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希望之地
一支庞大的商队从东而来，向着泊伦公国的西境而去。 这支商队人数足足有五百多人，队伍中全是由巨挽马拖运的大型马车，马车之上全是目前在泊伦公国紧俏的商品。 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泊伦公国就像一个满身伤痕的病患，对一切有利于伤势恢复的资源都如饥似渴。 在商队的前方，一架两匹巨挽马拉动的马车上，一个穿着绸袍佩戴黄金戒指的富态中年男人，掀开遮盖货物的蒙布一角，确认了蒙布下的货物都没有因不久前的降雨而受潮。 一个青年在他的招手下跳下马车走了过来，利索地重新将蒙布上的绳索紧紧地扎在车架上。 紧了紧打结的绳索，青年不满道：“道勒叔叔，我们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鬼地方来？我的屁股都快坐得生疽疮了。” 富态的中年男人道勒“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这是商业之神的神官的指引，泊伦公国的西境有潜在的商机！马林，你要学会聆听神的旨意！” 商业与财富之神寇·柯兰掌管着交易与金钱，商人、盗贼、冒险者，一切想要发财的人都有可能信仰这位神祇，至少在他们渴望得到一笔金钱时候多少都会颂念祂的名字。 而商人毫无疑问，颂念祂名字的次数远远多于其他人，有的商人甚至是祂的狂信徒。 祂的神官们通常能得到这些商人信徒们不菲的献金与捐赠，用来将祂的神像与神殿打造得金碧辉煌。 “什么神官，那明明就是个该死的骗子。”马林小声地嘀咕着：“你之前听他的，把手里的货款全都拿去买了食盐和棉布，结果堆放在仓库里面半年都没卖出去。” 时常会有人假扮成商业与财富之神的神官，去哄骗小商人，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离谱商业cao作，然后骗取商业咨询费用。 马林可以肯定那个家伙是個假扮商业之神神官的骗子，他甚至连寇·柯兰的圣徽都是用便宜的生铁做的，只在上面涂了一层劣质的黄色染料，完全无法冒充黄金。 说到这个道勒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不是就卖掉了吗？而且是在泊伦战争还没开始之前，食盐和棉布最低价的时候买入，现在却能高价卖出！” 马林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道勒理由，只能闷闷地说道：“那也可以直接在泊伦王都卖掉，哪用得着跑到西境来。” “哼，莱明顿来的商人都往泊伦王都跑，泊伦王都又消耗得了多少商品，到最后还不是抢着降价才卖的出去。” 道勒笑道：“西境就不一样了，现在没人乐意到最远的西境来，没人跟我们竞争，我们的货物在这里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 十多天之后，商队几乎来到了西境的最西边。 一路走来，道勒已经知道这里被泊伦大公划分给了一头蓝龙，起初他还心惊胆战，害怕被蓝龙抢走商队的货物。 但后来他发现，为那头蓝龙领主工作的领主厅非常好说话，都以他给出的价格购买了一部分物资，并没有出现什么抢夺、压价或是强买强卖的情况。 这让道勒放心了不少，因此才敢向着那些领主厅工作人员口中所说的最繁荣的黑石镇走去。 道勒终于看到了黑石镇的边缘，到半下午，商队才走入黑石镇中。 看着大片正在修建的房屋，和那些正在工作，脸上洋溢着满足、喜悦之感的平民，道勒微微感到咋舌。 与被战争肆虐得没有多少人烟的东境，和平民脸上仍残留麻木和悲痛的泊伦王都不同，这里没有一点被战火波及的样子，要是不知情的人来到这里，估计还会以为这里是某处正在扩建的繁荣城邦。 忙碌的平民们行色匆匆地从商队旁走过，好奇地打量着这支与泊伦本地商人不同的商队，但却没有人停下与他们交谈。 让商队留在城外，道勒带着几个随从走入城镇中，踏上已经建好的街区，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 这些街道修建得非常宽广，足以容纳六驾马车并排行进。 道路由石砖铺成，完全不像乡下的小镇，肮脏又泥泞。路两旁的房屋全是新建的三层石砖房，显得整齐又充满文明的气息。 一路走来，特意避开了房屋窗户下的道勒更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没人将排泄物从窗户直接倒出来，地上也没有一点肮脏的粪便尿液的踪影，让街道看起来干净舒心。 “看起来简直比泊伦王都还要好。” 道勒高兴起来，这里的平民们过得越好，他的货物就越容易卖出去。 喜悦中的道勒忽然看到前方的拐角处走来一队披甲的矮小怪物，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些邪恶的狗头人。 这种异常的行为立刻引来了狗头人巡逻队的注意，上前对道勒等人一番盘问搜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离开。 道勒看着狗头人巡逻队离去的背影，将已经掏出来的几枚银币又塞回了口袋，神情有些感慨。 这还是他头一回碰到不会勒索明显是外地来的商人的卫兵，甚至连他主动送出的银币都被拒绝。 这样的纪律性他从未在人类身上看到过，无论是在泊伦公国，还是在莱明顿公国。 花费三枚铜币找一个路人问清了去领主厅的路后，道勒决定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 根据他前几次与领主厅打交道的经验，现在马上就要到领主厅员工休息用餐的时间了，但在用餐完毕后，他们还会接着工作，直到晚上七点。 他完全可以吃饱饭，再休息一会，让自己体面地去见那些在领主厅工作的官员。 “嗯？这是什么地方？” 在寻找吃食的时候，众人路过了一处占地宽广的庄园，庄园用一人高的围墙围起来，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而庄园的门口，则不停地涌出五六岁到十一二岁的孩童。 那些孩童背着的布袋中，则装着一本本书籍。 “每个孩童都有好几本书！”道勒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贩卖过纸张和墨水的他深知知识的价格有多么昂贵，因此更难以想象为什么这些穿着明显是平民的孩童如何能拥有这么多书籍。 一番打听，道勒才知道这些书籍都是领主厅发放的，而这些孩童也是被领主厅要求必须进入“学校”学习。 在“学校”的对面找了一家餐馆，道勒一边切割着面前的鹿肋排，一边看向窗外那些陆陆续续走入“学校”的平民。 那些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自愿前往“学校”学习知识的普通人，黑石镇人管这个叫做“上夜校”。 知识就这么轻易地教授给了平民，而那些愿意学习的平民则能凭借学到的读写和计算，获得更好的工作。 道勒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父亲花费两枚金币，才让他能跟镇上的男爵管家学习计算，他才能进入商队成为记账的学徒，再之后才有了后来的商人道勒。 但他的父亲却因为掏光了家中的积蓄，没钱治病，而死在了一次轻微的风寒感染中。 将炖煮软嫩的鹿rou送进嘴里，道勒眼眶微红，用咀嚼掩饰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感慨道：“真是一片充满了希望的土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