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此时众人惊呼才堪堪响起。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住手!”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黑子等人看见穆王遇险,亦向此地冲来。 霍倚秋不待人呼便收了剑,呆立着。她此时双目火辣,嗓子火辣,心头尤为火辣,她想不通,不过眨眼之间,晏诗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此时只见穆王面前的桌子抖抖索索,晏诗从底下露出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手脚利落的爬了出来,口中不住叫道,“吓死了,吓死我了!真是好险,好险……” 看向霍倚秋的目光闪过一丝戏谑。 “你……” 黑子等人终于赶来,“王爷!您无事吧?” “保护王爷!”程风几人霎时间将穆王连同晏诗一起围在身后,拔刀面向霍倚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误会,都是误会!” 邱敏连忙站了出来,将犹自气愤难平的霍倚秋拉回席中,“别紧张,都不要紧张。并非有意。” 说着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急道:“你还不快说句话!” 凤鸣楼众人此时也已来到场中,向穆王行礼,“一场误会,霍师姐想表演个惊险的作为结尾,不料失了手,并非有意针对穆王爷,还请昱王爷和穆王爷明鉴。” 穆王看着霍倚秋,不搭话。穆王年纪虽小,好歹也是个先皇亲封的王爷,这事说小可小,说大,也能大。且看穆王如何处置,顺便也能看看穆王的手段。 于是昱王也不开口,全军将士,包括众多武林门派都观望着,这个妆容狼狈,鬓发湿漉,衣衫酒渍斑驳的当事人。 邱敏又着紧拉了拉她的手。霍倚秋似才清醒过来,抹了把面上不断淌落的水滴,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更花了,“是我失手,并非有意伤害王爷。实在是对不住。王爷和众将士气度恢弘,又有江湖前辈在此,还请原谅晚辈学艺不精,让各位见笑了。万望莫要见责。若穆王爷难消此恨,我一人承担,与我同门师弟妹无关,还请两位王爷,高抬贵手。” 她抱拳行礼,身姿俯得极低,言辞又极恳切,若是再得理不饶人倒显得穆王无容人之量了。 这么快便压下了情绪,进退得宜,看来她这个师姐,不愧出身高门,确有过人之处。晏诗似笑非笑,没有错过孔姓将领二人惊讶之余的可惜表情。 穆王知道她是冲晏诗来的,故而目光同晏诗一碰,便了然对方的心思,顺水推舟,“我既没有受伤,这便不算什么。霍姑娘可能是想表演一招精彩绝伦的剑法,连我这坛酒也忍不住要看,故而……只可惜好像坏了事。霍姑娘,不会怪本王吧。” “哈哈哈哈……”昱王大笑,“我看不是酒想近美,是舒城你想要掠美吧。你这样做,我一个老头子无所谓,可在座这么多大好男儿,可不见得会让你噢!” 三两下说罢,席间气氛再次轻松活跃起来,霍倚秋借口整理仪容匆匆离去,打量她背影的视线里又多了好些炽热。 昱王见状,微微一笑,清咳一声道,“先前便说我给各位准备了一番惊喜,谁曾想让凤鸣楼的霍姑娘抢了头彩,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都上来吧!” 话音刚落,一队衣衫轻薄的舞姬款款走来,现身于火焰光明之处,随着鼓乐,舞姿缓缓抬起。 腰如柳摇,人似玉娇,曼妙的躯体在单薄衣衫中若隐若现。饶是妆容粗糙,舞姿普通,可这独属于女性的柔美韵致,放到这唯剩刚猛的军营里,映衬着身后乐水日夜不息的怒吼,比身着华服在富丽大堂中更加妖娆旖旎,霎时间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有人连杯在嘴旁都忘了饮,在场众人的心皆像篝火一般,忘了方才的不快,热烈的舔舐燃烧起来。 昱王见状,越发志得意满,手掌轻轻拍打,应和着节奏。 “这是……营妓?” 晏诗只扫了一眼,便转开头去,低声问道。 语气里的不满酒香一般丝丝缕缕的透着出来。 穆王无声笑了下,低头夹了块羊rou入嘴,“应该不是,以往宴饮没见过。” “想是最近才搜罗到的吧。” “时日久了,这些人毕竟不是边军。哪吃过这种苦。” 晏诗抬眼细瞧,才注意到篝火旁舞姬们疲惫麻木的表情和空洞的目光。 相距不远的阴影处有位年逾四十的妇人嗫嚅着趋步上前,却被昱王的卫兵挡回。 那处原是窦平章的座位,此时人却不知去了哪里。正好显出这一幕来。 一亲卫低声向正欣赏歌舞的昱王汇报几句,昱王大手一挥,他面前一盘羊腿便被人端了下去,递到那妇人手中。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羊腿退下。 丰宁当地,竟然已经如此困顿了么? “在看什么?” 懒洋洋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穆王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桌上的节奏未变,目光也不曾向后偏上一分。可晏诗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 “没什么。你果然说得不错,这些应该是本地的风尘女子,被他们网罗了来。” “我几时说过,她们是风尘女子。” 晏诗倏然抬头,“你说什么?” 穆王摇头晃脑,似乎酒意微醺,若有若无的点了点下巴,“你看。” 此时乐声已变,缠绵悱恻,靡靡入骨。女人们的舞衣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露出大片肌肤来。 西北风沙锻造出的肌肤微微泛红,远不如中原和江南的细腻白皙,可依旧足以勾魂摄魄,撩人心弦。看得一个个久居军中的男儿们血脉贲张,眼神发直,直恨不得将眼神牢牢地黏在这些美人身上,将对方吃干抹净。 然晏诗却看得分明,这些裸露的皮肤下,泛着青紫不一的伤痕,甚至还有鞭笞后长出的粉红新rou。触目惊心的随着舞步,不时展现在明光之中。 然场中众人几无一人为之见怪,目光里的痴迷不减反增,开始明晃晃地露出贪婪和垂涎的意图。 “你是说……她们是良家女子?” 晏诗掩口低呼,几乎不敢相信。青楼之中鞭打杖责也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凭。 穆王指了指酒坛,示意她倒酒,方能掩饰她的失态。 顺势回答:“真正的窑姐哪怕不情愿,动作也不会如此生涩,木偶似的。” 晏诗恭敬端杯敬上,偷偷再看舞姬,她其实不太能分辨出来,但穆王身居高位,歌舞不知见过多少,想来判断不会有差。便越发心惊,“逼良为娼?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穆王斜睨了她一眼,“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我也是现在才得知。” 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间的谈话。 原是那位孔姓将军按捺不住,率先出手将经过身旁的舞姬拽进了自己怀里。 惹得那女子不住的焦呼挣扎,却哪里逃得出常年握刀的粗壮手臂。颤动着rou痣的嘴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惹得昱王和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顿时污言秽语此起彼伏,竟是将那舞乐盖了下去。 有个女子想要上前解救,却被同伴紧紧拉住,不得已依旧遵循着节拍,重新舞动起手足。 只是由此先河一开,昱王也并无劝阻之意,这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哪里还忍得住,纷纷上前拉扯,抢起心仪的女人来。舞姬们纷纷四散逃窜,场中将士则围追堵截,场面霎时间混乱不堪,呼喝惊呼接连不断,杯盘碎裂翻倒声时有耳闻,裂帛求饶声宛如鼓点,气氛登时冲上了高潮。 就连平日里整天喊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武林人士,蹂躏起这些弱女子来也毫不势弱。唯有寥寥数人,也不过转过脸去,闭口不言。 晏诗捏着酒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杯中酒洒了出来。 赢舒城顾不上袍服酒渍,立时按住了晏诗的手。“别冲动!” “你要独自挑衅整个联军吗?” 感受到掌下憋足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消散,赢舒城放开了手,掌心滑腻的触感依稀残留,耳边幽幽传来一句: “全都,该死!” 似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昱王回头便朝穆王道: “舒城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第五个孩子都出生了。身边也没个人,在云州没人替你张罗,在我这昱州,我可要为你做主啊。知道你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残花败柳,庸脂俗粉,可是这些,个个都是良家子,清白干净,你挑几个收了房,咱们叔侄也好一同上阵,驱敌退兵啊,啊?哈哈哈哈哈……” 得了正主亲口承认,晏诗杀机随念而起。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皆因昱王之言投向此处,还有无数武林人士,穆王表面不胜酒力,笑着倚在晏诗肩头。桌下的大掌却牢牢按住晏诗的手臂,以及她腰畔的佩剑,耳边传来急促心潮,砰砰,砰砰,砰砰! 老王爷这话说得暧昧,荤话军中是荤话生存最为肥沃的土壤,在场谁听不懂昱王的弦外之音?这下众人皆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只是看向穆王的眼神,均有些排斥和疏离,甚或是不屑和轻视。 军人之身便是朝不保夕,有个正经媳妇的没有几个。嫖娼狎妓那是家常便饭,大战在即发泄情欲更是好比阵前磨枪。再者贵人三妻四妾,以夺取美人芳心为荣,世道如此,能勘破此劫,洁身自好的又有几人。
如穆王一般清心寡欲,暗地里皆被冠以清高之名,世俗多不待见。 于是有人接着酒兴大胆开口,“王爷盛情,只怕穆王爷人中龙凤,与我等rou体凡胎不同,不喜女子。” 此话一出,周边皆有低低的笑声,不怀好意的响起。 昱王斥道,“胡说!” “舒城我看着长大的,打小便英武不凡,仪表堂堂,不喜女子,难道还好男风不成!” 嬉笑声更大,也不知哪个角落里传出一声,“可不正是吗?” 众人看着仍然半靠在晏诗怀里的年轻王爷,越发心照不宣。 四面八方投向穆王和晏诗身上的目光越发炽烈起来。 穆王还未说话,昱王便举手弹压,“都是片面之词。即便就好男风,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朝廷,还是很宽容的嘛。” “你早说喜欢男子,我早先也好帮你寻几个来。” 还是那个孔姓将领,“王爷,您就别瞎忙了,穆王爷都带着人来了,您还要去找人。这不给人添堵么?” “再说了,我看找遍这丰宁地界,也找不到像穆王侍卫那般俊的。” 不说还好,这人一提,众目睽睽,皆向晏诗脸上刺来。看她是否真是拔群的俏丽,竟能让一个王爷心折。 然此种情况对于晏诗而言,极为危险。 一个明面上的浣花门,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薛鳌,晏氏惊鸿功法的唯一传人,京城第一美人薛璧的独生女儿,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能找到对她不利的理由。 她的身份,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自带重重的杀机。 穆王早已从晏诗身上起来,半撑在桌前,宽大的身躯将她挡在身后。 “我说老王爷,您不会真信了他们吧,一个个尽当面编排我。你不帮我说话就罢了,怎么还认真起来。” “那……”昱王看了看座上,他搜罗来的女子哪还有剩,唯独一个瞎了只眼,脸上拉着一道狰狞长疤的女子,安静躲在阴影处。 “就她吧。”穆王一指,便是那个女子。嗤笑声四下半轻不重的响起。 昱王见穆王如此,好似有些过意不去,“她要不就留给下面的人,”说着拍拍身边两位女子中的偏丰腴的一位,“你过去。” “别!” 穆王立即出言阻止昱王动作,“我看那个就很好,我就要她。” 有人不阴不阳的开了口,“穆王爷,那个可不是个善茬,要小心花朵有刺呐!” “无妨,有刺的花才香。”穆王起身走到那女子身前,向她伸出手,“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 那女子独眼抬起一瞧他,二话没说,便起身听话的跟着穆王走回座位。那模样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旁人瞧见,虽是自己瞧不上的,可见得那女子如此,心下难免酸溜起来。 “果真是舒城少年英雄啊,你看你们一个个,有谁不声不响就能让女人服服帖帖的?” 昱王竟似看不穿各位心思,当头叫了声好。 底下虽然喝彩声四起,却有些疏疏落落。 “王爷,奴婢替您斟酒。”那女子说着便要夺过晏诗手中的酒坛。晏诗目光瞥见,对方平静神色下,那一抹暗自汹涌的疯狂。正要拒绝,便听得穆王开口: “不必,饿了吧,吃些东西吧,不用管我。” 听得此言,那女子独眼泛起一阵涟漪,不敢置信地看着穆王,似在判断真假。 “别看了,王爷对你没有恶意,用些饭菜吧。活下去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晏诗不着痕迹的用酒坛把菜碗推了过去。 那女子闻言身体猛地一震,指甲在木头桌面抠出几条痕迹,蓦的劈手端起菜碗,狼吞虎咽的吃起rou来。只是那牙口用力得,似乎在嚼碎仇人的骨头。 “穆王爷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不咸不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非也。不吃饱,一会怎么有力气服侍本王?” 见他说的露骨,众人这会倒不好再继续调侃了,各自搂着美人尽兴。 ****中,有人匆匆跑上前来,大声报告: “禀告王爷,窦将军和薛世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