富商向罗兰德走去。

    注意到这一幕的罗兰德皱了皱眉头，向艾丽卡的位置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她也看着这边，但没有动作。

    好吧。罗兰德叹口气，得想个办法把这个烦人的家伙打发走了。

    “抱歉先生，我是在这里等人的，已经有一位大人物预定了我今晚的时间。”罗兰德对着走到面前的富商礼貌的微笑着说。

    “老板，要不算了......”搀扶的仆人听到大人物三个字明显有了退缩之意，在迷梦之蜃这种地方无论出现什么人都是不稀奇的，万一真有什么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约好了车那就麻烦大了。

    “什么算了，什么大人物，就你这破车，还指望有个大人物看上你？”富商却满不在乎罗兰德的话，一把挣脱了两个仆人的手踉跄的走到车门前抬手就要拉开车门。

    “不就是想多赚点钱吗，老子给你五倍的车费。”

    两名仆人见状也无可奈何，只能连忙向前去在搀扶着快要跌倒的富商。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真的有客了。”罗兰德心头大呼不妙，连忙拦住富商的手。

    “装什么装。”富商恼火起来，看了一眼旁边两个身材健硕的仆人。

    两人也是当即领会了富商的意思，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对着罗兰德的面门就是一拳。

    罗兰德迅速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抬手挡住了这一拳，正欲说什么，另外一人跟着出了一拳狠狠打在罗兰德的肚子上。

    罗兰德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

    但他心里的那股狠劲也被激起，爬起身来正欲反击，却又远远的瞥见那条迷梦之蜃旁的小巷里，昏黄的灯光下有一个人突然倒地，面朝下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罗兰德下意识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也顾不得身后走近的两人，连忙向那条小巷跑去。

    回头一看，艾丽卡已经不在楼顶，那二人也放弃了追逐，回到肆意的笑着的富商身边，搀扶着他去找新的出租车。罗兰德这才放下心来，跑进了小巷。

    一进去，艾丽卡就落到他身边，快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人，罗兰德跟在她身后，紧张的环视着周围的黑暗，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等走到那人跟前，他还是一动不动，罗兰德试探的叫了一声：“先生，你还好吗。”那人依然没有反应，罗兰德本欲上前，艾丽卡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有些不对劲。”艾丽卡拿出一把黑伞，用伞尖戳了戳那人，令人感到诡异的事发生了：

    那人被戳中的皮肤处大块的凹陷下去，并且没有复原。

    艾丽卡也紧张起来，示意罗兰德退远些，随后一口气用黑伞往那人身体与地面间的空隙一戳，一抬。

    那人竟整个被提了起来，罗兰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细看才发现被抬起来的哪里是人，分明只是一具鼓鼓囊囊的人皮！

    人皮内不知填充着什么，似乎是活物，在里面疯狂涌动，甚至让人皮微微动了起来，从空洞的眼眶和嘴巴出还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黑影攒动。

    艾丽卡对此明显也有些震惊，手腕用力，把人皮甩了出去。而人皮落地的一瞬间就爆裂开来，炸出无数细小的黑色小虫。

    这些小虫密密麻麻，表面泛着油亮的光泽，长着翅膀但并不攻击人，脱离了宿主体内之后就迅速分散开来向上飞去，消失在了夜空中。

    “这里果然有问题。”艾丽卡面色阴沉的看向小巷深处，那里有一扇小门，那是迷梦之蜃的后门，也是这张人皮走出来的地方。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吗？”罗兰德问道。

    “以前的不少失踪案直指这里，但之前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介入，把调查交给了普通警察，结果一无所获。”艾丽卡回答道。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抓个正着。”

    “走，我们先回局里找队长他们。”艾丽卡略作思考后就转身向外面走去，罗兰德赶忙跟上。

    到了那辆破旧的出租车前，罗兰德打开车门就钻进了驾驶座。

    艾丽卡坐上后座，关上车门后突然说道：“你还好吧，不痛吧。”罗兰德知道她是说刚刚被那个仆人打在肚子上的一拳。

    “还好吧，我这个人不怕痛，身体也结实，没事的。”罗兰德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那里还有点疼。

    艾丽卡把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轻声说道：“等回局里之后我给你看看，别受伤了。”

    “嗯，好。”罗兰德回道，随后二人一路无话，破旧的黄色出租车在夜色中向耶伦威尔总局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