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医院
两人一室的病房中，金万重躺在高枕上，脚上打着厚厚得一层石膏。隔壁床是一个骨头卡到喉咙的中年人，挂了两天的吊瓶，今天就要收拾东西出院。 金露坐在金万重身边，正细心地给祖父削着苹果。 金万重瞧着孙女，学校医院两头跑，心疼地说道：“外面天那么冷，不要天天往我这跑，回校了就当以学业为重，可不能翘课过来。” 金露递过苹果，说道：“没事，又不远，再说……”她想说自己有专人接送，话到嘴边又止住了。顾明去买果篮和鲜花，过一会就会上来，金露自觉不说也是枉然，于是支支吾吾地说道：“爷爷，等会有人要来探望你。” “你同学吗？”金万重咬了口苹果，“不用那么麻烦。“ 金露说道：“不是同学，是……”男朋友不知怎地就是说不出口，尤其是长辈面前，她羞得小脸绯红，这一切尽收金万重眼底。他活了七十载，一望就明白了。金万重装作不知，故作严肃地问道：“是什么？” 病房的门被顾明推开，一束康乃馨，一提果篮，跟着走进一个帅气却略带邪魅的男孩。男孩自我介绍道：“爷爷您好，我叫顾明，我是金露的女朋友……不对，金露是男朋友的我……不是，我是那个……” 金万重叹了口气，帮他纠正道：“你是金露的男朋友。” 顾明放下果篮，对金万重鞠了一躬：“谢谢爷爷的认可。”然后笑着对金露抛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家人这关我顺利通过。 金万重一开始觉得小伙子腼腆，见家长话都说不利索，没想到小伙子耍了个小聪明，给自己摆了一道，足以见得，小伙子是个灵活子弟，他笑着招呼道：“来就来，鲜花和果篮就破费。” “不破费，水果的香甜能让人心情愉快，康乃馨的寓意祝爷爷您早日康复。” 金万重放下苹果，接过鲜花，笑道：“那借你吉言。” 顾明含笑走近金万重打着石膏的腿，撩开被子一角，手轻轻放了上去，水鬼与万物通灵，一触便知伤势轻重。 金露见顾明此举，觉得男友这般行为很失礼貌，低声喊道：“你干嘛，快盖回去。” 金万重只觉男孩手触及小腿部，一丝凉爽，一丝温热在皮肤间游走，酥酥麻麻，皮肤与石膏间传来一阵痒痒的感觉。他惊讶地看着顾明，对金露挥手道：“不打紧的。” 顾明诊断片刻，开口问道：“爷爷，您跌伤的部分是小腿骨吧？” “石膏都打那，我也知道。”金露撇了撇嘴。 “腓骨体断裂，胫骨挫伤。”顾明说完，给金万重盖上了被子。 实情确如顾明所言，金万重取出床头柜里的CT片子，再一对照，惊奇神色溢于言表，他好奇问道：“小友如何看出来的？” 顾明谎称自己家有人是外科大夫，自小耳濡目染，对临床诊断有些许了解。虽是胡编乱造，但是外行人听得在理，也就不会去深究。 病房的门被推开，医院的副院长走进来，握住金万重地手热情地问候：“金教授，现在好些了没有？” 他身后的护士连忙给金万重介绍：“这位是本院的副院长。” 金万重是教政治的教授，和医学是八根杆子打不着一块去，但是基于金万重的学生在省市各级担任要职，这位副院长闻讯前来也就不难解释了。不过金万重可不喜欢这套东西，曾经在授课时，他就反复叮嘱自己的学生：“腐败的大门很多时候是从亲戚朋友和所谓的熟人身上打开的，打败一个人的因素可能是人性的弱点，也可能是爱的妥协……” 授课的话仿佛就是昨天说的，金万重沉下脸，说道：“承蒙关怀，我很好，只希望院长不要声扬我住院的事情。”他最怕的就是一大批同事学生前来探望，那真是好不烦人。 副院长见金万重脸色阴沉，没有交流的意思，便应道：“好的，好的，您多注意休息，有什么需要和建议尽管跟我们反应。”他转身对身后的护士交代了几句，扭头对金万重道别似地笑了笑，回脸悻悻无趣地走出了病房，并带上了房门。 留下来的护士开始给金万重输液，一套流程做完，护士起身提醒家属：“账户余额已经欠费，只开出截止今天的药，麻烦你们家属前去缴费处缴纳费用。” 金露道：“好的。”护士收起托盘，走了病房。 “那我就先去缴费了。”金露说着向门口走去，顾明跟上，道：“我也去。” 金万重喊道：“等等。” “怎么了？”金露转身。 “方便回去帮我看看花圃。”金万重心心念念新栽下花苗，怕给风霜雪雨糟蹋了。 金露没好气地说道：“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担心花圃，您要不是从树上摔下来，也不会受伤。” “我就说说。”金万重xiele气。 “不是我不想去。”金露说道，“姑姑说她这几天单位有事，可能脱不开身。我要是也不在，您要吃饭什么的，怎么办？” 金万重说：“我不请短时护工，请一个日陪护工就是了。” “唉，好了，我找时间会回去的。”金露拿老爷子没办法，说到花圃就痴迷的和一个崇拜超人的孩子一样。 走出病房，顾明说道：“爷爷一定超喜欢那束康乃馨。” “是的，爷爷从始至终都捧着那束花。” “在我的眼里，你比花还美。”顾明深情地望着她。 “逮到机会你就说土味情话，油死了。” 顾明一把搂住金露的腰，说道：“走啦，缴费去。” 金露稍稍挣扎：“别人看着呢。”大庭广众，她觉得搂搂抱抱的，被人看来看去，不太好。 可是顾明可不管，金露越挣扎，他就越使坏，搂得紧紧的，还昂着头，特别招摇。 金露忸怩不过，只好顺着他。贴在他身侧，一股男子气息袭来，她有些迷离。当初，谁又能想到，爱情的到了，竟无一丝预兆，沉浸其中，就是一呼一吸间的空气都是清甜的。真好，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与她对视一笑，幸福溢于心头，像三春漫过枝头的桃花。 医院缴费处排起了长龙，任远升拿着全面体检的单子，排到了缴费队伍的后方。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拍了拍任远升。 任远升回头，见此人身材魁梧、面有不善，问道：“有什么事吗？” 男人不容分说：“和我走。” “去哪？”任远升问道。 “少废话，跟我走就是。”说着，抄手就在任远升脑袋上削了下。 这一削划过头皮，伤害不大，侮辱性极重。任远升怒道：“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男人见任远升底气十足，拿不定主意，朝着不远处的两男一女喊道：“是他不？” 女的回道：“就当他是好了。”说着脸还羞红了起来。 男人说：“这可不能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任远升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脚一迈，朝另一条长龙排去。 女人瞧任远升挪动，当机立断地喊道：“就是他，衣服一样，长得……”她压低了声音，“也差不多。” 男人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一把拉住任远升。任远升三番五次被陌生人挑衅，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掸开男人的手，拿出斗殴的架势，痞帅地说道：“想干嘛？别以为我让你两下，就当我怕你。” 男人呵一笑：“是个刺头。”伸手一抡掌，“啪”地一声清响，男人手举着，整个人都蒙逼了——他没想任远升会先发制人，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男人的同伴也看傻了，这个看似俊俏的小哥可是一点都不孬，一掌过后，又是一脚，直接把男人踢得踉跄，倒退了几步。 这下彻底激怒了男人，他嘶吼一声，双臂抱着了任远升，任远升力量不及对方，挣脱不得，于是急中生智，头、肘并用，勉强脱身。 可是男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任远升也不想灰溜溜逃跑，打红眼的男人都是各自不服，所以死咬对方，竟扭打在了一块。男人的同伴此时站不住了，奔了过来，较量的形式瞬间改变，三打一，仍是任远升矫健，被人几番拳打脚踢，只有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份。 女人走了过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较好，喊男人“哥哥”，看了眼被摁在地上的任远升，说道：“算了，别打了，带回去再说。” 任远升生性倔强，对女人喊道：“休想！” 那个起头的男人过去就是一巴掌：“妈的批，这是刚才你偷袭老子的，现在还给你。”又对自己的两个兄弟喊道，“拉起来，带走。” 任远升挣扎，大喊，向避于一旁的围观群众大声求救。 围观人群虽是愤慨，但是谁都不愿出头。 刚出电梯的金露听见了任远升呼救的声音，人墙屏风，瞧不见前方端倪，好奇心驱使，金露招呼顾明上前去看看。 顾明拨开人群，给金露让出一条路来，尽管任远升脸上带伤，可是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金露说：“我认识他。”说着要走上前制止眼前的暴行。顾明生怕别人误伤了自己的爱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使出一招八段腿，呼得腿上生风，直接踢飞了一个。接着左脚站定，右腿旋踢，其中一个男人躲闪不及，闷哼一声，踢翻在地上，竟晕死了过去。 第三个男人，也就是首个找上任远升的那个家伙，眼见顾明是个练家子，撒开任远升掉头就跑。顾明岂能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夺步跃起，正要出击，与那个男人一伙的女人突然尖声叫了起来：“这个人强jian了我，还有没有王法了。”说完，痛哭了起来。 原本偏向任远升的势场瞬间扭转，人们惊得目瞪口呆，无不同情受害女子，皆横眉指摘任远升的不是。 顾明一时没了分寸，他看向金露，金露扶着任远升的手放了下来，她对顾明解释道：“你别看着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任远升自证清白：“我没有！” 女人哭道：“你有！” 黑白难辨，昏晓难分。门口围观群众让出了一条道，医院保安匆匆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