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还愿
连续过了一个星期躲躲藏藏的日子,谢晏终于能慢慢适应了。 见到裴南季也能面不改色,一个多余的表情都不会给。 俗称智能。 可是,裴南季却有那么一丢丢不开心,果然谈了恋爱人就矫情。 撇开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放下水杯,开始专注工作。 晚上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谢晏突然问她,“如意,你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裴南季想都没想,“好啊。” 后知后觉自己答应太快了,“我明天没什么事情。”兼职什么的少去一天也没关系。 谢晏不想打扰她休息,也没再多说,“那,明天见。” 隔天是周六,街上人很多。 裴南季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才等来谢晏。 她坐在副驾驶上,谢晏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才带她出发。 车子一路向西行驶,两个时辰之后,才到达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庙。 牌匾上的字都有些褪色,隐约还能认出。 “青祥寺?” 谢晏停好车,赶了过来,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双粉嫩的手套,给裴南季带上。 裴南季看到这少女心十足的粉色,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吧,这个颜色我不太……” 谢晏心情有些许沉重,“什么?” 面对着别人的好意,就算不喜欢也还是不要拒绝,“这个手套很暖和,我喜欢。” 他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走吧!” 裴南季感觉他有些紧张,格外明显,把她的手攥得很紧。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反握住他的手,“我会陪在你身边。” 她不敢说什么一直永远,这些词都太长远了,而她的未来已经没有长远。 两人对视一眼,谢晏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什么意思。 以前他不太懂情爱,总以为对她好,把她留在身边就好。 可现在,他只想跟她白头到老。 天上突然飘了小雪花,裴南季松开他的手,脱掉手套,接住了雪花。 她跑到他身边,伸出手给他看,“阿晏,你看,下雪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怎么像是没见过雪一样?” 她跑出去,伸出双手接雪,“那不一样,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雪,还是我们一起看的。站在这里,我都要感觉我穿越回了古代!” 谢晏看她又跑去团雪球,小手冻得通红也不肯丢掉小雪球的样子,简直是可爱极了。 “如意,白大师回来了,我们去见他一面吧。” 裴南季玩得正开心,却也没忘记来这里的大事,立马丢掉手上的雪球,套上粉色的针织手套。 自觉的把手伸到谢晏的大衣口袋里,“走吧。” 谢晏简直惊呆了,女孩子果然是一种奇怪可爱的生物,当然他的女朋友是谓之最。 “谢先生,姑娘,请进。”一个约摸七八岁的青衣小沙弥带着他们去了后殿。 禅房里,一位青衣老者正在打坐。 “师傅,他们来了。” 谢晏和裴南季进了禅房,小沙弥就把房门带上离开了。 裴南季也不敢四处打量,只能低着头忘她和谢晏的鞋。 许久之后,青衣老者才睁开了眼睛,“施主久等了,请坐。” 裴南季学着一块儿盘腿坐在蒲团上,桌板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看着就暖和。 老者先开了口,“谢先生,今日到来可是为了还愿一事?” 谢晏点了点头,“正是,多谢大师指点。” 裴南季云里雾里,只能喝茶。 “我观女施主面相,是为大有作为之相。不知,可否为施主卜上一卦?” 裴南季直接摇头,“不用不用。” 内心苦兮兮,我自己的命我还不清楚吗? 老者见她不愿,也就放弃了此事。要不是神像今日显灵,他怎么会如此着急出关? 不过今日一看,也不亏。 虽然他窥不见女施主的命格,但是他有预感,这位就是挽救天下苍生之福之人。 “谢先生,此人正是破你命格之人,此后定会否极泰来。如果不介意,可容老身为你二人卜上一挂,求个良辰吉时以便成亲?” 裴南季这下来了兴趣,“真的可以吗?那要怎么做?” 他摆出一个瓷碗,燃上檀香,待香灰掉落之时,抓起两人的手指往碗里滴了一滴指尖血。 两滴血融合,檀香无风自灭,碗里燃起一股白色夹杂着少许灰色的烟雾。 裴南季目不转睛,像是看魔术一样。 手上的绳子却是突然一紧,一个傲娇的声音响起,“切,小菜一碟,班门弄斧!” 裴南季飞快捂住手腕,这简直是个糟心的大爷。 见他们两人没有反应,主要是那个道骨仙风的老者没有反应,她才放心不少。 老者脸上的表情只愣了一瞬,就恢复正常,内心的波澜无人可知。 待灰气散去,碗内只剩下纯白的烟雾时,老者才如释重负般的收了手。 纯白色的烟雾一分为二,直接冲着两人的脑门而去,瞬时消散殆尽。 一切恢复如常,只有桌子上的小碗和桌面上的香灰以及略微刺痛的食指,预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良辰吉日已经选好,上达天意,下知地狱,女施主日后定会知晓。” 说罢,就自顾自地开了门,人很快消失不见。 裴南季追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这寺庙似乎与来时有些许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谢晏带着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在台阶上,可以看到巍峨山峰。 “如意,其实我,是一个命途多舛之人,年少之时,便有游方道士上门,说我命格不祥,克亲克己。八岁那年,我爸妈坐飞机时出了意外,至今都没找到尸骨。我爷爷青年丧妻,中年丧女,医生说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所以我活得小心翼翼,不只是为我,也为了爷爷。我身边的亲人只剩爷爷一个人,所以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颤抖,双目微红。 裴南季知道亲手揭开伤疤又多疼,她只是心疼,特别心疼。 她侧过身子抱住他,“以后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家人。” 手上的绳子勒得太紧,有些刺疼,她也不在意。 七大爷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禁言一样,它拼命扯着喉咙喊,可是她好像就是听不见,非要一意孤行。 反正它尽力了,后事不提,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人坐了好久,起身的时候,裴南季浑身都麻。 她知道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自己还是多多麻烦他好了。 她伸着胳膊,“拉我!” 刚站起身,还没说“背我”,谢晏直接半蹲在她身前,“上来,背你回去。” 这里离停车的地方,还有段距离。 等他们回到寺庙门口,裴南季发现时间才只过了半个小时,简直不可思议。 不会是有什么结界吧?裴南季大胆猜想。 七大爷翻了一个白眼,“你才知道!!” 山下艳阳高照,根本不像是下过雪的样子。 看来,刚才他们一进寺庙就进入了结界。 此时,人声鼎沸,这才是真实的人间。 她提议去庙里上香,毕竟来都来了。 谢晏自然是同意,如意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上了香,投了香油钱,这才四处闲逛,准备吃顿斋饭再走。 刚绕到神像金身后面,就见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 他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里有无助、有彷徨、有浓重的不安和紧张。 一个人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她沉思太久,那个人看见了她,如同惊弓之鸟,猛地退回到门后的阴暗角落处。 如果不认真看,自然是发现不了那里有人。 手上的绳子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七大爷激动不已,“如意,眼前那个人很重要,身为神女,不能见死不救。” 裴南季:你这话我没法反驳。 她走进一些,把门开了一个缝,那人又缩了缩身子。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吗?” 女孩声音软弱,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那人才偷偷伸出脚尖试探一下,“我……我带你……出去。” 谢晏跟裴南季身旁,“你要做什么?” 裴南季回他,“管个闲事。” 谢晏点了点头,挪到她的左手边,右手揽着她,警惕地跟前面那个怪异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怪他想太多,实在是人心难测。 但是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在她身边陪着她,保护她。 那个人把他们带到寺庙的后门,四处环王,声音嘶哑,“快走快走,走了就千万不要再回来了,记住这是一个魔窟!” 说到激动处,随后拿起一根竹竿,胡乱地挥舞着。 谢晏揽着裴南季退后了几步,避免被这个疯子波及。 由于那个人太过激动,脸上围着的围巾掉了下来,脸上伤疤密布,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但裴南季还是看出了一丝熟悉。 她也没有深究,捻起一颗小石头弹了过去,正中眉心。 那人仿佛清醒了,老泪纵横,“小时快走,快走,永远别再回来,哥哥会保护你的!” 裴南季见他清醒才敢凑近,“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刚才在那里面见过。” 那人哆哆嗦嗦把围巾重新围好,“记得,带你出去。” “那我能问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可以帮你。” 那副眼睛里只闪过一丝光亮就很快恢复到枯败。 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没人能帮我了,没人能帮。” 裴南季不知该怎能让他相信,握拳捂着嘴求救七彩绳子,“七大爷,出个法子,别装死。” “告诉他,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专门来救他。” “我是仙女?他能信吗?我看他现在也不傻了?” “你就只管原地转圈,我负责闪亮他的眼。记得,把外套脱了,穿着裙子转更像。” “你怎么知道我穿的是裙子?”她裹紧了外套。 “我又不瞎。另外,涉及到隐私这块,我可是很正人君子,毕竟我可是神。” 毕竟会强制休眠。 裴南季脱掉外套,冷风灌进毛衣裙里,冷嗖嗖。 仙女也不好当啊。 谢晏拿着她的外套,“你做什么?” 裴南季冲他挤了挤眼睛,“变个魔术。” 她提前向七彩绳子打了预防针,“我可转不了几圈,等会儿摔地上,可就漏馅儿了。” “放心,有七大爷在,保你不会出丑。” 裴南季闭着眼睛开始转圈,谢晏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万一那个疯子要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立刻上前制止。 他紧了紧手里的一根木棍,结果力气大了,陈年老棍经过多年的腐败化再加上谢晏的压倒木棍的最后一份力的作用下直接断成两截,真是不中用。 他丢掉木棍,又捡了一根细长的竹竿。 这次,求你管点用。 他再一抬头,世界好像突然寂静,裴南季的身上好像有一束光,她在光圈的旋转,好像要飞走一般。 他的心莫名有些慌张,手上的竹竿劈开了。 突然有桃花飘落,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眼睛上…… 美得像一幅画。 他想上前去,结果发现根本迈不动步子。 几米只隔,却像是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他不死心,非要往前走。 裴南季突然睁开眼睛,片片桃花一拥而下,她看不清地面,脚步一崴,往地上倒去。 谢晏丢掉手上的外套,堪堪接住了他。 有一片桃花飘在她的眼睛上,人比花娇。 “如意,你没事吧?” 裴南季扶着他站直,“没事,就是转得太久,头晕。” 谢晏一刻也不敢松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裴南季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严肃起来,“我能帮你,我是仙女,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实在是,她若不故作严肃,肯定会笑场。 毕竟,“我是仙女”这四个字除了自夸之外简直假得不行,肯定没人相信。 结果那个奇怪的人和谢晏同时说了“我信。” 这简直不可置信,不过她没功夫去问谢晏,只能先去了解那个怪异的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个人这才重新解开围巾,望向眼前的那座高山。 “山的那一边,是我的家乡。人们常说多子多福,可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笑话。多么讽刺啊,多福村作恶多端,还能受着香火供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