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公馆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桌边点着烛火,李霜雪和孙梦丹靠在床上。旧事重提难免伤心落泪,她还正说着,“从那之后,他就把我带到江上公馆休养。起初他待我如宾,无微不至。而我也在他的温柔里慢慢就倾心于他。可谁知道他是那么一个让人憎恶的人,一面对你说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可转头就又对别人山盟海誓,风花雪月。”李霜雪说到伤心处,泪水不禁留下,“小孙……”正有委屈要与人说,但她却是已经没在听了。 “你这没心的丫头枉我这么掏心掏肺的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却一句也没听到。”李霜雪露出一幅不高兴的样子,拿手指戳了睡熟的孙梦丹额头一下,“算了,这次就先饶了你。”李霜雪把孙梦丹安置在床上睡下,自己却是还没有睡意。 如今有了心事更难眠,她吹了蜡烛孤自去到屋外赏月。她在院里坐下,抬眼盯看云月,低眉又伤心。她的心思最后落到孙梦丹的身上,“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早晨的微风清清凉凉,明云走在竹林里,昏黄色的衣袍鼓动。太阳初升的光彩斜照到他的脸上,他仍旧是那一幅潦草的样子,眼神暗淡无光,才刮去的胡子又萌生了丫。他背着一炳不曾使用的锈剑,朝前走动,没多久出了竹林见到一座院落。 竹院里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的影子,明云便停在院外喊了一声。果然没多久屋里传出响动,“谁呀!”一个人走出屋子。她站在屋檐下,向院子外面探视。她小心翼翼的举动透露着警觉。她真是太可爱了,阳光照耀着她,光影交织,她的美如梦似幻;正是穿着漂亮衣裳的孙梦丹。她张着一双大眼睛见到院外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明云,便露出一幅喜悦的样子,“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说着便一路小跑过去,拉住明云衣袖朝屋里去。 明云则显得拘束,他跟在孙梦丹后面磕磕绊绊道:“顺路……过来看看。” “什么叫顺路过来看看?”孙梦丹显得困惑,“你是要走吗?为什么一定要走呢?留在这里不好?有我也有霜雪。” 明云虽不愿意让她伤心,但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他告诉自己,自己之所以还没有离开,是因为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其实他大错特错,之所以还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一颗心还没有着落。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原来是明云啊!”李霜雪从屋里探出头道,“怎么有什么事吗?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进入屋里,李霜雪拿出了一些糕点和茶水招待明云,“吃饭了?想来也是没有。” “多谢款待”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都认识这么久了,就别这么一本正经了。”李霜雪撑着头道:“你不累,我都累了。” “这些够不够吃,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拿。”孙梦丹看着明云道:“我知道霜雪还放的有。” “真把这当饭吃了,不行……不行……没有了,那是我留着当宵夜吃的。”李霜雪说着又道,“去城里一趟不容易,想吃自己买去。”她说着像是灵机一动道:“小孙你不是吵着要去城里吗?” “嗯嗯!”孙梦丹点点头道:“可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要补觉吗?” “是啊!我要补觉,可他不用啊!”李霜雪说着揪住明云的衣领道:“不如让他带你去怎么样啊!” “好啊!好啊!”孙梦丹倒不介意,只是明云就犯了迷糊,还不知道呢就被人给卖了,“我?” “怎么,你不想带她?”李霜雪逼问向明云。 “不不……”明云看看孙梦丹,他怕她误会便急忙否掉。 “那就好,说走就走。”李霜雪一手拉住一个,把他俩送出了门,“记得天黑可要还我。”言罢便给两人关在门外喊出一声道:“但也别回来太早,我要休息了。” 明云和孙梦丹面对着已经关住的门,有些不知所措。 “要吃吗?”明云把咬住还没来得及吃的糖糕给向孙梦丹,“谢谢。”她小心接过,咬了一口。 李霜雪躲在门后,但在他们走远后,却才长出一口气自说自话道:“其实他还挺不错的,应该能不让你受委屈吧!” 江上公馆是一座极大的码头,它自始于青山脚下,一路延伸到汉水江中。它不单单只是一座码头,更也是江上客的总舵,是一片极大的楼阁。 在一座临水的高台上,几个人影迎风而立,为首的是一个锦衣羽冠的俊公子。此人不动声色的站着,眼睛观望秋水,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子。”在俊公子的左右还站立着几位香肌玉体,艳色绝世的美侍。她们共有四位,时时刻刻都静候在俊公子的前后左右。 这几位侍女秀外慧中,眉清目秀,随意挑出一个都是人间绝色。她们一个个杏腮桃脸,柳腰花态,身穿着各不相同的绫罗衣裳,佩戴着各不相同的金玉首饰,甚至在手中还拿有各不相同的器物。她们一者怀琴、一者抱剑、一者掌香、一者撑伞,真可谓仪态万方,雍容典雅。 这时身在其后的抱剑侍女发声道:“启禀公子混江龙等人的下落已经找到了,只是……都死了。”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俊公子头也不回的问到。 “回禀公子,我等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去多时了。而且他们的尸首被火给烧过,又被埋进了土里,明显是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迹。”抱剑侍女微微颔首道。 “嗯!我知道了,看来是有人在暗中给我们捣乱。”俊公子闭上眼在心中想了会又问道:“有算过找到了几个人吗?” “二十个。”抱剑侍女肯定道。 “那他们那晚去了几个?”俊公子又问。 这人都死了如何知道?抱剑自然是不清楚,一时答不上来便问道:“公子这有什么关系吗?”俊公子只微微笑着没说话。但抱剑一旁的怀琴却说道,“公子是怀疑有人并没有死吗?” “不是怀疑而是保守,记得林双吗?”俊公子问。 “那个长得丑的书生?”怀琴疑问到。 “嗯,虽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但我看到出他有野心,是不会久居人下的。”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他?”沉鱼有所疑问到。 “不错,他死没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着我得能见到他,死了我也得知道。”俊公子回过头看了抱剑与怀琴两人道;“沉鱼落雁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做吧!” “是公子。”怀琴抱剑齐声应下,但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跑上高台启禀道:“启禀公子,福王传见。” “真不巧,我想去钓鱼的事又得推迟了。”俊公子看了那下人一眼道:“下去吧!” “小福王来这做客,也有几日了吧!”撑伞侍女道。 “可不是,都有三四天了。”抱剑侍女回到。 “就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怎么今天就突然传唤了。”怀琴侍女在旁想后道。 “公子您说呢!”掌香看问向俊公子。 “他不远千里而来,必然是有不为人知的事。今日唤我,恐怕是有了用得着咱的地方。”俊公子看了看左右撑伞掌香的侍女,“闭月羞花就由你们陪我去会会这个六岁入敌营的孙小福王吧!” 大殿里珠环翠绕,一个金衣玉带的俏面小郎君坐在居中的座椅上,想来不是别人正是福王。他微眯着一双凤眼,撑头凝望着殿门处,“竟还要我等他。”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白头发的驼背老叟,他低着头也不抬眼只说道:“殿下他们已经来了。” 老叟话音落下,一个人头就徐徐而升,走到殿前正是带着两名侍女的俊公子。 “草民龙少生拜见福王殿下。” “殿下万福金安。” 小福王抬眼打量了下面三人,“赐座。” 龙少生落座,他将闭月留在旁,让羞花去侍奉福王。 “龙公子真是好福气呀!”小福王一双灵动的凤眸子瞧到羞花身上,“连我都不曾见过几人有这等姿色。” “小人愧不敢当。”龙少生恭敬着说,“这屋里凡是殿下看的上的,一并送与殿下把玩。” “哎!”小福王叹一口气道:“只怕龙公子舍不得呀!” “殿下哪里的话,为人臣子,为人分忧。在殿下面前,那会有舍不得啊!” “那恐怕真要让龙公子忍痛割爱了。”小福王说罢一拉手,把羞花拽到怀里挑逗起来,“美人如花似玉,不知可愿意归顺于我。” 羞花娇羞着说,“能够伺候殿下是我的福分。” “哈哈!”小福王倒是笑了,手摸到羞花胸上,“那今晚可要多多请教了。”他虽说着眼睛却瞧到龙少生身上,“龙公子你说呢。” “羞花有此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龙少生静观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慰。 小福王见龙少生是这幅模样,便一笑道:“常听人讲,江上客畅通南北,龙公子手眼通天,不知可否为本王找一个人呢!” “殿下请讲。” 小福王抬手示意,身后的老叟便从袖里拿出一只锦卷。 “这是……”龙少生看过画后,把眼睛看到小福王身上道:“不知此人……”龙少生的话并没讲完就被小福王给截断道:“这你无需多问,只需要找到她,然后带她回来就好。” “小人明白。”龙少生将画交给闭月,“吩咐下去,天黑前我就要知道他的下落。” “切记是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小福王说着说着,言语中的威严之气就越发逼人,“绝不可有伤分毫,明白吗?” “小人明白。” 就在这龙少生和小福王谈话之时,一个下人来到殿前禀告道:“启禀殿下,公子,有一伙人自称是龙门镖局,执意要面会公子。我等阻拦不住已经被他们给闯到了内院。” 这事若发生在平时,随意点就让他过去了。但在今天,则很不一样。龙少生立即皱了眉头,座上的小福王则疑问道:“龙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可别让我为你担心啊!” “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轻容在下稍离片刻。” 公馆的内院里,早已人满为患。几十人聚成一团把几个人给团团围住。这其中就有龙门镖局的总镖头郑成,八太保罗永仪和九太保沈玉。 “喂!喂!别砍我啊!去砍他们。”罗永仪在郑成和沈玉之间避躲着刀枪,他并不是不会武功,而是不擅常。 “八哥放心,小弟一定护你周全。”沈玉手握一炳剑道。 “我信你个鬼啊!这都杵我脸上了,还不快把他们挡下。”罗永仪在人堆里嚷嚷着。 “让开。”郑成忽然发出一声,他一双拳头握的噼里啪啦直响。径直轰出一拳,立即似风卷残云,呼啸着破开一个极大的口子,“别在这跟他们费事,我们要找到是龙少生。”说着便先人一步,纵身从大窟窿处飞出。
“放肆,这里岂容你们肆意妄为。”落雁的身影立在一根石柱上飘动,她素手浮动琴弦,响起一篇杀气腾腾的乐曲,犹如万千兵马奔腾向郑成而去。 “滚开。”郑成挥拳带动风鸣,仅一拳就打散了铺满而来的音势,“凭你们还拦不住我。”说着身影飞夺向石柱上的落雁,“带我去见龙少生,否则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言公子名讳。”光影游离,一炳柔剑似水成纹直刺到郑成面前,把他拦住,“哼!凭你们也没那么容易从这过去。” 郑成一拳打在剑上,但剑是软的,以柔克刚,反而如同一道青蛇朝他刺去。“那就试试,是我闯的过去,还是你们拦得住我。”郑成翻身落到地上,与沉鱼落雁对峙。 可就当两拨人要大打出手的时候,龙少生和闭月走了过来。他站在闭月的伞影下,浅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郑兄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 “龙少生你少跟我客气。”郑成手指的龙少生道:“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让人拿走了我的镖。” “镖?什么镖啊!”龙少生故作出一幅并不知情的样子,“咱们兄弟良久未见,别一开口就是公事,走咱找个地方喝两杯去!” “龙少生你少跟我在这装蒜,我且问你混江龙是不是你的手下。”郑成恼怒的看着龙少生道。 “混江龙?郑兄别说笑了,我龙少生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跟那臭名昭著的山野匪盗混一起吧!”龙少生表现出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谁知道你背地里都做着什么勾动。”郑成气愤着说。 “我想郑兄一定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你告诉兄弟,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你是不打算认了?”郑成被气的急不可耐道。 “认?认什么?”龙少生摊摊手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看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做什么。” “好好好,有你的龙少生。”郑成气指着龙少生道:“这事一日不查清楚,我跟你就一日不完。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郑兄哪里的话?都不说清楚,我是那里得罪了您。”龙少生跟上郑成两步,“怎么才来就要走了?留下来吃个饭啊!” 眼看那龙少生没辙,郑成气愤着大步离开。沈玉和罗永仪见了便跟在其后问道:“大哥这就走了?” “他死咬一个不字,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跟他打一架吧!”郑成说着又道:“我们先回去,商讨后在做定义。” 龙少生一众手下眼看郑成离开,便给他让出路走。但在龙少生左右的几位侍女却发声问道:“公子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何不借机除掉他们?” “人来了我们家里,却没走出去,传出去不好。”龙少生交代几名女侍,“别为难他们,让他们走吧!”他说着便要离开,却被侍女叫住,“公子今天有什么货吗?” “怎么了?”龙少生回过头却见一辆马车与郑成一众擦肩而过,“那是……” 郑成几人走着,但旁边却经过了一辆马车,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不巧的却是罗永仪的罗盘动了。 “大哥,有情况。”罗永仪盯看着手里指着马车的罗盘对郑成道:“大哥不会错的,是我们的东西。” “什么……”郑成猛的回头,看向马车。但它却已被人牵着走到了龙少生面前,“启禀公子,有人送来了这车东西,说是您的。我等不敢确认,特地送过来请您定夺。” “糟糕,被摆了一道。”龙少生暗自说着,但眼看郑成又走了回来又表现出不明白的样子,“郑兄去而复返是为何事?” 郑成笑着说,“这不有人送来了一车好货,我也想长长眼嘛。” “不过是些茶叶,有什么好看的。待会去我库里,我送你两件器物,拿回去把玩。”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呢!”郑成说着手已摸到马车的车厢上,“不如取些茶叶泡杯新茶可好?” 龙少生和郑成四目相对,各自的一双眼中锐气逼人。 “郑兄执意要看?”龙少生冷眼问到。 “难不成里面有鬼,我看不得?”郑成说着手便去扯车厢上绑的绳子。 “郑兄哪里的话,取茶叶这些琐事就让下人做吧!我们只管坐屋里让人伺候就好。”龙少生手抓到郑成手臂上,两人暗中一番较劲。 “别怪哥哥厚脸皮,我还是想亲手拿些回去分得弟兄。”郑成拧着眉头,手向马车抓去,但却寸分难进,不由得感慨龙少生武功之深厚。 龙少生面色平静,手臂也纹丝不动,“既是这样,郑兄更应该去我库里挑些礼物,代我送给兄弟们啊!” 两人僵持良久,但越久郑成便越惊讶,自己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竟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那也好,我就跟兄弟去库房里瞧瞧。”郑成手上松了劲,龙少生自然也松了。 但忽然一声风鸣,郑成忽出一爪朝向龙少生抓去。 “郑兄这是何意?”龙少生手挡住郑成的一记龙爪,反将他手包住握的直响。 “你……”郑成双目红肿,隐忍着痛,“我想了想,其余的几位弟兄还在外面等着,我再不出去他们该等着急了。喝茶的事,就先算了。” “那可真是苦了几位弟兄了。”龙少生手上这才松了力气,“走我来送送兄弟。”说着便手搭着郑成肩膀出了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