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有裨益，武丁肜祭

    殷都街道人潮汹涌，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片市井繁华，欣欣向荣之象。诸侯各国之间也交相贸易，再无相害；昔日落草为寇的匪人，也不再刀口舔血度日，纷纷转向商队，很多人历经艰辛，挣得不菲家私。货物往来于殷都与各国之间，道路越来越平坦，车辆越来越大，越装越多。

    武丁二十二年冬至，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武丁、妇癸华服冕冠率领着王室成员，珉玖带着一众巫卜官员，傅相率领文武百官齐聚殷都南郊的圜丘之上。甘盘病重，其子徐威代替参加。

    吉时已到，开始演礼。顿时鼓乐齐鸣，奏响雅乐《燔柴迎帝神》曲。巫卜在祭台上翩翩起舞。武丁司祝，珉玖为掌祀官，手持火把在青铜大方鼎内，点燃燔柴，升起烟火，表达将人间敬天之意传于上天。

    继而太常卿子禽引导武丁盥洗后至神位前行三上香礼，执事官徐威向武丁呈进玉帛，至上帝及祖宗牌位前行敬献礼仪，鞠躬拜兴后回拜位。导驾官傅说又陪同下到主位、配位前进俎，进俎毕武丁复位。

    接下来行初献礼。武丁先至爵洗位受爵、涤爵、拭爵、进爵，而后升坛至酒尊处，执爵官傅雀以铜爵进武丁，武丁到主位前跪献铜爵，行三上香礼，鼓月暂停。武丁跪颂祝文：

    皇皇上天，照临天下。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余一人武丁敬拜皇天之祜，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万物，莫不茂者。既安且宁，敬拜下土之灵。维癸巳年冬至日，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敬拜迎于郊，以正月朔日迎日于东郊。

    颂毕音乐再起，再行亚献和终献礼。终献以后，行饮福受胙礼，后撤撰送神。武丁捧着祝文，妇癸捧玉帛，珉玖捧撰，皆送到燎鼎焚烧，观看祭品焚烧干净，礼毕。

    这类大型祭祀场合，只有王亲、三公和巫祝人员可参与，小贵族是不能胜任的。向天地表达感激之情，保佑国祚永昌。

    依次完成迎神、行礼、奠玉、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等繁琐流程后，祭天大典正式结束。

    次日肜祭太祖成汤，年方十来岁的子己、子跃也一起参加祭祖。供案上摆放着牛羊、猪狗等大量贡品，旁边还有很多等待燔柴燎祭的rou脯，圜丘之下的木柱上，捆绑着几十名羌奴，他们是准备燎祭的人牲。

    大家安静的等待仪式开始之际，突然一直野雉，从旁边的林中飞来，落在鼎耳之上，雊雊啼叫。把武丁吓了一跳，以为是天降不祥之兆。唤来珉玖等巫卜询问怎么回事。

    一旁的子己心想，祭祀祖先用这么多人牲和祭品，比昨日祭天还多，着实有些浪费。但是这种场合又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决定先看看父王的态度，再设法纠正这铺张浪费的祭祀之风，毕竟眼下积蓄国力对抗鬼羌才是正经事儿。

    见父王并没有暂停祭祀的意思，于是上前向父王进谏：“父王，孩儿听说上天赋予王权就是要我们秉持其义，监察下民。天赐的寿命有长有短，并非上天有意让谁夭折，而是下民不从命，不行义，有不善之德，不从之罪，故而中途绝其寿命。上天既已命我王室匡正德行，我们该如何做呢？儿臣以为，既然天赐王权就是要监察、管理下民，理应从自身做起，诸事平等对待，在祭祀祖先亲人的时候，祭品不可过分丰厚才是啊！”

    这一番话，吓得姜氏连忙将他拉了回去，口中轻声道：“莫要乱说。”

    一旁的珉玖也着实一惊，感慨这孩子竟有如此胸怀。又见武丁想要发怒正欲开口说话，赶忙跪地抢先说道：“启禀吾王，大王子所言极是，令下臣醍醐灌顶。二十年前大王就曾下令废除人牲，况且昨日祭天，也不曾使用人牲，而今日祭祖却又......”停顿片刻，珉玖大胆地说：“这不就是厚此薄彼，自食其言的行为吗？一旦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恐怕吾王威严受损啊！”

    武丁沉默良久，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扶起珉玖，走到子己面前，摸摸孩子的头说：“吾儿大善！你觉得父王如何处理为好？”

    子己见父王并未发火，反而夸赞，便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父王平日教导我，要听天意，敬祖宗，儆万民。自然天帝为大，祖宗其次，所以，祭祖用品不应超过祭天。何况父王励精图治二十余载，才换来今日大商的繁荣，不应将大量物资浪费在祭祀之上，而应提倡节俭，效仿先王艰苦作风，量力而行，这样才能积蓄国力，以图鬼羌。”

    武丁听罢，拉着儿子的手，走上祭台，一起跪在先王灵位前三叩九拜。拱手对着灵位说：“天佑大商，得此孝子，指出弊政。今日肜祭便奉行先王之法，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向祖宗说明缘由后，武丁命傅说撤除人牲，减少祭品，量之以祭，不再彰显自己的强盛。祭祀完毕，又下诏，再修先王之法，今后所有祭祀，酌情量力而行，不可铺张。众臣领命，再回家祭祖时，均依诏奉行，不用人牲，不讲排场。

    诏书传到各国诸侯，诸侯们也都人为武丁此举甚为妥当。此后殷都与诸侯的交往中诸侯们更加诚信，武丁的威信也日渐增加，自有上天保佑，无往不利。

    祭祖后不久，武丁总觉得心口沉闷，便叫来珉玖占卜。

    珉玖卜曰：贞，今盘死。

    武丁哑然。半晌才缓过来，对珉玖说：“师盘自我登基便不顾冢宰等人反对，暗地里教我、助我，这些年为国cao劳，四处奔波，尚未享福，怎么就撒手人寰了呢？”

    珉玖劝道：“大王节哀，甘相七十有三寿终正寝，已是高寿。想必上天眷顾其德，召回侍奉天帝，也是福报。”

    午后，果然宫外传报：甘盘病逝，停柩待葬。武丁捶胸痛哭，哀叹失去了一位良师良相。

    也就在这个时候，南方谍报送至殷都，说是南土荆、楚无故抢夺彭、卢两国，匪寇转战襄、樊，很快将要到达长江中游的盘龙城邑，一路烧杀抢掠，却不占领城池。

    这边即将为甘盘举行国丧，那边却有人攻城略地，武丁由悲转怒，当即命傅雀帅王师三千南下讨贼。傅雀领命南下，武丁率众臣素衣前往参加甘盘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