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存在的受害人 (4)
天色更暗了，吉蒂的家终于到了。 出乎莉莉丝预料，这并不是一间简陋的木屋，而是一幢颇具气派的石砌小屋。 小屋带着一个小院，院子中有一棵茂盛的大树，没有人工修剪的痕迹，生机勃勃、随兴所致地伸展着枝条。 小院里则种满了猫尾草，无数圆柱状的稠密花序随着晚风轻轻地摇曳，泛起一层层连绵起伏的淡紫色波涛。 这么多猫尾草，远远超过了一般家族喂养牲畜所需。更何况…… 莉莉丝环视了小院一圈。 更何况，吉蒂没有喂养任何牲畜。 莉莉丝沿着猫尾草中心的小径，一直走到石屋前，推开门。 黯淡的光从门口照进室内。石屋的窗户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外面的自然光淡淡地照射进来。 莉莉丝借着这些光，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在她之前，教堂已经派人来调查过吉蒂的住所了。然而，一无所获。 莉莉丝举着烛台，在室内细细地走了一圈。 最开始，她像教会的人一样，除了衣箱中那些明显过于精致的衣物、首饰，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但是，从刚走进来，她就捕捉到了一种气味。 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淡淡的草药气味。 气味很淡很淡了，若不是她长年接触草药，也很容易忽略。 莉莉丝想起来，安德烈说，吉蒂常常去森林采花，并且对森林中的情况很熟悉。 或许，她不是去采花的，而是去采草药的呢？ 更让莉莉丝感到奇怪的，便是吉蒂的厨房，无论是灶台还是锅碗，都没有制作草药的痕迹。 那么，这草药的味道……究竟来源于哪里？ 莉莉丝将蜡烛熄灭，出去捡了块鹅卵石，回去时，夜风差不多带走了蜡烛的气味。 她紧闭窗扉，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闭上后，视觉一片黑暗，作为补偿，嗅觉、听觉与感觉变得更加敏感。 她将所有的感知力都集中在嗅觉上。 气味……草药的气味……从哪里传来的…… 她双手探向前，一点一点地移动着，避免自己撞到物品而摔倒。 草药的气味本来就淡，要想在这淡淡的气味中去寻找源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莉莉丝摒弃一切杂念，在无尽的黑暗中缓慢跋涉。 终于，她找到了。 莉莉丝闭着眼睛转了好几圈，才差不多确定，那草药的气味，很可能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莉莉丝睁开眼，膝盖隐隐作痛，在过程中好几次撞到桌角或是床角之类的地方。 她把鹅卵石放在脚下，标记位置。 然后，她回到桌前，重新点燃蜡烛，又寻找地上的鹅卵石标记。 石头放在壁炉之前。 这个壁炉，装饰简单，空间却极为宽敞。按理来说，以这个房屋的大小，一般不会配备这么大的壁炉。 她双膝着地跪在壁炉前，一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伸进去摸索。 这个季节并不需要取暖，所以，壁炉里面比较干净。 莉莉丝一寸一寸地摸索着，忽然，“咔”的一声，她似乎碰到了壁炉内侧的什么机关，接着，面对着她的方向，壁炉的石板移开了，一个漆黑的方形洞口呈现在她面前。 更浓的草药味扑进她的鼻孔。 ——这里，就是吉蒂的房屋中的“秘密”吗？ 莉莉丝拿着蜡烛，慢慢地爬了进去。 刚开始，是一小段平路，尽头是一个沿着墙壁向下的梯子。 莉莉丝将蜡烛放下，双手紧紧地握着梯子的两侧，一点一点地、磨磨蹭蹭地向下爬。 她不是很擅长运动，所以，爬梯子时，她一丁点儿都不敢往下看。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脚接触了地面。 莉莉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用手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这里，已经被更浓厚的草药气味包围了。 在她的面前，是一道简单、粗糙，没有任何装饰的木门。 “吱呀”一声，莉莉丝推开门。 这是一处建在地下的房间。外面的烛光只能照亮门口的一小片地方，所幸，几步远的桌上有根蜡烛。 莉莉丝小心地走过去，点亮了蜡烛。 烛光温暖的洒满这个狭小的房间，映亮了掩饰在黑暗中的秘密。 莉莉丝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间施行巫术的房间。 墙壁上和地板上都画有奇怪的图案，有些图案甚至像用血画成的。 倒五芒星，黑色的鸟，大睁的眼睛，一半笑一半哭的太阳，奇怪花纹的圆盘，古怪的文字与符号。 桌子上和地板上散落着草药、纸张，纸张上也写着密密麻麻难解的文字与符号，偶尔有几行拉丁语——这应该是吉蒂自己研究后所写的注解。 但最让莉莉丝屏住呼吸的，是桌子上的那本草药书。 那一本，没有封皮的，露出了内容的草药书。 第一页的草药和介绍，莉莉丝熟悉的闭上眼睛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这不是她小时候看的同一本……她的草药书早写满了自己的注解。 但，书的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可以看出来，这本书的主人相当频繁地翻阅过这本书，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研究的心得。 与莉莉丝不同关注医药作用不同，这本书的主人，相当痴迷于草药的巫术含义及施法方式。 很多注释都出现在巫术相关的内容旁。 这本书的主人……是吉蒂吗？ 她……又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一本书？ 莉莉丝颤抖着放下手中的草药书，拾起桌上另一张其他的纸。上面大部分奇怪的符号她都不认识，除了那几行拉丁文。 而这几行拉丁文，以“避孕草药”而开头。 一种不详的预感，像藤蔓一般，弯曲、攀爬、缠绕上莉莉丝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