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好生活
“所以我警告过你，不要随便说谎的。”黄奶奶翻了个白眼，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好啦，不要这么紧张。”她摸了摸吴克昂的脑袋说道，“你这次说谎是为了做好事，对吧？” 吴克昂有些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从吴克昂自己的主观角度来看，他认为自己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虽然做好事的手段是“谎言”，但通过谎言，他制止了一场可能的犯罪行为，保护了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不受侵害。 所以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但吴克昂仍然无法确信这一点，原因也很简单——他并不知道“好事”的定义是什么。 吴克昂自己好歹也曾经是个挨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单纯以“好坏”来判断。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非黑即白，绝大部分时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灰色的……难以评判，难以判断。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客观的评判标准的。”黄奶奶笑着说道，“首先，你做事情的出发点和动机是出于善意，其次，你得到的结果在这个社会大多数人的道德观念中是一件好事儿——符合这两点条件就行。” “算了……我以后不说谎了。”吴克昂沮丧道，“拿自己的命去做好事……我还没有高尚到这个地步。” “倒不是让你别做，只是要少干。”黄奶奶的大尾巴晃悠了几下说道，“我们这些妖怪要用法力，也得消耗真气。可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还活了好几百年？普通的黄鼠狼可活不了我这么大岁数。” 吴克昂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东西。 “我们妖怪做法也会消耗真气，但真气不是无法补充的东西。只要我们做法的目的和结果是好的，那我们就会得到一些天地反馈来的真气——这些反馈往往大于我们做法时的消耗。”黄奶奶笑眯眯的说道，“你这一次的消耗不小，但是反馈补充也不会少。” 这下吴克昂彻底放心了，只要不会莫名其妙短命就行。 “说白了，只要你干的事情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那就不会对自己有太大损害。”黄奶奶拍了拍吴克昂的脑袋说道，“但是你也不能从今天开始就肆无忌惮——你这个神通的消耗那可是大的吓人。要是消耗的太多，天地反馈之前你就死了怎么办？” 按照黄奶奶的观察，吴克昂这一次说谎引来的武警战士所消耗的真气，大约够他正常消耗上三十年的。 吴克昂瞪大了眼睛，他这是用三十年阳寿救了一个小姑娘？ “你能得到的真气数量不会少，但是具体能有多少……这个取决于你的行为所带来的好处。”黄奶奶继续教导着吴克昂，“比如我吧，如果我用法术救回来了一个生病的孩子。那我第二天能得到的真气可能就和消耗的数量差不多，但也有可能在之后的某一天……我得到的真气会比自己消耗掉的多出几十倍。”黄奶奶从吴克昂头上游了下来，她对着吴克昂说道，“如果我救回来的是个普通孩子，可能反馈那么一点。如果是个能有了不起的成就的，能为更多人谋福利创造更好生活的孩子，那在他获得成就的时候，反馈就能多出许多。” “如果您救回来的孩子没学好，长大以后烧杀抢掠……”吴克昂迟疑着提问道，他好像猜到了结果。 “如果这孩子作恶，那我会在他开始作恶那个时候遭报应——之前反馈给我的真气就全没了。要是罪大恶极，甚至还有其他的惩罚。”黄奶奶叹了口气，“我现在还是黄鼠狼的模样，这也是当年救人落下的报应。” · · · 妖怪修炼的终极目的之一就是修成人形，而修成人形的目的，一是为了方便继续修炼，二是为了在人类社会中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毕竟妖怪们可不想总有人照着山海经翻，然后盯着自己的rou流口水。 黄奶奶的修行一开始其实挺顺利的，但老江湖也有翻车的时候。黄奶奶当年就是因为一次“翻车”，丢掉了已经修成的人身，重新成了一只黄鼠狼。 而且还很倒霉的中了猎户的套子。 当年在黑山白水里，黄奶奶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尤其擅长治疗婴幼儿疾病——只要孩子送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在，那就基本都能救回来。 万幸的是，黄奶奶“翻车”的时候，她并不在自己开设的小医馆里——当时她去山里一位老朋友家中做客，而那位老朋友……是一头三百多岁的老棕熊。 到现在位置，黄奶奶仍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救回来的哪个孩子出了岔子。她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连累的自己甚至连人形都留不下来。 人世间的事情，就算是好几百岁的黄鼠狼也琢磨不明白。 因为这一点，黄奶奶现在几乎不会随便动用自己的法术。按照她的说法——反正自己剩下的真气也足够她再活很久，就这么过下去倒也不错。 “你为了救那个孩子，自己耗费了三十年的真气。”黄奶奶对吴克昂认真道，“人生可没有好几个三十年，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真气最后白白损失掉，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确保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不会走上歪路。” 这下可就轮到吴克昂头疼了，按照黄奶奶的说法，如果钟灵鴖在以后的人生中突然脑子一抽决定危害社会，那他自己就会白白损失掉三十年的人生。 这可怎么办？ “俩办法。”黄奶奶朝着吴克昂摊了摊手说道，“要么你就一直搁旁边瞅着这孩子，让她一直成长变成好人。要么你继续去用自己的神通办其他的好事儿，日积月累，总能把这三十年的缺额给补上。” “当然，现在你寻思这个可能还是有些太早了。”黄奶奶站起身来，朝着窗户缝的方向走去，“明儿真气反馈就来了——短时间内，至少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你犯不上cao心这个。” 长着毛的黄色脑袋挤出了窗户缝，然后又挤了回来，“别瞎琢磨啦，你早点睡觉——这个礼拜是小周，你明儿早上还得要去幼儿园呢。” 大小周制度是从去年开始实施的，而持续时间具体能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吴克昂所熟知的“双休日”制度，在国内实行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至少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国家才颁布了“隔周五天工作制”的工作日常安排制度。 在这之前，国内实行的是六天工作制——周一到周六正常工作上班，周末才休息。 而在今年三月的条令颁布之后，国内的工作安排被调整成了一周工作六天，一周工作五天这么来回切换。而人们则习惯性的把六天工作称为小周，五天称为大周。 第二天早上，吴克昂被老妈用自行车载着到了幼儿园，然后……他就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了钟灵鴖。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黑色的小皮鞋——看上去就挺精神的样子。 吴克昂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她并没有被昨天的遭遇吓到。这算是件好事儿。 “今天不要吓唬小朋友玩了。”吴克昂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和钟灵鴖一起走到了小班的教室门口，然后低声嘱咐道，“其他小朋友们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哭的，你就别吓唬他们了。” 钟灵鴖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然后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能一句话惹哭好多小朋友的钟灵鴖同学突然老实了，这让吴克昂多少有些没有料到。但更然他没料到的是，钟灵鴖不光老实了——她甚至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吴克昂仍然在用蜡笔练字，而钟灵鴖……她没有再拿什么名家画册回来盯着看，也没有再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行为。 就好像一个普通的，三岁的小姑娘。 · · · 吴克昂的幼儿园生活还在继续，在省财政厅上班的康敏则接到了一个出差通知。 在省财政厅里工作，出差是家常便饭。一开始接到这个消息的康敏并不怎么吃惊，但在听完了出差的内容之后，康敏多少有些吃惊。 她要和两位同事一起去湘北省，从当地收购一批即将到期的国库券。 这几年国家为了支持财政收入，在全国范围内发行了不少国库券和特种国债。其中尤其以国库券的发型范围最大。 今年即将到期的是91年的国库券，全国发行总额为100亿元，年利率10%。 这几年的定期利率最高不过9%，活期利率大概在1.8%到2.16%之间，按理来说10%年利率的国库券市场应该相当不错。但事实上，这批国库券之所以能够完成发行，是因为很多地方都采取了“按比例摊派销售”的策略。 只要是吃公家饭的国企员工或者机关干部，在那段时间都会收到好几张国库券——代价则是他们的工资被直接划扣了一部分。 这种销售策略当然不怎么能让普通老百姓们接受，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工资突然有一部分变成了不能花的国库券。 于是，很快就开始有心思活络的人搞起了私下的国库券收购。手里有些闲钱而且脑筋好用的人开始以票面价格的40%甚至30%收购国库券——你要是急用钱，那就可以把国库券卖给他们。 根据国库券发行的相关条例规定，国库券不能进行流通，但可以在指定交易所进行交易转让。全国一共有三家交易所，其中一家就在湘北省云鹤市。 康敏这次出差的目的地就是云鹤市，确切的说，是云鹤市国债交易所。 从去年开始，席卷全国上下的股票热潮一下吸走了不少交易者的目光和资金。全国国库券和特别国债的交易量迅速下降，不少市场里的国库券价格也开始下跌。 虽然到期兑付仍然是国库券价格的基石，但并不是每一个手里捏了一大堆国库券的交易者都能够等到今年七月的交割日。 他们用于收购国库券的资金也是有成本的。 这一次去云鹤市收购国库券，领导给出的收购价格底线很明确——总计花销不能超过两千万，收购价格不能超过票面价格的70%。 这个价格不算低，但真正让康敏头疼的是……领导没给够钱。 宋安省财政厅支付给湘北省财政厅的购券金额是一千万元。剩下的一千万元，需要从云鹤市财政局里先收回来。 云鹤市财政局和宋安省财政厅有业务来往，而他们欠了宋安省财政厅一千三百万资金。 这个业务来往具体是什么样的，康敏并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为即将到来的行程赶到忧虑。 从古至今，讨钱永远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怀着重重忧心，康敏回到了家里——今天下午吴宁生去接儿子，她决定早点回家做饭。 吴宁生今天特别开心，他终于办了一件自己想办了很久的事情。 “儿子，上车！”在幼儿园门口，吴宁生兴奋的朝着吴克昂招了招手，他今天没有骑自己的那台雄狮牌自行车。 在吴宁生胯下，一辆白色的踏板摩托车正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