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幕、处刑
风雨飘摇。 水晶吊灯的礼堂里,他们齐聚。 名贵的红色迎宾地毯上点缀着金色的奇特图案,传统的西方长议事桌与高背椅整齐地摆放在礼堂中央,彩绘的各色玻璃覆盖穹顶。 没有人发言,他们只是沉默着。目光一齐投向首座,白发白须的长者身着同样颜色的长袍,长袍上金色纹路交织出与地毯相同的图案。他站起身,灯光在他的脚下破碎,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一样裂痕分明。古旧的黄铜怀表出现在他的手中,机械结构的驱动下指针运动,发出短促冰冷的声响。 他在倒计时,直到十二个罗马数字中央圆芯连接的三根指针重合,他合上怀表。清脆的扣合声中风雨停歇,万籁俱寂。十二位落座之人一齐起身,统一的白色长袍上金色明亮。右手握拳放于心脏之上。声音如教堂晚钟,肃穆庄严。 “无怨无悔,至死方休。” 惊雷乍响,雷龙划破长夜。 长者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像是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感到抱歉。隐藏在长袍里的手摆上桌面。手背向下,屈起食指略一扣击,沉闷的扣击声在扩散,于是消逝之时雷龙困厄于天空,世间一切再度回归静谧。他把怀表拢在袖口里,缓缓坐下。扣击桌面的手指却还未停下,极有韵律的敲击声里,长者轻声哼唱着。像是古老得连声音都无法发准的八音盒。 他们站立着,像是下一刻就会睁开鲜红双眼的吸血鬼石像。 “领主,国王,神座。” “我记得你曾教导过我们。” “要让鲜血萦绕身躯。” “要让骨骼铸成刀剑。” “要让你品尝毁灭。” “平民,逆臣,信徒。” “我等的名,处刑之人的名。” “我等铭记你的教导。” “无怨无悔,至死方休。” 他不改笑意,神态间满是轻松与不在乎。骨节分明的双手十指交叉相扣,目光扫过面前的十二位「平民,逆臣,信徒」,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狮王。自信、自负,或者说是傲慢。他如同缓缓地拔出裁决的剑刃,在幽静的礼堂里展现锋芒。 “我很好奇,究竟有几位重新拾起了自己臣子的身份。混杂在我们这些谋逆者的阵营里。”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 像是真正替后来者考虑的长者,他只是为误入歧途的年轻人感到痛心、感到悲哀。 此后是死一般的宁静,沉默中仿佛有什么在沉淀着。 年轻人显露出一点笑意,片刻又收起。内心中的数字如沙漏里的沙子倾泻而下一样减少。 “三。” “二。” “一。” 似有似无的星星点点的彩色如同迷幻的火光点亮摇曳。 空气在凝固,其中站立着的一道人影呼吸在加重。他的眼睛里血丝密布,额角的青筋暴起,身躯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什么。 “哦?看来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呢。” 下一刻,所有的光线都被剥夺,头顶的水晶吊灯坠落。 所谓的「臣子」,有如角斗场中饥饿已久的猛兽自笼中奔袭而出,向着它的猎物而去。向着坐在首座的“年老狮王”扑去。要将狮子的血rou撕扯开来,吞咽下它的心脏。长袍宽大袖口里他抽出与此刻暴起的凌厉疯狂气势极为相称的锋锐短剑,像是东方古老国度里图穷匕见的荆轲剑指秦王,剑出,非生即死。
茫茫黑暗里,长者轻敲桌面。 无论是被打落的水晶吊灯,还是此时自半空中持剑斩下的叛徒,都凝固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走下首座,如同折去了花枝一样夺去短剑,他挽了一个剑花,然后细细观赏着那柄短剑。精致繁复的花纹装饰在剑刃上,剑柄镶嵌着一枚鲜艳的红宝石。 “剑不错。” 长者这么评价着,他没有去关注双眼通红的人影逐渐变得像是野兽一样的嘶吼。 仿佛资深的老道的的收藏家,估计着短剑的价值。 半晌后才不耐烦地朝人影说道。 “这就扛不住了?这种程度的侵蚀,你投靠了「愤怒」?真是没眼光啊。” “年轻人,路,走窄了啊。”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短剑被送入心脏,他的瞳孔放大,失去了声息。 一个响指,人影摔倒在地上,一切恢复如常,凝滞着的开始流动。 昏黄的火光在半空中亮起,礼堂里再次被光线充满。 长者眉目里透露出赞许,他把视线投向点起火光的那位年轻人。年轻人微微鞠躬。 他宣告着。 “听好了,年轻的逆臣们。” “我不会阻止年轻人去选择自己的道路。”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和深沉,带着无与伦比的尊贵和不容侵犯。 “但…” “染指之前。” “三思而后行。” 这就是,年老的处刑者所给予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