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话 牢狱
真希望 一切 能够 重新开始 …… 此时此刻，在新宿区的代代木二丁目街区。 某个封闭的仓库室内。 不论是对于雨轩，还是其他召唤师，这都是一项十分简单的工作。 雨轩发挥自己作为Caster（法师）职阶的天生强项，针对魔力的敏锐感知能力，去测定装置中的魔力流向是否正常。雨轩铺开了法阵，隔着机械装置的金属外壳，去感受每个通道的魔力是否符合设计图纸上标记的数据。就像用测电笔去检查电路的状况，如果雨轩不是在布置法阵，现在她更应该穿上灰褐色的电工防护服，那种颜色土气的粗糙衣服，然后拿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科学仪器，仔仔细细去测量机械装置的每个部位。 魔术（Magic）这东西真是方便，不懂医学也能当医生，不懂机械学也能当机械师，工作时不需要穿上麻烦的防护服。不过，S级召唤师若是在机械事故中受伤或丧生，召唤师的日常本来就是行走于刀尖，在这种环境下发生意外，那可算是天大的笑话，某个魔王在澡堂里脚滑摔死都不曾有这么夸张。 叮咚！ 直到一枚扳手落在地上，安静的室内传来了犹如重击心房的惊响，雨轩才脱离了莫名的恍惚。 “啊……我是在……” 还没等雨轩彻底清醒过来，不慎弄丢扳手的NPC立刻跑来，鞠躬道歉： “对不起！” 这些NPC游走于新宿街区时，个个都是痞里痞气，被SaberAlter的武力驯化之后，变得异常懂事。他们知道雨轩正在cao作精密的法阵，难度堪比用眼皮夹着工具来修理机械表，这个过程容不得打扰，否则没有人敢保证，失误cao作的法阵会发生什么。 万幸的是，检查其实早就结束了，雨轩只是一时分心，没有及时关闭法阵，她正在思考其他的事。还有，她作为魔术师的资质可不一般，她穿鞋用脚cao作也不用担心出错，还能同时腾出两只手来玩三笠。 雨轩即刻关闭了法阵，没有怪罪地说： “没事的，检查刚好结束了，各位都干得不错。” 雨轩摆摆手，直到NPC第三次道歉之后，他才安心地回去。 如果是雨轩以外的魔术师，都在忙着阻止法阵失控导致的火灾，大概没有机会说出这些客套话了。如果是以前的雨轩，可能会摆着不好看的脸色，不在乎对方的道歉，但也不会恶意惩罚对方。现在雨轩这模样，哪怕真搞砸了法阵也不会生气，温柔待人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丧失了“某部分人性”才换来的温柔，只让人感到不舒服。 桐人与白林小队相处挺久了，也有三两句话想说。 “雨轩，你的脸色很差哦。” 桐人不像其他英雄那样，称呼召唤师的时候要加上“召唤师”的三个字前缀。就像在同一时代出生的伙伴，桐人直接说出了雨轩的名字。 雨轩没有避讳，很直白地回答： “我只是感觉……躲在这种安全的地方，只是执行一些头脑工作，不像我自己的风格。” “前几天不是和新宿Archer好好打了一架？” “那只是自我防卫，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不是我该做的事。” “咬文嚼字会变得不幸福哦。” 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后宫漫男主角的台词。 不过，作为“桐子”形象被召唤的桐人，本来就是与“男主角”形象相差最远的状态，无论是先前的血盟骑士桐人与妖精剑士桐人，或者是之后的序列之争桐人，都具备男主角该有的气质，以及作为领队者的能力。作为桐子形象的桐人更接近一个单兵作战的暗杀者，他的性格更贴合“无拘无束”的方向，确实很难想象，这样外表与性格的桐人和其他女角色们会产生什么火花，不解风情是他的专长。 就连与他组队的朝田诗乃也说过，这样的桐人更像一位当母亲的人，不是父亲或别的角色。 对桐人的吐槽，雨轩依然反应平平，只是接着说： “我只是感觉，我分明经常和你们在一起，但总是没有为你们出力的那种……感觉。” 雨轩在心里默默感慨——她身为一个法师，最适合的工作应当是与白林并肩作战，继续辅助他开发投影魔术。现在她的职业变成了解析师、医师和机械师，全都是有关“魔力感知”的工作，她的战斗性能好久没有派上用场。其中肯定有哪个步骤弄错了。 雨轩就像是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指着眼前整修完毕的机械装置，说： “还是先把它盖住吧，这么崭新的光泽，连划痕都没有，就连不玩手办的我都想拍照留念。我想让白林第一次使用它的时候，也能看见这么光滑漂亮的样子。” “好吧，先让Master的成品收工吧。不过还是希望Master永远也不需要它，这完全是给战争设计的东西。” “……嗯呐，说的也是。” 呼！ 她们两个，还有周边几个跟着一起干活的NPC小弟，拖来了一块不透明的防水布，把布盖上去，意味着最后的工作结束了。 白林要求组装的“那个东西”正式宣告完工，随时能投入实战使用。 雨轩拍了拍沾灰的手掌，在这种难以奢求净水的破败之城，除了用餐时间，手里的灰尘只要随便拍拍就够了。当然，如果她没有这么优秀的魔术能力，肯定是要躺在装置的底部缝隙工作，弄得满脸黑灰。 “男生真的很喜欢铁块呢。” “如果不能理解这份浪漫，那是没法成为所爱之人的翅膀。” “所爱？！” “哈哈，不用害羞的，我和你们同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爱人和女儿了。虽然只是游戏系统里的结婚和养女，对于出生在现实世界的你们来说，可能份量不是那么沉重吧。” “不，就算只是游戏，付出的感情也是真实的……相比之下……我……” “如果这个话题令你困扰，那就不要去想了。” “好吧，现在一切都很顺利，我却忧心忡忡的，那也太对不起白林的努力了。谢谢你，Assassin。” “嗯……我还是更习惯被你们称呼Saber。” 叮铛！ 角落的工具柜被打翻了，本来好好摆放的工具零件散落遍地，安静的室内又传起了乒乒乓乓的回音。 这回不一样，不是某位NPC又犯错，是意料之外的人来了。 “是谁？！” 该动手时，就别管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先动手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别的。 雨轩的指间夹着两枚宝石，桐人拔出手枪与光剑，NPC们抽起了魔术强化的钢管和木材，全部转向声音的来源。 眼前出现的那个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浑身淋上血雨的丧服女。 当rou眼看清对方的轮廓，雨轩才认出来者是谁。 “狂三？！为什么你在这里？！我们在天宫市，不是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雨轩差点就要发射魔弹了。 狂三管不上那么多，说： “不管有任何抱怨，请稍后再说，白林先生被抓走了。” “白林他……” 雨轩还没搞明白为什么狂三没有杀意，白林被抓走又是什么意思（几小时前才和他在店里吃过饭），眼前被一片黑影笼罩。 她被狂三的影子吞下，好像要被带去什么地方。 =============================================== 一轮强劲的音乐想起，好像是一首很老的歌…… “……” 铛！ 寂静的昏暗房间里，镣铐与地板发出了磕撞的声音。 冰凉的金属触感，对适应常温的皮肤而言有点刺激了，令白林的身体轻微打个冷颤。 “？！” “这么快就醒了吗？抗药性真是不错，白林。” “什……么……？” “听不见我说话吗？是过量药效害得听力受损了吗？” “不是，我……听得很清楚，到刚才为止都很清楚，只是我……你是，雨轩？” “嗯。” 眼前的人，就是记忆中的召唤师雨轩，她那美丽的双腿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白林把视线上移，才注意到眼前这个雨轩不对劲——她舍弃了红黑色的魔术师装扮，从脖子至脚尖，覆盖着一层非常紧致的漆黑胶衣，视力正常的rou眼可以看清每一细节的线条。在外侧披着一层宽如雨衣的短袖外套与中裤，全是饱经风雨的粗布褐色。 还有，她的头发是白色的。异常的苍白，黑色素一点没剩，苍白得不像人类rou体该有的颜色。只有在某些恐怖绘图上才能看见这样的女鬼色调。 换了一身颜色与打扮，她的长相没有变化，白林却可以轻易分辨，她是雨轩，不会错的，但她不是一直守候在白林身边的那个“雨轩”。 （恶作剧吗？不对，这是新宿Rider的伪装？或者新宿Lancer还没死透？） 白林想要向前一步，却无法从身下的椅子挣脱出来。现在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双手被交叉绑在椅子背后，双脚则是被脚镣锁在了椅腿上。镣铐的金属部位尚存着冰凉的触感，手臂上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了，导热性较强的金属还保持着这么低的温度，看来白林被绑住的时间没有多久。 可他被绑在一座椅子上，这是事实，再次用力还是难以挣脱，看起来似乎很松的锁链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却像被固定在白林的四肢上面，纹丝不动。 不管这是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要说白林的心里没有不安的心情，绝对是骗人的。 “呐……雨轩？” “嗯？” “那啥……我没有特殊的癖好，能给我松个绑吗？” “如果不这样绑住你，白林你肯定不会乖乖听我的话。”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虽然在拉加哥村一片混乱的时候，我没有找到你，但我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呀，白林。” 她伸出手，托起了白林的下巴，强迫他的视线与她对上。 这么近的距离看，“这位雨轩”的风格截然不同。 “……好美。” 自信的神色，小恶魔的坏笑。她的脸庞略微消瘦，倒是显得脸颊两边的粉粉红颜更瞩目了，还有那真实存在的白色长发，极具魔幻的美感。 可是，衣袖臂膀上的月牙形花纹十分醒目，犹如野兽獠牙，时刻提醒着白林不要失去理性，不要把自己送进她的虎口，她会把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是这样的一个怪物。 白林不能轻举妄动，不知道这个雨轩是什么人，先扭头，瞧一瞧窗外—— 嗖！ 猛地一拧，白林的脖子被拧回到刚才的角度。 这次雨轩的脸贴得更近了，距离如此之近，能感受到的温热的呼吸。 “你在看哪里呀，白林？不要打歪主意比较好哦，呵呵呵呵。” 白林赶紧说着临时编造的台词： “不，我只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今天感觉你比平时漂亮多了，有点……那啥……” 被白林这么虚伪地夸一句，雨轩立刻浮现了高兴的脸色： “哎呀，是吗？也许是因为我本身就不适合扮演一个好心的魔术师，还是当个屠杀人类的怪物比较适合我。” 雨轩放下了手里本来还在阅读的书本，随性地摆了个礼貌的动作，说： “白林，你还是第一次与‘这样的我’相见吧？心里其实根本没有对我说真心话，正在猜想我是什么人？” “哎呀，不愧是你，都猜中了。” “呵呵呵呵呵，不用强装镇定，凡是一个正常人，被绑起来的时候都会害怕，而且我最最最最熟悉人类临死之前的那些感情了，害怕，恐惧，消极……白林你也不例外哦，尽管放心，尽管放心，呵呵呵呵呵，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既然不会把我怎么样，那你这妖艳贱货能不能离我远点！你让我没有安全感欸！” “呀啊~~白林你的反应好有趣啊，有时候像金毛一样温顺，有时候像吉娃娃一样暴躁，就连我都猜不到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呼哈哈哈哈哈！” “非要用犬科形容我吗……” 这三句不离笑的口气，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难道你是……？” “啊呀，啊呀啊呀啊呀啊呀，对了对了，白林你完全不知道‘我’的事情对吧对吧对吧？” “你的口气和那个该死的英雄王有点像啊，特别是发笑的时候，果然是他对雨轩动了手脚，创造出你这样的克隆人吗？还是说，我身边那个雨轩才是克隆人？他又想让我们玩互相残杀的游戏？” “呀，不对哦，不对不对不对！你能联想到这个程度，也不得不夸你确实很厉害呀，白林！居然能看得出来，我和七人众的英雄王有联系，我明明隐瞒着，想要留到某个时候再说出真相，让你大吃一惊呢！看来是没办法啦，没办法呀，其实我也忍不了，现在就想告诉你真相，缺少‘善’的那一部分，我的心缺少自我克制，我没有办法‘忍耐’任何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雨轩有点啰嗦，然后自顾自地捧腹大笑。 说到“缺少善”，还有先前工藤新一说过的“成为恶”，关于最近雨轩为什么丧失了攻击性，成为一个异常温柔的人，虽然白林还不知道这些关键点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但他已经猜到了至少八成的真相。 “雨轩，难不成你？！” 答案不言而喻了。 某种未知的力量，将雨轩分为善恶两个人格。 此时正在“代代木二丁目”那边检查装置的雨轩，是善人格。 眼前的这个雨轩，是恶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