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血洗幽蓟

    卢敖也没有办法拒绝，卢爽已死，卢氏一门失去了主心骨，卢敖自己也抱着侥幸心，戚荣针对的就是卢爽而已，自己已经安排卢炜等人逃亡，已经对得起卢爽一门了，自己可不能让卢氏跟着卢爽一家走向覆灭。

    当晚，汉军便送还尸首，卢氏一家迅速办理丧事，人人哭嚎，又引发蓟城人心动乱，很多士兵未到投降日期就率先偷偷出城。卢敖连夜为他们四人又找好四位仆人担任替身，此时卢珠才十岁，卢敖也找了一位佃农的女儿，“此五十金足够尔等一辈子生计”，给了这位佃农五十金交换。

    卢珠却看着佃农父女抱头痛哭，一旁的丫鬟仆从硬深深将二人拉开更换服饰，于是心中不忍道：“若天要绝我卢氏，即便换了替身也如何能逃得过？虽情形势危，我却不忍无辜之人受过，我不要替身”。卢敖打断卢珠：“垂髫孺子务得妄言，我卢氏岂是寻常人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给你们做替身，使他们下人的福分。”于是让人将佃农打发走。

    第二日，卢敖让卢炜带着兄弟姊妹乔装逃走，不要戴孝，一定要安全抵达长安，寻找司徒，寻找公主，为卢氏伸冤报仇。趁着城内混乱，卢炜四人只能穿着布衣，混在平民之中，等官军入城之后迅速逃离。

    又过一日，一大早，卢氏先将卢爽草草下葬，连忙安排投降事宜。当日下午，卢敖跪迎袁秉、戚荣，袁秉脸色不好，推脱身体不适暂住城外，城内事宜交由戚荣负责。正对戚荣胃口，戚荣满怀欣喜，领着骑兵三千跟随卢敖入城，等卢敖领着众人来到府邸，戚荣远远望去家眷都跪迎在院内，于是阴狠发话：“卢氏不尊王化，一门叛逆，夷灭满门，不得走漏半个。”

    卢敖大惊，还未回过神来便被戚荣背刺落马，官军蜂拥进入府邸，卢氏一门慌忙乱窜，纷纷起身乱跑，四处躲藏，腿脚慢的如范氏等死于刀下，戚荣接着道：“卢氏久居幽州，凡与卢氏有旧者一律同罪。”因此，整个蓟城陷入屠杀，不仅仅是卢氏，包括与卢氏常有联姻的范氏、赵氏、杨氏等本地大豪强，一律灭门，自然包括其门下的奴仆、佃农等一并杀死，收缴其财物，当然，士兵们不会放过霍霍其他民众的机会，整个蓟城陷入极度混乱状态，民众争相逃命。

    本来就想借机逃走的卢炜等人，也在混乱中走散，卢炜、小妹卢珠，卢信和meimei卢敏。给卢炜当替身的仆从杨力和其他替身也跑散了，亲眼看到卢信的替身被拦腰斩断杀死，腿脚一软为保命向士兵报告自己是卢炜替身。戚荣家将戚淳领着数十骑追杀，暂时让杨力带路，一面令人封锁蓟城城门。

    只有卢信和卢敏是幸运的，在蓟城封锁之前趁乱成功逃出城外，而逃出的难民都被袁秉拿住一一盘问，卢信情急之下改名信卢，说meimei名字是信敏，二人都是中山人士，父母在蓟城经商，因为动乱与父母离散。戚荣见此人和寻常百姓不同，面对官兵突然盘问也能应对自如，于是暗中让人留意留住在军中。另一边卢炜因城内太乱，城门封锁，不得不返回之前的庇护所，于是撞见杨力带着戚淳搜查。

    杨力认出卢炜，立即报给戚淳，戚淳率人赶上。卢炜抽出佩剑抵抗，慢慢被推到狭窄的巷口，卢炜无法逃脱，只能拼死一搏，终究寡不敌众，汉兵用枪将卢炜刺穿，卢炜依旧背靠土墙支撑站着。杨力抽刀上前，此时卢炜已经无法再战，杨力呼喊着：“贼人！都是贼人！还想让我替死！”便斩下卢炜首级，提在手上，再一把推开卢炜尸体。

    杨力赶紧向戚淳献上首级：“杨力诚心归降将军，还望将军收留。”戚淳冷冷道：“你一对故主无情，二负主人托付，此等无用之人我哪里敢推荐给我家主公？”于是使了使眼色，周围士兵上前将杨力乱枪刺死，然后斩下首级。

    现在城中只剩下卢珠，年仅十岁，为了保命不被抢掠，身子上又套了一层破布，又在泥地滚了一圈，用乞丐的形貌躲在废墟里。路过的士兵看到破衣烂衫的小乞丐也没有兴趣下手，卢珠幸运地躲过一劫。

    熬到第二天上午，戚荣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下令封刀，这才安抚平民，收拾残局。三日后，袁秉才率大军进入蓟城，戚荣上报卢家等亲族等共计斩首三百五十九人，其下属佃农等被杀四千余人。卢氏首级等首级又示众五日后才被焚烧殆尽。至此，幽州最大的豪族卢氏落败，连带着那些在幽州数一数二的豪族也一并葬送。

    戚荣将卢氏等名下在幽州的十万亩土地以国家名义公开售卖，诸多小豪强纷纷争抢购买卢氏遗产田宅，戚荣名义低价每亩五十钱出售，暗中向购买者索贿，只有缴纳贿款才能有批复，将这些田产售卖之后，国府有一定收入，而自己又得暴利。戚荣担心手下有人会察觉告状，一旦被人利用极为不利，又忍痛从财产中取出五分之一赏赐给未参加洗城的将士，再从剩下的财产中分出十分之一送到袁秉处，袁秉见事已至此也照单全收。

    戚荣索贿售卖田产的事情暂时没有人上报，但戚荣在蓟城屠城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长安。汉帝一时有些懊悔，这件事压根用不了这么绝，寝食不安想不明白，出发前自己明明已经提醒过戚荣，要戚荣手下留情的，还有，这袁秉到底在干什么！汉帝遂勒令袁秉班师。

    在这之前因为卢氏又是幽州本地豪强，又是刺史，在幽州有极高的影响力，所以卢氏一直传承管理幽州也有三代人数十年，汉帝也仅仅象征性地进行封官仪式，卢氏一门就止步于刺史，当然幽州只有刺史才说了算，州牧可有可无。这次汉帝派遣公孙翃出任幽州刺史，调孙琛出任辽东太守，当公孙翃抵达蓟城时，才发现蓟城原本人口三万户，戚荣这么一乱，锐减至九千户，且之前在幽州被压着的数十户小豪强短短几日急速膨胀，一个新到任的地方官无法压制住这些地头蛇，为之后孙琛之乱提供了宽纵的氛围。

    袁秉等人商议班师，袁秉对戚荣道：“如今陛下急需知晓幽州信息，这大军徐徐缓归，恐陛下不悦，我想请宋国公先行回京，向陛下禀明情况，我率余军随后返回。”戚荣欣然同意，率领一千骑先行回京，他在幽州所赚的财产都暂时存放在蓟城，半年后才派人运回长安。

    袁秉在路上便暗中召见卢信、卢敏，先直截了当地戳破其姓名，卢信不得已跪拜：“如今家道衰落，我等苟全性命到今天实属不易，将军奉天子之命捉拿我等，我甘愿授首，只求将军放过我家妹子，饶其生路。”说完伏地痛哭，这几日卢信一直憋着劲，哪怕看着父母族人的首级示众，也没有流泪，现在如同堵塞洪水的堤坝垮塌，嚎哭不止。卢敏也忍不住哭道：“请将军放过我等，若将军要杀兄长，我也举目无亲不如共赴黄泉。”

    二人的痛苦凸显了袁秉的恻隐之心，袁秉扶起二人：“请节哀，如今军中我也不知戚荣可否留有心腹，不可再有痛苦之貌，以免被人察觉。我留二位到今天才揭穿，并无害二位之意。”袁秉将二人扶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我等同为外戚，如今卢氏之难我感同身受，曾以为戚氏不过纨绔子弟，哪知道戚氏所为如此凶残，此人不得不防啊。今日你们卢氏之事也为我等提了个醒。”袁秉说完看着二人，皆低头沉默不语。

    袁秉又说：“你们二人打算前往何处？”这时卢信才开口：“得将军见怜，感激不尽，我等欲前往长安寻找公主，请公主出面为我等伸冤。”袁秉摆摆手：“你那是取死之道，卢氏的今日是蒙冤的，可卢氏叛乱之名是成立的，你父可是攻杀朝廷官兵的，你即便找到公主给你伸冤，可叛逆之名如何摆脱呢？陛下明诏讨伐，你不能驳了陛下面子，除非你能找到证明你卢氏有隐情，陛下是被蒙骗的证据，没有这证据就不要去找公主和陛下。”

    卢信又跪拜道：“如今确实走投无路，请将军指明生路。”袁秉将戚荣所赠的钱财取出一半，递给卢信：“从此只有亡命天涯，更换姓氏，就用你信卢之名即可，等待时局变化。我相信，戚氏今日做此因，将来也必将受其果。我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你以我远亲子弟的身份去通安王府上做个仆役寄居，动作勤快些，收一收你那贵气。”卢信三叩首：“将军大恩，卢信至死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