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留下

    “咳咳，我的意思是这些狂徒实在太不像话，竟然公然造反，体会不到朝廷体恤民生的一片苦心，真是自取死路。”

    话出得口温浩才发现自己声音里好像带的喜悦成分有点多，赶紧掩饰一下，毕竟这可是当着建康朝廷使者的面。

    没错，就在闻香教举旗造反的同时来自南朝帝都的使者终于也带着那一纸诏书来到竟陵郡，诏书里的内容也和温摇光提前传来的消息果然一致。

    不管里面包含着多少算计，这封诏书对于温氏而言都意义非凡，这意味着南梁朝堂已经正式接纳了南下的温家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

    为表诚意，使者还带来了温摇光、温修之等人的全套礼服、印章、仪仗等等，实际在南朝大多世家出身的官员上任都是自己置办好这些东西，这次也算是建康诸公充分考虑到温家此时可能够穷表示出的善意。

    这个时代拜领天子诏书还没有后世明清那般严肃，按照时下流行的风气就是直接对天子征辟为官敬谢不敏的狂徒都有不少，因而也没让温浩一句惊呼引来“大不敬之罪”要满门抄斩的超展开。负责传旨的小黄门算是见多识广，并没有计较太多，笑着敷衍道：“温公子忠心报效天子之心真是感人，想必此去京城定然能如大鹏展翅，一飞万里啊。”

    温修之清楚自己这侄儿究竟欢喜的是什么，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闻香教这个由头是他早就安排的暗棋，但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在他预料之中，徐承志真带着手下教众起兵造反谁也预料不到。

    这种局面下将温浩一个人留在竟陵就有些不够安全了，温修之向前站出一步，拱手道：“使者幸苦，朝廷恩典修之感恩不已。既然如今有蠢贼作乱于竟陵，那正是我报效朝廷之时，修之岂敢放却眼前之贼无动于衷而急着往建康去祈求官位呢，这可不是仁者所为。我温修之愿留在竟陵为朝廷平定贼寇，若能承陛下洪福薄有微功，也算略尽心力了。”

    温修之这种要求并不过分，自前汉时起就有官员可以在外遇见敌人主动出击的法律，在这个纷乱的世代，无论南北哪一国都并不认为官员在异地遇敌主动前去讨伐是坏事，当然所有律条里对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都是同一个处置意见：如果成功就论功行赏，如果战败不但要追究战败之罪还要加上擅自举动的罪责，属于罪加一等。

    在南朝，自世族们的政治渐渐稳固之后，高门里就再没出过愿意这么干的人，但某些企图另辟蹊径的家族倒是会这么做，尤其著名的就是义兴周氏。

    温修之的要求合情合法，传旨的裴姓小黄门自然只好听之任之，谦逊的对这位新上任的宣城太守拱手道：“温太守既然有如此壮志豪情，咱自然没有话说。既然诸位都已经领受了旨意，我等也就不久留了，还要速速赶回建康回报尚书省诸位执政还有陛下呢。”

    心中暗道：闻香教作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一个宫里的宦官，又不像这温太守一样可以凭借军功上位，留在这又有风险又没好处，不走干嘛。

    对此温修之并没有太过挽留，因为温延这位老祖宗还是要代表温家上京一趟的，还有在半路等着的温摇光，早日离开更加安全。

    送走使者，李郡丞却是真情实意的感动了，本来自己作为副职留守的时候治下闹出大规模叛乱绝对意味着自己仕途的重创，而自己一个不知兵的郡丞应付这样大的兵灾也信心不佳，现在倒好，一个新鲜出炉的官位比自己更高，还加了军号的太守愿意主动留下来出头对付叛党！

    打赢了，李郡丞可以坐在后面心安理得混一份军功，弥补下自己的仕途，就是打输了，也是这个职位比自己更高的人顶在前面！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大公无私的大怨种精神！

    李郡丞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了下来，红着眼圈上前牵住温修之的双手：“修之公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有你在，李某愿意唯您马首是瞻！府中兵甲粮草任由你取用！”

    温修之则是尴尬的挣扎了一下，将双手挣脱道：“李郡丞莫要激动，都是为国效力，当下还是先召集各位僚属，将全郡上下动员起来才是，另外还得以你的名义速速发信给雍州刺史府请求援军。这郡内大小事务都得仰赖你做主，我一介外官，只管带领子弟杀敌就是。”

    言下之意我又不傻，该是你得事还是你的，我属于义务帮忙，别什么事都扯上我。

    温修之的举动为温浩留下来直接开了大门，自家叔叔是一郡太守都愿意留下来热心效忠王事，自己这种热血青年哪有跑路去建康享福的道理，当然要风里来雨里去为皇帝陛下分忧了。

    军事上有了温修之来做主，温浩心中更加安定，于是立刻动员起自己手下一帮虾兵蟹将，准备大干一场，当然是跟在自家可靠的叔父后面才是。

    事实上除了温修之之外，军事上温浩还有好几个人可以指望，其一自然是温家一宝老者温师伯，还有一个则是来自湘州的温延弟子，湘州周大都督的参军邱行之。

    没错，由湘州发来的义兴周氏快递也已经到货，还带来了周颖达大都督的心腹邱参军。

    这位肩负重任的邱参军倒是没有冒冒失失直接把温浩温公子抓去研究研究看看是不是适合做自家主公的女婿，这年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多少小聪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和评价，他背靠的家族还能给他提供什么。

    所以邱行之数日来只是借着师生之宜整日呆在温延身边，以弟子身份侍奉恩师，二人相处十分融洽，闲暇时则是和温修之为首的温氏子弟们挨个攀谈，和温浩却只是大约见了几面。

    到了此时，温延将要离开随使者一同前往建康的时候，这位邱司马才终于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主动要求给温小公子的虾兵蟹将队伍做个参谋。

    温修之深知此人的能力，周颖达帐下的心腹参谋起码也得是智力政治双优秀的人物，哪里会真让他去给温浩做什么参谋，直接把他按在自己身边，算是给他温修之做个辅助。

    这样一来，温家的军议会场就多了一个身着青衫儒服，姿态悠闲的外人。

    “其他的不提，无论如何都得先救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