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话 恶势力们
录像结束了。 因为是在实战中拍摄的影像，镜头总是摇摇晃晃，四面八方的杂音也让人心烦意乱，可是画面中众人围剿的那艘大型战舰“Fraxinus”的屏障被狠狠击破，整艘大铁块坠向地表，这样凄惨的画面还是令人十足兴奋。 因为聚集在这里的所有英雄与召唤师，都揭下了最近在“冒险者公会”非常有名的通缉令——追捕召唤师白林，杀死白林的人可以领取一笔报酬，活捉则翻倍。 关键在于这笔酬劳的丰厚程度，实在太夸张了，就算是第一次参与通缉令的新人，他们不明白报酬的高低水准，也会被报酬栏目上填写的天文数字给吓得膛目结舌。通缉令的发布者是匿名，没有人知道是谁想要追捕这个名叫白林的召唤师，更奇怪的是，只要抓住或杀死这个仅S级的召唤师白林，就能得到这么离谱的好处，简直让人怀疑是恶作剧。 而现在，有人宣称杀死了召唤师白林，所以大家都聚集在新宿区——白林被击杀的场地附近。 大家都想要看看，什么人能够一夜暴富。 —— 在一段混乱糟糕的实拍镜头之后，战斗结束。 放映机旁的召唤师香草冰说： “就像你们在这段录像看到的这样，我们先派出敢死队闯进战舰内部，瘫痪了系统，再从近身刺杀白林，其他人乘坐了覆盖光学迷彩的战舰，从空中将他们包围，不论内外哪边，都是快速突袭的人海战术。结果不出我们所料，白林乘坐的战舰坠毁了。” 说到这里，香草冰的口气一转： “至今过了几个星期，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的残骸，毕竟他们那艘战舰被炸碎了，碎片散播得到处都是，不排除乘坐在战舰里面的白林他们可能已经被烧至碳化，变成我们脚下踩着的灰尘了……我们可以保证，在那种火力覆盖下，还有那种高度坠落和魔力轰炸，白林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由我们发起的突袭是必胜的。他有主角光环也得死个十次。” 确实如此，采用光学迷彩，采用敢死突袭，采用数量碾压，针对白林不擅长空中机战的弱项，最终以超过六成的伤亡率赢得战斗——五河琴里的战舰“Fraxinus”坠毁了，白林等人生死不明。 咔嚓、咔嚓、咔嚓 混乱的战场录影结束之后，播放一连串的照片。 都是陆行部队搜索遗体的照片，偶尔还能看见在背景的天空中徘徊的战舰群，他们监视着方圆百里的大地。按理来说，白林他们不可能从眼皮底下溜走。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磅！ 比较靠前的几张桌子，不约而同地传来了敲打桌面的声音，以此表达他们的不满。 每张桌子都代表一个阵营，围在同桌前的召唤师们都来自同一个团队，这样就能很简单分辨各位召唤师所代表的阵营方。 最先表示不满的，是冒险者公会那边名气屈指可数的团队“ALO”，他们穿着西幻风格的服装，白皮肤，尖耳朵，异色长发，一个个都像精灵系的Coser。特别是坐在最显眼位置上的那个召唤师，流下了一头亮丽的瀑布金发，如果不是因为那无法遮掩的jian猾眼神，很容易把他错认成某位从大型魔幻片里走出来的精灵贵族。他就是ALO的领队，召唤师须之，战力评测SS级。 刚才敲打桌面的人是须之身边的一位部下，召唤师埃德，每时每刻都不会放开左臂抱着的狙击枪，自称狙击枪比弓箭好用。 埃德举起手，说： “只要是个摄影爱好者，这种程度的影片和照片随便就能做出来，你就摆拍了这几张照片，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干掉了白林？那艘叫弗什么斯（Fraxinus）的飞船也不一定是白林的载具，可能是你们自己人假扮的，也可能就只是一个模型，这些东西里面就连可以证明你遇见了白林的证据都没有。” 埃德的口气很冰冷，完全就是为了给对手施压，他想表达的意思不怎么令人在意了。须之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更jian诈的笑意，等着看香草冰的笑话。 香草冰也预料到了他会被质疑，镇定直言： “对，我没有证据，不如说，就算我有完美的铁证，把白林的人头给端上来，也总有人不相信那是真实的，毕竟说一两句话不需要多少犯罪成本。更何况，这个奇怪的通缉令，只杀一个S级的召唤师就能拿到那么夸张的奖赏，别说是一人独占，就算在场所有人平分，对每个人而言也是一笔巨资——如果我能完美证明我杀了白林，我领走了那些奖励，那么我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这个发展确实出乎意料，香草冰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说中了这场聚会的真正意图—— 看看谁能一夜暴富，这个人就是下一个目标，杀死他就能夺走全部财产，包含通缉令的报酬，相比杀死白林再去领赏要轻松太多了。 这里必须提到一点，关于召唤师白林的通缉令非常热门，但不知道是因为发布者太粗心了，还是别有用意，发布通缉令的时候，没有关于召唤师白林的相关照片，大家都不知道白林长什么样子。也许杀死白林很简单，但是要在永恒之地上找到一位不认识的召唤师，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但是，如果有人公开承认自己杀了白林，就好办了，只要把这个人做掉，那么他拿到手的通缉令报酬也能轻松夺来。 这个游戏世界本身就是战争的舞台，杀人夺财是允许的。 所以，香草冰故意公开了这段漏洞百出的录像和照片，即便他真杀死了白林，也不会说出来。无论是围攻白林，还是公开录像，目的都不是通缉令的报酬。 “我们只是想告诉来自Ruler的各位，不管是什么人，要他活或要他死，仅仅取决于我们是否会出手，取决于那位大人——是否把你们放在眼里。就算是远在天边的白林，只要那位大人一句命令，躲到天涯海角也得下地狱。” “——” “今天各位还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声，但就在不久的将来，那位大人会踩在七人众之上！” 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出闹剧，有人懵了，有人在笑，有人骂香草冰是个纯SB。 本来还想跟着埃德一起发表意见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香草冰也知道他的表演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当众扮演了一个猖狂自大的傻瓜而已，但是他昂首挺胸，即便知道在座各位根本不把他所信仰的“那位大人”当作一回事，他也满脸得意，大庭广众之下走出厅堂。直到最后也没有人动手。 眼看着如此嚣张的小丑离开了，大家的反应也是不一样的。 角落处的餐桌那边，聚集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戴着眼罩的白发青年说： “不追过去吗？也许他真的知道白林先生的线索。” 另一位同样戴着眼罩的白发少女说： “没必要，他的魔力反应只是个B级货色，也没有沾上其他人的气味，说明他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做宣传。都这个年代了，还整“那位大人”什么的，真是老套的剧情。” 她的手里摸着一枚捡来的硬币，一边抛掷玩弄着，一边说道： “管他背后组织是什么玩意，这么寒酸的宣传，大概就是些不起眼的三流货色，想在冒险者公会那边混点名堂，又不敢抛头露面，就拿最近大火的白林通缉令来炒作自己……呵呵呵，白林……” 嘶嘎！ 金属的硬币差点撕裂，竟被少女的手指折叠成半圆！ 分明是坏坏的嘲笑表情，直到提到白林这个名字，微笑的嘴唇露出了尖尖利齿。原来她心底涌起了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兴奋情绪，一不小心捏扁了硬币。 同桌的第三位同伴——奇装异服的黑发美少年，他揪住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说： “如果硬要纠结的话，我们所在的新宿区对应人类历史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那时候播出的动画恰好很流行这种故弄玄虚的剧情。这座城市里的NPC估计会很期待，那位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有看清他的手指做了什么，被丢弃的硬币居然获得了生命，变细，变长，然后蠕动起来，千百只节肢足沿地爬行，以蜈蚣的身姿钻进了岩石的缝隙。根据他的特殊能力，这些变形而成的动物会具备归巢本能，它们会回到原主人的身边。美少年利用这个手段，让走丢的硬币自己回到主人身边，算是做了一件拾金不昧的好事。 （但无论是一条蜈蚣，还是一枚捏烂的硬币，回收它的原主人都不会开心吧。） 同桌的第四个人，是一位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少女。 从下到上都覆盖着近似婚纱的白色纱衣，脑袋上盖层头纱，再加上乱糟糟的卷发遮挡了她的半张脸，没有人可以看清她的长相，最多只能从粉色与黄色重叠的头发缝隙之间——窥见一双几乎死去的眼神，一边是水蓝色的眼瞳，另一边是截然不同的草绿色。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体表面原来还有很多金属零件，额前仰起一支螺旋状的尖角，时不时地还会冒出rou眼可见的电流。 这身装扮看起来有些夸张了，但它是每个召唤师都持有的盔甲——灵衣，根据已拥有的英雄力量而形成的魔力盔甲。她拥有一位身穿婚纱裙的英雄的力量，所以着装了婚纱造型的灵衣。 进入聚会的时候开始，她就不曾脱下这身华丽的战甲，她不相信在座各位都是善类，甚至连同桌的其他三人也不信任。 作为主办方的香草冰离开了聚会，有些人已经走了，但还剩下很多人又热烈地讨论起来，说到最近做的各种通缉令或野怪委托，有一些人干脆就在这里做起了交易，满桌摆上了琳琅宝物，与其他桌的团队讨价还价。没有人再提到“白林”的名字，刚才香草冰毫不客气地揭穿了来客们的阴谋——大家的目标是杀死白林的人，不是白林本身，要是现在还要讨论白林的事情那就是失智了。 白发少女打了个哈欠： “啊，好像变得无聊了……走吧，还是靠我自己去找白林比较靠谱，跟着这群白痴只是浪费时间。” 角落桌的这四人其实就是例外，他们就是奔着白林来的，对通缉令的酬劳没有半点兴趣，既然这场聚会已经脱离了白林的话题，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确切地说，只有这两个少女是盯着白林来的，其他两个男生只是奉命跟随她们。 当白发少女站起来的时候，其他三人也依次站起来，就像服从命令似的。 奇装异服的美少年说： “说是要靠我们自己找……没有线索啊。” 白发少女向后仰起头，身体差点弯成拱桥的形状，以怪异的姿势回答道： “诶？那又怎么样？” “没有线索，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往东边，还是往西边走，除了碰运气，我们接下来只能瞎转悠。” “那就在这里随便挑几个人来问问呗。” 少女直起身子，恢复了正常的站姿，然后伸出手指，嘴里念着点兵点将的口诀，就像她说的一样，要从在场各位挑选一个人出来询问。 不对，应该是拷问。 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她可以轻易拆掉别人的骨架。因为她是以残暴著称的新秀召唤师，战力评价SS级，短短几个星期已经有三位数的召唤师死在了她的手上，没有一个人能留下全尸。仅仅只是因为她想杀了对方，就立刻这样做了，没别的理由。 她的名字，也是与这份残暴完全不符，名叫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