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凤穿牡丹
临近中午，今日凤凰楼格外热闹。 门外的栓马桩停满马匹，逐虏临时客串“泊车小弟”，忙的是不亦乐乎。 凤凰楼三层平日很少开放，现在满满当当坐了十桌人。来人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以及同是同行酒楼的掌柜东家。亦有好食的文人雅士及书生公子。 当然就光是凤凰楼，三楼是坐不完的，从一楼到三楼皆坐满人。 纪生今天客串了把大堂经理，来回上茶，招呼，忙的是焦头烂额，终于是招呼好众人落座。 以他们凤凰楼的人员配置，一下子接待这么多宾客确实捉襟见肘。不过也慢慢适应过来，因为今日来真正品菜的就三楼的那十桌人。 这座城叫做益州城，城中有三大酒楼。名曰：齐仙楼、闻香楼、凤凰楼。 分别坐落在城西，城北，城南。 而凤凰楼历史是最久，经营了二十余载是五娘阿爷一手创立，传到她这一代，已经两代人了。 而齐仙楼，闻香楼都是不足五年的新兴酒楼。一年之前，三家酒楼还是三足鼎立之势。 一次意外五娘的父亲进京途中离世了，家中仅剩五娘一人，无奈她只能挑起凤凰楼的重任，只是凤凰楼已无往日风光。 她父亲的同胞兄长，她的族亲伯父。见她一女儿家，便觊觎凤凰楼的所有权。她伯父本是这益州城中有名的大商贾，是无利不往。他看中了凤凰楼的地段与招牌，想据为己有，转手那可是万两黄金。 本以宗族长辈的名义，站在道德人伦的至高点，强行索要。奈何五娘属于“绝户”女，律法规定她享有其父亲的财产继承，包括凤凰楼。 不死心的族亲伯父，又另辟蹊径，退而求其次。撺掇族中家翁与其他长辈来给五娘压力。以她是个女子不宜做这商贾的营生，也不会经营的借口。令其让出经营权，让他帮其打理。这种司马昭之心的行径，五娘怎会应允。 两人因为争夺凤凰楼，使得凤凰楼没落至今。最后，族中家翁，给他们出了道题。谁若能重现萧羽所创的名菜之一“凤穿牡丹”，便证明谁更适合经营。 五娘若败了，所有权依然是她的，经营权归伯父所有。可是经营权一旦落入贪婪的伯父手中，那她连所有权都有可能要失去，甚至凤凰楼最后都会改成他姓了。 迫于压力，五娘只能委屈的答应下来。其实她答应这场比试除了家族中的压力，更多的是想借此机会彻底摆脱伯父的纠缠。 原本有吴阿翁坐镇凤凰楼，她才有底气应承比赛。吴阿翁，从凤凰楼成立之初，便是凤凰楼的厨师。可她还是低估了萧腾在益州城的能量。 就算父亲离世，凤凰楼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落魄。除了父亲，凤凰楼还有五位大厨。萧腾为夺得凤凰楼所有权，通过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或是威胁，或是利诱。 把原本人丁兴旺的凤凰楼，搅得是分崩离析，只剩逐虏与吴阿翁。五娘接手后一直努力再聘人手，无一例外，全被萧腾施以手段挖走。 最后只剩下吴阿翁，逐虏，李三与纪生坚持下来。 就在比试的前一天，连凤凰楼唯一的厨师吴阿翁，也被萧腾收买，凤凰楼就彻底没有大厨了。 原本已经放弃的五娘，通过昨晚张荠的表现，又点燃了希望。 她自己心中还是不确定，张荠能行，毕竟她还未见过张荠做菜。 说句难听的话，谁也不信自己随便捡回来的乞丐就是个大厨。如今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准备做最后一搏。 不单是族亲伯父，窥视凤凰楼。齐仙楼的东家刘德仁也不止一次向五娘提出收购凤凰楼，族亲伯父又与齐仙楼东家刘德仁走得很近。 主桌上，伯父萧腾边饮着茶水，边瞥一眼坐在他身旁的五娘低声道：“五娘你一女子，却要cao劳二郎这个烂摊子，这又是何苦来哉。” “雪儿谢过伯父眷注，妾自有主张。” “不怪伯父没有提醒你，你我可在族中家翁面前约定好，你若输了，可要乖乖的交出经营权。”萧腾冷笑道。 “妾自不会不认账，反倒伯父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也罢，咱们还是按族中家翁的意思吧。”萧腾鄙夷道，他知道凤凰楼现在是没有大厨，他不相信就凭五娘一介女子，能在短短月余找出大厨来与他一较高下。 他可是花了百般精力许以重金，才请来这位京师名厨，这场比试他是有十足的把握。 萧腾也知她这侄女，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说罢，便起身朗声道：“诸君，今日有幸集聚一堂，萧某今日感谢各位能来陪吾与五娘胡闹，见笑了。让列位久等了，吾也不再赘叙，凤凰楼，日后由吾亦是五娘经营，便看今日的厨艺对决。” 说完又看向身旁的族中家翁问道：“可以开始？” 而这时，五娘款款而行，来到众人间，对各位作一万福礼：“诸位长辈，凤凰楼本是阿爷留予五娘，不劳伯父长辈费心。但族中家翁提出比试，五娘也只能应承，还望族中家翁与诸位能给妾一个公正。” 她眼中写满委屈与不屈，看向众人，好似大家，是那变相合谋她心爱宝物的贼子一般。搞得诸君好不尴尬。 主桌主位上，族中家翁萧壁，老脸不悦。冷哼道：“五娘休要忧虑，二郎一手创立凤凰楼，老夫亦希望它能昌兴玖隆。若你有能耐，老夫必会支持你执掌凤凰楼。” 五娘心想，你自己招来这些人判决，这不是明摆让我羊入虎口吗。她现在只能期望萧壁能念在她爹的情分上，拿出族长该有的公正。 一念及此，五娘更是落寞。 见五娘不再多言，萧壁朗声道：“那便开始吧。” 今日桌上每一位都有一票，总计票数最多为胜。 凤穿牡丹是五娘的父亲萧羽所创，萧羽的厨艺可谓是臻至化境。连京师厨神膳祖都对他大加赞赏，曾感概道：“得者忧思覆，淡饭胜珍馐。” 而凤穿牡丹只留下一份简易的菜谱，做出来不难，难就难在要还原出萧羽的味道，具体做法估计这天下也只有逝去的萧羽知道。 凤穿牡丹这道菜，是萧羽游历江南之时所创。此菜雅丽中带着雍容，做工精细，火功独到。无论是选材，刀功，火功都极其考究。选材有五斤以上芦花鸡，皖花火腿十年以上的老火腿，干香菇，鲜冬笋。 虽食材不多，但味道层次丰富，极少的食材就要把每样食材发挥到极致。 做法是将火腿，香菇，冬笋切成极细的细条干蒸。再取芦花鸡鸡翅去骨，再将火腿等辅料酿满鸡翅。再进行蒸制，蒸制火候不宜过长，也不宜过短。恰到其分的逼出火腿的咸香，香菇与冬笋的清香，使其融入鸡翅中，又能保持鸡rou的嫩滑。味道咸香鲜，令人回味无穷。 萧腾一方先上菜，现在每一桌上都有一道菜，便是凤穿牡丹。 众人品尝后，纷纷是眼前一亮。 萧腾不知从哪请来的大厨，竟通过简易的菜谱把萧羽的味道还原至分毫不差。 这些人以前大多都是凤凰楼的老顾客，乍一尝时，竟以为萧羽复生。 尝完菜肴，众人皆是满了口舌之欲，就连族中家翁尝后都是连连点头，众人一个个是赞不绝口。甚至有人起哄，觉得这一道凤穿牡丹已经百分百还原了，已经没有必要比下去了，毕竟不可能这世上能同时两人还原萧羽的味道，在坐各位都深以为然。 听到众人议论，萧腾不觉的露出胜利的微笑。心道，吾请的这位可是京师名厨。这都不赢，吾欲裸奔。 五娘观此景，心中更是冰凉。她也亲自尝过这道菜，不输于父亲的味道。本还抱有一丝希望，此刻，她已经觉得一丝希望都没有。 “五娘，该到你了。”萧壁，没理会众人的议论声。对有些柳态含悲的五娘催促道。 “诺……”见萧壁催促，五娘只能应是。 心中叹道，该结束了，阿爷您希望我长大后能接管凤凰楼，我没能保住它，对不起。 “诸位郎君久等，凤穿牡丹来了!”李三一声响亮的吆喝声传上楼来。 只见李三和张荠打头，一人抬一边，后面是逐虏。抬着类似步辇的食架缓缓的走进门来，落定，接着三人便为众人上菜。 这时张荠也看出五娘忧虑哀伤，他来到五娘身旁，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五娘见其安慰的眼神，心中稍有宽慰。 “切，这菜肴还需盖起来，丑媳妇终得见翁婆。”萧腾不屑的笑道。 就在盖子起开时，他便又笑了。他这方无论是，味形色都无限还原了萧羽的凤穿牡丹，可眼前这道菜，虽也摆盘精致，光从外形上看便不是凤穿牡丹。 “诸位想必大家已经有结果了吧，也没必要再吃了，投票吧。”萧腾起身笑道。 “为何？”五娘急忙阻止道。 “这还不明显吗，凤穿牡丹，他缺少了鸡rou。” 萧腾话一说完，众人便喧闹起来。 确实，张荠所做的凤穿牡丹，是由细若发丝的火腿丝，香菇冬笋丝，拼接成一朵牡丹铺在盘中。 “各位郎君，你们先尝尝看，是否有鸡rou。”这时张荠自信高声道。 众人依旧是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人动筷。 只见，萧壁动起筷子，夹起一片花瓣放进嘴里。便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大家见萧壁品尝如此香甜，也按耐不住在鼻尖勾引的香气，纷纷动筷品尝起来。 “这……”萧腾见人人如萧壁那般闭眼陶醉，也好奇的动起筷子，夹了一片花瓣随意送进嘴里。 “嗯？!!”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