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变故
十二月初五。 裴南季一早被闹钟吵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想起今天部门放假，于是又心安理得的倒回到床上。 迷迷糊糊中，手机又响了。 她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你好，找谁？” 许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人还没醒，但是面对老板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叫人，“南季啊，还没醒吗？今天我们去云雾山庄团建，你没忘吧？” 裴南季一拍脑袋，得，差点忘了。 “愿姐，我马上，再给我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我先挂了，待会儿联系。” 裴南季慌里慌张的挂了电话，然后开始洗漱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时间已经八点过十分。 奈何电梯在维修，她只能跑着从步梯下楼。 一路上心都跑到嗓子眼儿了！ 谢氏集团门口，一辆大巴车整顿待发。 许愿刚挂完电话，谢晏就吩咐了，“嫂子，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跟上。” 许愿带上一众部门同事及其亲属先行离开，临走前陈助理还是舍不得，“谢总，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谢晏瞪了他一眼，“赶紧走！” 陈助理：……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 裴南季跑掉了半条命赶来，发现公司门口异常安静。 她再打电话过去，许愿抱歉地跟她说到，“南季，真对不起，我忙忘记了，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大巴车坐不下了。你放心，我已经叫人去接你了！” 完全没给小裴说话的机会。 愿姐啊，坐不下我可以不去的！真的！！ 她垂头丧气，一辆黑车滴了几声。 裴南季以为是自己挡路了，主动后退了好几步，那头摇下车窗，“如意，我送你去吧。” 裴南季不敢相信，怎么见到谢晏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谢晏担心她不坐车，下来给她开了车门，“快上车吧。” 裴南季方才如梦初醒，忙忙摆手，“不了不了，谢总，不麻烦了，我还是不去了，我的运动细胞本来就不行。” 谢晏没想到，她还是这么疏离。 “如意，你是真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了吗？”说得伤心。 裴南季怎么敢拒绝，“没有没有，您是谢总，日理万机，我……我主要是跟上级保持分寸。您……能理解吗？” 谢总表示他并不理解，“如意，你以前是叫我周周的？” 裴南季没好意思怼他，你又不姓周。 “那是以前，我不懂事，还请谢总……” 谢晏冷哼了一声。 裴南季又改了措辞，“还请……学长别放在心上。” 谢晏的兴情稍稍好了那么一丢丢，“行了，看在你叫我学长的面上，我就送你去一趟云雾山庄，去晚了可真赶不上吃饭了！” 裴南季再三纠结，“好吧，谢谢。” 她不想坐副驾驶，可是坐后排又显得更不尊重老板。 谢晏把她推到了副驾驶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车子驶出，直到开上第一个高速收费站的位置处，裴南季才哼唧了一声，主要还是睡得不舒服。 谢晏叫了她一声，“如意，我们上高速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裴南季清醒过来，就是尴尬。 “我不渴，谢谢。” 好像连陌生人都不如。 谢晏一路开得飞快。 这个陈助理，说什么西环路堵车？连个车的影子都没看到，扣工资，一定得扣工资！！ 裴南季抓紧了安全带，有心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那么早早看清事实对她和他都好。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没有车的路上突然就出现了一辆迎面而来的面包车。 裴南季也看到了，“谢总，快踩刹车！” 谢晏发现刹车坏了，车根本停不下来。 他只能拼命地朝右侧猛打方向盘，试图把碰撞伤害降到最低。 不，是把对如意的伤害降到最低。 裴南季也发现了，千钧一发一刻，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在面包车撞上来的那一刻扑到了谢晏身上，直到车子撞上了护栏才堪堪停下。 谢晏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血雾。 “如意，你怎么样？” 无人应答，手上一片湿润。 狭隘的空间的一片血腥。 裴南季感觉自己已经一脚迈进了鬼门关，身子就像碎成了玻璃碎片，每一处都是撕心裂肺地疼。 “谢总，你怎么样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谢晏听见声音，心间一喜，就紧紧抱住了她。 裴南季想骂人，不知道人家后背受伤了吗？ 她费力地推开他，可是见效甚微，也只能由他去了。 “谢总，我这算不算工伤啊？” 谢晏在这一刻才知道她的爱意到底有多深。 “你为什么这么傻？” 裴南季想去摸摸他的眼睛，可是迷迷糊糊有点看不真切，也就歇了心思。“哪有？我们两个之间，你活下来才算不亏。” 说完，实在是受不住黑暗的召唤，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谢晏心都空了一瞬，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他拼命拍打车窗，“救命！” 周围有鸣笛声响起，“快救人啊！出车祸了！” 交通广播也播报了这一事故，“据悉，十二月五日早九时四十八分，由西环路往怀化交叉口方向，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该路段暂时封锁，请即将经过该路段的车辆注意绕行！” 谢晏被抬出来的时候，他隐约听到这是一起车子失灵的自撞事件。 怎么可能呢？明明有辆白色面包车迎面而来！ 还没想明白，人就彻底没了意识。 顾千城收到消息已经是十点半，他安顿好许愿她们，便独自一人往医院里赶。 一路上都在后悔，越想越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议去这个什么云雾山庄，谢哥也不会出事！” A市中心医院。 谢晏和裴南季一前一后被推进了急救室。 谢晏没受什么伤，只是胳膊上有些细小的伤口。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他很快清醒过来。 病床前，顾千城那二货正抱着他的被角哭得狼狈。 见到人醒来，顾千城心里的石块才终于落了地。 “阿晏，你真的吓死人了！下次，不，没有下次了，你可千万别再开车了，记住，一定别开车了！！心脏病都被你给吓出来了！” 谢晏嫌弃他的眼泪鼻涕，把被子推远了一些。 嗓子有点干，张口就问“裴如意呢？” 顾千城真想骂人，你兄弟在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眼里只有女人？ 不过，要不是如意meimei救了他，他还没这么好运。 想到这里，心情也有点低落，“如意meimei还在急救室，你……” 谢晏一把拔掉手上的针头，下了病床。 顾千城扯住他的袖子，“你干什么去？别急，你先好好躺着，我去帮你打探消息。” 好不容易把人安顿下来，顾千城这才跑到ICU门口等消息。 “你们这一对，真是我欠了你们。谁让我心善呢？” 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 急救室。 裴南季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看不见一点光亮。 有人在哭喊，大人，小孩。 嘈杂，听不清。 她漫无目的的游走，终于摸到了一扇门。 手摸到门把手的瞬间，有机械声音响起，“确定要开这扇门吗？门后有想像不到的一切。” 裴南季犹豫了，“可是，不开门，我该怎么出去？一直困在这里吗？” “门外有你预知不到的危险，留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问自己，“留在这里吗？留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吗？” 很快，她的心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离开，要离开这里。 黑暗的世界，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而外面，还有她在乎的人，她不能留在这里。 手再次抓住了门把手。 门外，是另一方天地。 只是，悲惨至极。 已经变得陌生的人群，在像野兽一样互相伤害。 直到鲜血淋漓，才算结束。 天空乌蒙蒙，像是马上就要被巨大的黑暗困在。 风雨欲来的前兆。 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女孩，偷偷扯住了她的衣角，“jiejie，救救我们，爸爸mama生了怪病，我害怕。” 裴南季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身上的丝巾，帮她擦拭小脸和小手。 “别害怕。jiejie怎么才能救你们？” 小女孩被擦干净了小脸，裴南季一愣，这个小孩儿长得有点像谢晏，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 她正要示好，小女孩突然严肃起来，“请你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裴南季正想仔细在问，小女孩不见了，满目疮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亮白。 白光一现，仿佛回到了人间，又像不是。 她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走上前去，“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女人像是受尽了折磨，眼神暗淡无光。 看到她，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我就是你啊。”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呜呜，好疼。” 然后面目又有些狰狞，像她又不像她。 “人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这些苦，我要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经历九百年。” 她朝裴南季伸出手，想要触摸她，“你说，我该怎么结束这痛苦的年月？” 裴南季躲开了，“我不知道。” 那女人又开始大笑，“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你的选择，为什么要我来承担！” 语气越来越尖锐，“如意，呵呵，神女如意，我以未来之身诅咒你，恶灵缠身，芳华早逝，不得善终。” 裴南季不相信，“你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那女人停了下来，模仿她的动作和语气，“自欺欺人。我以神女的名义诅咒你，活不过二十八，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 裴南季不停的摇头，“不会，不会，不会。” 那女人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会的，会的，会的。不要挣扎，好好享受你在人间最后的日子。很快，你会来替我受苦，哈哈哈哈……” 一切平静下来，世界重归于黑暗之中。 找不到出口。 她想醒来，可是像有一道无形之门阻止她的苏醒。 谢晏见顾千城迟迟未归，再也等不下去。 果然，那家伙在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谢晏等了没多久，裴南季就被推了出来。 “医生，她怎么样？没事吧？” 主治医生点了点头，“还好，先观察观察。” 谢晏在旁边陪了一天一夜，裴南季才有苏醒迹象。 “裴如意，你怎么还不醒来？我很想你。” 他握着她的手，一滴眼泪滴到她的指尖，顺着小伤口渗入到身体。 裴南季眼前蓦然一亮，一蹬脚，终于醒了过来。 身子有些微微发汗，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怕的。 “谢……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谢晏用棉签帮她润了嘴巴，“当然是你召唤来的，因为某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死不承认。” 裴南季有些心虚，她好像真的在梦里叫了谢晏来救她。 救命，又是想装死的一天… 这什么车祸的也太怪了，没准儿就是未来的那个自己弄出来的！ 又是心虚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