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
他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RB和牛制成的顶级牛排，酒杯里的，是产自美国加州的昂爵赤霞珠干红葡萄酒。 这家店他来过很多次了，这里的牛排，无论是rou质还是手法，都很合他的胃口。 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餐刀，将牛排分成大小相同的小块，曾经有人说过，他的手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 后来，那人死了，被这双漂亮的手，用力割开了喉咙。 他进餐的速度不慢，却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不时喝一口红酒，悠然又儒雅。 这酒是他经过无数次尝试后的选择，酒体饱满丰厚，丹宁结实，刚好能帮助人体消化牛排的rou质纤维，经过橡木桶陈酿的酒液，带着独特的烟熏和咖啡的香气，与牛排相辅相成。 他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为了这份极致的体验，他不介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这些事，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痛苦。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到了这个年纪，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是职业特殊的缘故，打从进入到这家餐厅，他总能感觉到一道热烈的视线不时在注视自己。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女人。 任何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自豪和骄傲，他笑了笑，用两根手指托起高脚杯，向女人的的方向举起，然后浅浅喝了一口。 他对自己很有自信。 私人定制的外套，将他的身形完美衬托出来，百达翡丽腕表，随着手腕的小幅度移动，和餐厅的灯光交相辉映，闪出动人的光芒。 成熟多金、温文尔雅，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女郎面色红润，急忙低下头，笨拙地和自己面前的食物缠斗。 真可爱！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对面的女郎，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是他喜欢的年纪，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少女。 身材高挑，前凸后翘，也是他喜欢的身材，至于模样，在他的标准中，反而排在了末尾。 最关键的，是她和他一样，都是独身一人。 巴黎真是一座浪漫的城市，所以才会有一群浪漫的人，而只有这些浪漫的人聚在一起，才会做许多浪漫的事。 他将杯中剩余的酒液喝完，轻轻擦了擦嘴，正打算主动上前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没有生意的时候，他只会携带这一部私人手机。 他皱了皱眉，等看清来电人号码后，双眼下意识地眯了眯。 “亚瑟，你的信息被泄露了。” 亚瑟，是他在圈内的代号，和这个代号相比，他自己的真实姓名就没那么重要了。 哈里，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知道他的过去，也知道他的现在。 “谁出卖了我？” 亚瑟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动作也加深了对面女郎脸上的绯红，那双妩媚动人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冲她抱歉地笑笑，举着手机向餐厅后门走去。 “我不知道。”电话那边哈里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事实上，这也的确和他无关，如果他不把亚瑟当好友的话。 “泄露了哪些信息？” “所有，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全部。” “多久之前的事？” “九十分钟。” ………… “亚瑟，你知道我在哪，过来找我，我能尽力给你庇护……” “……如果，你还能过来的话。” 亚瑟笑了，目光变得幽深和冰冷：“哈里，我在地狱等你。” 像他这样的人，身份信息一旦泄露，接下来面对的事情，他很清楚。 自己所有的仇人，都会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他现在所持的这部私人手机，进而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他的位置。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攥在手里，餐厅后门要经过厨房，在那里，亚瑟趁没人注意，随手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了衣袖里。 九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那些恨自己入骨的人来说，一旦知道了位置，将会如发现腐rou的秃鹫一般，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亚瑟一刻都不能停留，必须在第一时间离开餐厅，正门当然行不通，虽然车子就停在外面，但谁知道上面有没有被人安装了炸药。 好在他一向习惯给自己留条后路，后门外也有一辆车，钥匙就在上面，停在那里有一个多星期了，是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能查到的。 还是慢了一步，后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名右手伸进西服内的大汉走了进来。 一个皮肤白皙，典型的欧洲人，另一个浑身黢黑，一看就知道来自哪里。 双方打了个照面，皆楞了神。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 后厨的人终于注意到异样，其中一名头戴厨师帽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先看看亚瑟，又看看对面两人，疑问道：“这里是后厨，你们是谁？要干嘛？” 这句话点燃了导火索，那两名大汉衣服内的手猛地抽出，两把手枪对着亚瑟，手指连动，枪声如爆豆般传来。 亚瑟也在第一时间将面前的厨师拉到身前，子弹全都打在了后者身上，他连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尸体瘫软，却因身后的亚瑟，没有滑落到地上。 枪声惊动了厨房的所有人，有的人哭嚎着逃离，有的人则下意识蹲下，双手抱着头，浑身抖得如筛糠。 两名杀手没有准备，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一人退后两步，从后腰摸出备用弹夹，另一人依然持枪而立，只是另只手里多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趁着这宝贵的空隙，亚瑟手里的手机精准地砸在白人大汉头上，碎片划破了对方的额角，他用手一抹，一张白脸瞬间成了红脸。 见到同伴受伤，黑人大汉怒吼一声，向亚瑟直扑而来，后者侧身闪躲，衣袖里的匕首滑落掌心，手臂顺势向外一挥，一刀割断了大汉的喉咙。 这时，白人大汉刚好完成了换弹，看到他重新举起的枪口，亚瑟想都没想，刀刃还带着未凉的鲜血，打着旋插进了对方的脑袋。 这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亚瑟路过白人大汉的尸体，弯腰捡起地上满仓的手枪，头也不回地走出后门。 这只是对方派来探路的第一批人，真正的主力很快就会赶来，此时的亚瑟不敢有片刻耽误。 后门外静悄悄的，月光洒在地上，惨白惨白的。 亚瑟大步向自己的车走去，路上瞄了一眼街道两边停放的车辆，每一辆的车牌他都有印象，说明这里并没有敌人的埋伏。 只要他能成功到达码头，登上自己的游艇，亚瑟自信，没有人能在茫茫大海上找到自己。 他打开车门，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他将车速抬到极致。 只要穿过面前的十字路口，码头就在前面。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辆大货车，刺眼的车灯照亮了亚瑟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即使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油门踩到了底，驾驶座的车底都颤抖起来，还是慢了一步，车尾被大货车刮到，整辆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急速旋转，在撞倒三根路灯后，堪堪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的他感觉自己被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亚瑟，为了找到你，我们可花了很多精力。” 他用力睁开双眼，血，顺着额头流淌进眼睛里，目之所及的，尽是猩红一片。 “你……你们是谁？”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大致判断，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摩根。” 亚瑟默然，他杀过的人太多，不可能记住所有人，但摩根，准确来说应该是摩根家族，这个美国的庞然大物，他不可能将它忘记。 “约翰、克里斯、摩根最近还好吗？他应该不止一个孩子吧。”亚瑟喘息着，他这样问，是因为对方的孩子，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在他决定接这单生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退出的打算，得罪了摩根家族，在未来一定会遭到对方猛烈的报复，如果还继续活跃在圈子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惜，背叛他的人，没给他退出的机会，而摩根家族，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等你见到摩根先生，我希望你还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你们，要带我去美国……”亚瑟笑了，“他想要亲手杀了我。” 青年耸耸肩，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却做了这一生最蠢的决定。” 亚瑟身子向下瘫软，似乎连保持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青年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抓住亚瑟衣领的手臂用力，想将他重新拽起来。 亚瑟猛然踢腿，一脚踢在对方小腿，接着从后腰抽出手枪，抵住青年脑袋。 突然的变故，让青年愕然，他怎么都想不到，在受了那么大冲击的情况下，亚瑟居然还有反抗的能力。 “不愧是世界顶级杀手，我猜，有很多人因为轻敌，而死在你的手上吧。”即便黑洞洞的枪口就在眼前，青年脸上也没有丝毫恐惧，语气中甚至还出现了笑意。 “你说过的，我是个聪明人。”亚瑟说着，挟持青年，一步步向码头退去。 当看到游艇时，他用力一推青年，扣动扳机，子弹射穿了对方的腹部，接着他再不停留，飞快爬上自己的游艇。 等青年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亚瑟已经启动了游艇，他简单检查了自己的伤口，抬手阻止了想要开枪射击的手下。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摩根先生，我不能把亚瑟活着带回美国了，对不起。”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通另一个号码。 “亚瑟，再见。” 开出一段距离，正当亚瑟庆幸自己安全的时候，游艇内突然传出电话的铃声，在那一瞬间，亚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自己的手机在之前的打斗中已经损坏，他也没有在游艇上准备电话，所以…… 想都没想，他纵身从游艇上跳下。 没用了。 海面上升起一团火球，岸上的众人都感觉到一阵热浪袭来。 那一刻，亚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很轻。 扑通！ guntang的海水让他恢复了意识，他看到了火焰，看到了残骸，也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缓缓下沉。 求生的本能让他死命挥动着双臂，双腿也不停向上蹬。 他并没有浮上去。 双臂已不知踪影，只剩下森森断骨裸露在外面，腿也缺了一条，唯一的四肢，也伤痕累累。 妈的！ 海水逐渐变得冰凉，他的身子在不停下沉，下面等待着自己的，应该就是地狱吧。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畏惧死亡，可恐惧，还是止不住地从心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