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疾苦

    痛苦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一语道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sao》，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中国古代文人有多少沉郁顿挫的痛，就有多少达观不屈的逆境重生。

    这是我学普通话时在家乡体育场转圈时，鹦鹉学舌朗读者《痛苦》中的一个片段。

    其实，我想，这个世界没有人喜欢痛苦，只是在被迫接受痛苦。

    承受痛苦的能力，考验着我们以后的人生是趴下，还是爬起来。

    当下的躺平、摆烂，很舒适么？这是被迫的妥协。

    这个世界有很多努力刻苦的人，披星戴月，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看工资，车贷房贷，还剩三块。

    聪明绝顶，头发掉光，发光发亮，加班加点，五天八夜，晨昏颠倒，一头倒去，阎王接去。从此应了那句，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索性不如躺平，只要不看钱归零，米归零，冰箱空空，肚子空空，两眼空空，着实是舒服放飞的。

    舒服，与其留给死人，不如留给当下有知觉的自己。

    古代有一个皇帝，老百姓饿得吃树叶啃树根了，大臣把奏章报上去，他问：他们为何不食rou糜？

    那些吃树叶的百姓苦不苦，难不难？苦，难。都跟牲口一样了，可不可怜可怜。

    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看他们吃树叶能成人上人么？未必。

    很多人把吃苦耐劳看得格外光荣，不过可别忘了，吃苦不是为了吃苦而吃苦，而是为了做人上人而吃苦。

    而吃苦能不能做到人上人，很难说，可以肯定的是，有些苦和人上人之间并没有之间的因果联系。

    那些处于战争中的人苦不苦那些得癌症的苦不苦？那些爱别离求不得跳江跳海的苦不苦？

    有的甚至苦得无法言说。只剩沉默。以前我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点好笑。后来看到很多饱经沧桑，悲喜难辨，已经没有表情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面庞。

    才知道，有些苦楚，既不会像朗读者里文王、孔丘、司马迁、左丘一样写出传世之作，流传千载。

    更不会成为所谓的人上人。只会在无言的角落，沉默沉默再沉默，忍受忍受再忍受，发出长长的微不可闻叹息，生怕打扰别人的生活和睡眠。

    我见过手脚残疾单腿蹦着跳着干活的人，不是干活这种吃苦有多快乐他要蹦蹦跳跳的，而是求生存的本能让他咬牙坚持下去。

    我见过街边小贩把孩子放在一堆尼龙麻袋上，孩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酣睡，小贩在为客人做小吃。

    我见过背背篓爬十多层楼房的背篓，他们的代号就叫背篓，背一趟5块钱。

    你看到这些可不要看得心酸，因为有活干，有生意来了，不经意和他们对视的时候，他们会对你露出笑容。心里一定觉得自己比其他还在守活的同伴幸运多了。

    这些人不是下等人，因为大家都夸他们勤劳善良古朴努力，天真可爱诚实，哪怕有点小聪明，也显而易见。可是他们并不笨，我知道他们用一块两块的细碎汗水钱存起来，交几百几千的学费资料费，将孩子送入名牌大学。

    这样的人，你敢说他血液里流淌的是笨蛋的基因么？不，他是被命运的风吹落在贫瘠土地上的种子。为了发芽，为了延续，几乎以命搏生存。

    吃苦，很多的时候做不了人上人，而只是生活的五味之一。

    很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细皮嫩rou，五个手指不沾阳春水，每天都在吃该穿什么，吃什么，各种名家老师的课太多，受管教不自由的苦。

    他们也很苦呀，大家都很苦啊。

    苦海无边，回头还是无边的苦海。往前数，还有几十年岁月好活，兜里却干干净净，往后数我小时候经常挨我爹妈混合双打，一把鼻涕一把泪。

    谁的人生不苦啊，我想往东，写作，唱歌跳舞练瑜伽，他们也只是活一辈子的地球过客，总觉得虚长我几十岁，就高明多了，觉得我不务正业，应该往西，搬砖挖地嫁人考铁饭碗。

    这年头，铁饭碗比铁头还硬，磕得大家是头破血流，打落牙齿和血吞。苍天啊大地呀，我也苦，宝宝心里苦，宝宝说不出。

    唱首歌表达一下我的心情，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理想，西边黄河流、、、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都说天堂好，不愿上天堂，有几个上天堂的，也是被逼无奈，着不住这人间炼狱。

    纵身一跃，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从此断去红尘千丝线，驾鹤西归好逍遥。

    这人间怎么了？明明一口饭可生，一杯水可活，六尺床可安睡，阳光照耀软绵绵，微风拂面胜六界，偏偏生出烦恼、不自在无限。可惜呀可怜呀。

    钱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可看红粉骷髅，有钱可过繁华盛世，有钱可踏黑白两道。有钱可看人性原形，真是个好东西。

    可惜不过人间的流通品。

    俗人物以稀为贵，圣人物以普世为大珍无价。

    呼吸机上氧气，要命又很贵，林下空气普世无价。霓虹灯灯光秀五彩斑斓烟花绚烂一瞬，烧几十万不过小巫。

    阳光过来，树木花草，山川流水，高楼茅屋，万物璀璨。

    我不喜欢吃苦，更不屑什么人上人，当官就像猴子爬树，上面往下瞅一瞅看到的全是笑脸，下面往上瞅一瞅看到的全是屁眼。没表现出来的，界限早已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都是活细胞，都是吃饭的口，听音的耳，走路的腿，五指的手，繁衍生息的器官，论什么高低贵贱。

    可论不同，无需论尊卑。

    伏羲氏所言天尊地卑，不过分工合作。同权不同质。天地地位相同性质不同。地生养万物，天覆盖万物。如此而已。天地如此，人间又有何特殊，要搞出繁文缛节以自是高级。

    抬眼望去，世人皆苦。我有得尿毒症的家人，年纪轻轻。我有三代坐牢的邻居，张罗迁坟。我有高考七次的同学，同学都回来当他老师了。

    我有看到路边理发收到一百假钱，退给人家很多真钱茫然无措的老翁。我有看到树皮一般的手指的老媪一粒一粒捡赶集路上泥泞里洒落玉米粒。我有看到背一袋，咯吱窝夹一袋，手上提一袋货物艰难走路的家庭顶梁柱。

    我当然也看到搔首弄姿的网红、嘟嘴卖萌的明星、万事皆知的专家。

    一切的纷繁复杂，一切难分善恶的故事，组成了我爱的烟火人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飘落人间，心随意转。不惧万事，踏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