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暗精灵的实用主义
香芭拉家的神堂内人头攒动，从主母、祭祀到最低阶的平民战士，聚集了两百多名香芭拉家族的黑暗精灵。【】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讨论种种流言。除了罗丝的重大节日或出战之前的集体祝祷之外，平民很少获准进入这个神圣之地。 但目前并不可能爆发任何战事，更不是卓尔精灵日历上的任何节日。 神堂内，以正中的高台为圆心，放置了一圈圈的座椅。伊斯多维尔·香芭拉同样抱着紧张与兴奋之情，穿梭于群众之中，忙着带领人入席。 身为唯一的男性，伊斯多维尔不参与在祭坛上举行的仪式，再说辛克特丝奈特主母对他什么也没透露。尽管如此，伊斯多维尔从自己被分派的任务中也看得出，这次事件已经对香芭拉家族的未来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担任咏唱的主导，负责带领平民向蜘蛛神后适时献唱赞美诗。 伊斯多维尔担任这项职务好几次了，但这次辛克特丝奈特主母特别警告他，只要有一个声音出错，他就等着受死。还有一件事困扰香芭拉家的侍父：这项职务总是由他和另一位贵族男性搭档负责，此次却不见那位仁兄——即辛克特丝奈特的长子，普奈尔。自从整个家族聚集在前厅讨论阿格雷尔事件的那天之后，伊斯多维尔就没再见过他。伊斯多维尔怀疑，普奈尔的武技长地位可能快要不保了。无能的男性被献祭给罗丝早已是卓尔家族的惯例。呵呵，一下子除掉了两个讨厌至极的家伙，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全部的平民都就座之后，柔和的魔法红光逐渐照亮整个神堂。红光缓缓增强，以便让黑暗精灵双重视觉的眼睛，能舒适地从红外光状态转变成可见光模式。 迷蒙的烟雾从所有的座椅下冒出来，弥漫了整个地面，然后聚成一束束卷曲的烟柱盘旋上升。伊斯多维尔带领群众开始低吟，以呼唤辛克特丝奈特主母。颂歌自四周扬起，弥漫在整个大厅，数百名黑暗精灵富有韵律的吟唱回荡在高高的穹顶下。所有人的歌声越唱越高，或许最为炽烈的是伊斯多维尔·香芭拉，他十分期待接下来的一幕，亲眼见证武技长的毁灭。 辛克特丝奈特现身于房间顶端的圆顶正下方，张开双臂，身上绣以蛛形彩纹的斗篷在一阵魔法的微风中飘动。她缓缓回旋下降，转了一整圈巡视底下的所有臣民——也让他们都能仰望到主母大人闪亮的英姿。 当辛克特丝奈特降落在中央高台上时，格厄杜瑞拉、伊克丽菲娅与席林菲雅也一起出现在无花板上，以同样的手法往下降。她们落地反便各自就位。伊克丽菲娅与席林菲雅立于蜘蛛状的献祭台左右两侧，以布覆盖的箱子旁；格厄杜瑞拉则站在辛克特丝奈特身后。 辛克特丝奈特拍了拍手，吟唱便嘎然中止。高台边缘的八座火盆轰然喷出火舌，红色的火焰在烟雾的笼罩下稍减对黑暗精灵视力的刺激。 “女儿们，进来！”辛克特丝奈特大喊，所有人循声一致转头望向神堂大门。 布勒博瑞娜与艾克珊卓踏进来，在她们俩之间的人是普奈尔。他被她们挽扶着，神色迟钝，显然服了药。在她们身后跟着一个被魔法牵引着的白肤金发精灵男孩。在他们身后，伴着越来越频繁的欢呼，传来越来越响亮的歌唱。充满仇恨的卓尔对他们地表的亲戚有一种特别的敌意。通过奇袭地表完成的血祭典礼中，妖精——他们是这样称呼生活在光明里的精灵的——是首选的目标。但是，在地下很难找到这样的猎物。被俘虏的妖精宁愿去死，而且也确实，他们很少能活着来到这个黑暗的洞窟。 因此，如果能在祭祀中提供这样稀有的猎物，将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人群中只有伊斯多维尔觉古怪。他本已料定普奈尔是要被当作祭品以献给罗丝了；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再加一名精灵进来的做法。 那两位相对年轻的女法师走上高台中央，很快地把普奈尔捆绑在献祭台上。席林菲雅拦住飘浮的精灵男孩，将他引至与献祭桌的另一边，与格厄杜瑞拉相对的位置上。 “呼唤神后侍女！”辛克特丝奈特喊道，伊斯多维尔立即指挥群从吟唱起赞美诗。火盆燃烧得更为剧烈，火舌不断往上窜升。辛克特丝奈特和其他高阶祭司在诵唱至关键字时加入高呼，借由魔法强化的声音激励整体气氛与力量。喜然，不知从何处吹起一股风，将弥漫的烟雾扇动狂舞。 八座火盆的火苗拔高，审成八条笔直的火柱，把辛克特丝奈特和其他祭司都围在其中。黑暗仪式的时间渐近，咏唱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一名平民牧师慢慢走近祭坛，手中端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是一名卓尔的心脏，由于刚刚取出而仍在悸动。这是名男性的心脏，一般认为是次等祭品，但今晚，祭典有特殊的力量。今晚，祭典要完成罗丝最残忍的要求之一。 对蜘蛛神后的虔诚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个人忠诚都要放到第二位。如果有哪个祭司对低阶男性有过度宠爱的可能，则必然会招致罗丝的极度不快。所以某个时候，一个祭司会被要求献祭她的性伴侣，而主母则要献祭家族的贵族，而母亲则要献祭她孩子的父亲。由于对此事心知肚明，卓尔学会了提防付出和接受爱情：对于所有涉及的卓尔来说，惩罚太过残酷。但当年轻祭司走近祭坛时，面容流露出的痛苦和纤巧双手上的血表明了她也同样是祭品。 祭司高高举起托盘，雷鸣般的吟唱上扬成了单一而强烈的声调。在众声合唱中，精灵长笛声萦绕锐扬，卓尔女性开始诵唱召唤仪式曲。辛克特丝奈特主母走向前，身穿高阶祭司的暗黑长袍。她的歌声，魔法般的竟能与合唱者的声场相配，低吟的祷文与歌声不可思议地遥相呼应。 升高的火柱端在圆形平台中央的正上方处融合成一团爆裂的火球。八个火盆整齐划一地爆发出最后的火舌，随即回复原貌；顶上滚动的火球则逐渐形成一支巨型火焰柱。高阶家族祭仪让人的情绪在巅峰与深谷间摆荡的疯狂典礼，统治议会的主母们在祭礼台上越来越快地转起圈子，一起边击掌边大声歌唱圣歌，气氛正向顶点攀升。 火焰往不停转动，散发各色光芒。祭坛下的群众虽然继续咏唱，但个个对此景均瞠目以对。烙柱渐渐冷却，光芒也逐渐黯淡。突然间妖火全部熄灭，屋内猛地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歌声和吟唱陷入寂静，在恐惧的魔力中，每双眼睛都紧盯着神堂中央泛起的白热微光。 在房间中央，片刻前还是祭坛的地方，站着一只庞大可怖的生物。这是一个有触手的生物，体型高于一般黑暗精灵，脸部线条瘦长而下垂。它那无定形的身躯仿佛是半融化的蜡堆积而成，巨大的双眼闪烁着邪恶的红光，盯着这场集会。尽管只有极少数的黑暗精灵真的见过这种生物，但所有人都认得出来：这是所有圣典中都会记录并附以画像的生物。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马上明白了这场聚会的重要性。兴奋与恐惧的混合物抓住了罗丝的信徒们。这是蜡融妖，来自低层位面的生物，蜘蛛女王的侍女。无论好坏，蜡融妖的出现意味着罗丝的双眼正在高高地注视着他们。 “神后待女，我向您问安，”辛克特丝奈特大声说道：“您的驾临赐福予香芭拉！” 腊融妖环视群众许久，讶异于香芭拉家族所安排的这场召唤。 这次，辛克特丝奈特主母并未蒙受罗丝的眷顾。 只有高阶祭司感受到心灵讯息的问题。你为何敢召唤我？ “为了纠正我们犯的过失。”辛克特丝奈特大喊。一股紧张的气息霎时传遍全场。“为了重新赢回您手中的宠爱，这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 辛克特丝奈特严厉地看着伊斯多维尔，他随即领唱出正确的诵诗，一首赞美蜘蛛神后的最高颂歌。 “混乱。” 蜡融妖的声音微弱又遥远，仅仅是一缕轻声，然而房间里的每双耳朵都听到了这个警告的单词。 这个生物的身体流动起来，一支手臂状的附肢挥向祭司学徒，将银盘从她高举的手中打飞。献祭的心脏飞过房间，落到一名老年祭司的下摆里。鸦雀无声中，银盘落到石地的撞击声恍若厄运的征兆。 蜡融妖滑过去，从老祭司血迹斑斑的下摆上抓起心脏。它高高举起祭品。 “卑贱的男性。”生物嘶嘶说道：“你认为一条性命就能弥补你的过失？” 辛克特丝奈特·艾拉尔·香芭拉踏向前，深深弯下腰：“吾等从不奢求您的宽恕，只希望有一次弥补过失的机会。” 辛克特丝奈特主母，你的表现很得我欢心。腊融妖直接针对辛克特丝奈特传来讯息。可是你该知道这次聚会对你的危机没什么帮助！ 这只是开始。辛克特丝奈特同样在心里回答。她确信神后恃女能读出她全部的心思，这让香芭拉主母感到放心，因为她确信自己是十分渴望获得罗丝的眷顾。我的顾问被抢走了，我要把他抢回来。 其余的高阶祭司根本接收不到这段心灵对话，她们加入了诵唱的行列。 阿格雷尔处境不妙。腊融妖提醒辛克特丝奈特。但他的行踪并不在你们掌握之中。 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辛克特丝奈特承诺道。 你想向我要求什么？ “缚灵秘法！”辛克特丝奈特大喊。 腊融妖霎时震惊得向后一荡。辛克特丝奈特的要求非常放肆，但她仍不为所动，确定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在她身边的其他祭司屏气凝神，了解此时便是决定她们成败生死的关键时刻。 这是至高无上的赐予，腊融妖的想法传来。甚至在蜘蛛神后宠爱下的主母都罕能获赐。而你，失败的主母，竟敢也敢要求缚灵秘法？ 我的要求既合理又适当，辛克特丝奈特在心底回答。为了获得家族的支持，她大叫：“让我的敌人从他愚蠢的行为与他所树立的敌人中获得教训吧！让我的敌人见识罗丝神可怕的威力吧！这样他才会跪下来乞求宽赦！”辛克特丝奈特再转为心灵沟通。我的敌人不会停留在魔索布莱城，家族需要强大的武力，成为缚灵尸的普奈尔足以匹敌大家族的武技长。 腊融妖的两眼变得无神，陷入冥思。它正与它实体的所属界域进行沟通以寻求指示。好几分钟过去，这对辛克特丝奈特与在场所有紧张的群众而一言有如一生那么漫长。腊融妖的意念终于再度传来。你真不幸，有人刚刚被赐予了缚灵秘法，还好你有其他的选择。 献祭继续，腊融妖下令。它望向蛛形平台，普奈尔显然毫无反抗地躺在上面。腊融妖似乎在对台上可怜的祭品皱眉——如果这类生物也会皱眉。接着它转向辛克特丝奈特，读她的心思。 那么，进行吧。腊融妖突然催促道，似乎产生了兴趣。 辛克特丝奈特举起双臂，吟唱起另一首献给罗丝的诗歌。她对格厄杜瑞拉示意，格厄杜瑞拉便走向身旁的箱子，取出条典用的匕首。这把匕首非常珍贵，可算是香芭拉家族的宝物之一，刀柄上装饰着一只蜘蛛，八只像刀锋般的脚向下环抱着刀身。 数百年来，向来都是格厄杜瑞拉亲手执着这把匕首刺进罗丝祭品的心脏。她站到祭台旁辛克特丝奈特的身边，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待宰的武技长心脏部位。 辛克特丝奈特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格厄杜瑞拉一惊。“这次我必须亲自执行。”辛克特丝奈特解释道。 辛克特丝奈特等着众人吟诵完毕。当她独自吟唱起诗歌时，整个神堂内一片寂静。“塔肯。布锐斯。杜意斯。布锐斯，”她唱着，双手绞紧匕首的刀柄。 过了一会儿，辛克特丝奈特的吟唱已近尾声，匕首被举得更高。全场气氛凝重紧张，所有人都期盼这场邪恶的献祭的巅峰时刻。 连普奈尔·香芭拉都在认命的等死。 “等等，”主母的眼光从祭品身上转向伊斯多维尔，冷冷地说道：“他太懦弱了，连怨恨的表情都没有，这样无法取悦罗丝女神。”其他人交换了困惑的眼神，猜想辛克特丝奈特可能是为了让仪式取得更好的效果而企图折磨普奈尔。 “我的伴侣，过来，”辛克特丝奈特对伊斯多维尔说，“拔出你的剑，在你这位等死的对手脸上划几刀。这样会让你好过些，也会让他的灵魂感到什么是羞辱！” 伊斯多维尔犹豫地走过去。当他靠近祭坛时，他的胆子大了些。普奈尔动也不动，眼睛不眨，连呼吸也微不可闻，看来对周遭的事物毫无反应。伊斯多维尔握住剑柄，再往辛克特丝奈特望去一眼，以寻求信心。 辛克特丝奈特点点头。伊斯多维尔大吼一声，准备拔剑刺向普奈尔的脸。 然而剑还没有机会出鞘。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辛克特丝奈特摔然将刀锋一转，猛地刺进一个男性的心脏。 那人却是伊斯多维尔——伊斯多维尔·香芭拉，辛克特丝奈特的侍父，现在恐怕还要加上前字。 “不！”伊斯多维尔倒抽一口气喊道，但已来不及了。匕首上利刃似的八只脚紧紧地抓住他的心脏。伊斯多维尔试着说话，对辛克特丝奈特下诅咒，但从他口中涌出的只有血液。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倒在普奈尔的身体上。 当辛克特丝奈特从死了的伊斯多维尔身上抽出匕首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混合了惊异与欢愉的尖叫。匕首上有一颗心脏。 “狡猾！”格厄杜瑞拉的尖叫声压倒了全场的sao动。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辛克特丝奈特的诡计。 狡猾！腊融妖的声音在辛克特丝奈特心里回荡。你真知道怎么讨我们欢心！ 辛克特丝奈特看着腊融妖。“缚灵秘法？”她大声问道 这不可能了！腊融妖有力的答复直接传到她心里，迫使她屈膝跪下。辛克特丝奈特紧紧抱着头，腊融妖施加的压力似乎要在她的脑内爆开了。 痛苦又逐渐减轻。不过，辛克特丝奈特，香芭拉，你今天让蜘蛛神后很高兴。腊融妖解释道，所以将给与你一点提示…… 辛克特丝奈特看着神后待女，马上明白了。“把那个妖精搬上献祭台！快！” 在目睹一场血淋淋的阴谋之后，那个精灵男孩早已整个人垮到地上。年轻的精灵看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麻木不仁；他凝视着一个充满了梦魇的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主母指挥着两位美艳的女儿。她们慌张地将普奈尔和伊斯多维尔的身体搬开，把妖精放上定位。 一团火球爆炸开来，神堂一阵剧烈震动。另一波震颤掠过蜡融妖的躯体，侍女融化成一摊汩汩冒泡的液体。蒸汽从沸腾的液面升起，幻化成大量鬼魂般的蜘蛛，飘向石质肢体环绕神堂的罗丝雕像。接着，如同来时一般，蜡融妖的形体和精灵男孩同时消失无踪。现场只留下一个拴在金链上的小雕像。 辛克特丝奈特马上就认出了那东西，它是特殊的魔法礼物，可以用它来找到失踪的家族顾问。这是一个阿格雷尔的小雕像，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让它的持有者知道人类的具体位置。 群众在这场邪恶女神的强大力量下更是迹近疯狂，这次由重获新生的普奈尔指挥他们再度吟唱赞美罗丝的诗歌。 “跟着杜登家的缚灵尸，敌人并非卓尔！”神后侍女抛下最后一句话，巨大的吼声震得较低级的卓尔族人纷纷推捂耳朵，蜷缩在地上发抖。 两个重要的信息，线索足够多了，香芭拉绝对不会失败。 对于失败，罗丝可是毫不留情。 （对不起，自动排版失效了，不能换浏览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