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十
1 很多年后,冬日里极其普通的一场大雪,长凌照常走在寒风呼啸的街道,眼中一片空白闪过,她突然意识到,每一个曾在雪中结识的人,都像这雪,落在身上轻飘飘的,却又毫不留情面,肆虐掩埋前路,迫使她一次次地改辙易途。 2 从折舱出来,关于身体的所有数据都已更新完毕。果然,由于大脑和心脏的超负荷运转,每一项指标都显示着一个结局——死。 具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明天,或许就是下一秒,全凭那颗临近枯竭的大脑来决断。 长凌切段T室所有能源供应,她再也不会进入这里了。 戴上装备走出别墅,长凌反倒一身轻松,这次离开库尔洛马完成最后一单,她就不欠任何人了,对高明的辞呈也已拟好,就等着积分清零的瞬间按下发送。 至于剩下的时间,无论还有多少,这都是切切实实、完完全全只属于长凌自己的,这种日子再少也比为他人卖命而长寿要划算太多。 死亡,这两个字眼在长凌心里并不陌生,她曾在无数个瞬间思考这究竟是什么,当然,没有答案,就像活着一样。 长凌对待生命一如既往地漠视,即使这次轮到自己。盯着库尔洛马的天空,长凌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她习惯俯视,充斥着痛苦与悲悯,也偶尔平视前方,那里有数不清的压迫和规则。仰望,当瞳孔向上时,长凌总觉得会有那么一两颗泪水溢出,依旧是没有情绪地平静,只不过是找到了身体的裂缝。 但如果将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起,非要比出个高下,那么满足或许占据着长凌此刻的大脑。 生,这场悄无声息开始的比赛,长凌无法自己决定,便活得稀里糊涂,狼狈不堪。但现在,她死得很明白,她清楚任何一条至死的原因,哪怕在其中只有微不足道的作用。 身体方面的数据不用多说,在天气、环境、温度,甚至接触的物体方面,长凌都能做到检测并分析,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她赢了。 这两年里,长凌在IE身兼两职,还要一边打工偿还债务,一边准备大学的申请。在她最开始的计划中,就是打算还完钱然后逃离太平洋,去欧洲找个僻静的地方重新活一遍。没想到高明临门一脚,直接让长凌变成高速运转的马达,完全无法停歇。 所有的offer在上个月都已经收到了,积分也只差最后一点,眼看着马上就能结束眼前这讨厌的一切,可以彻底和Clise说拜拜,没想到这下赚大发了,直接remake,和长凌说拜拜。 长凌此行要去斯隆奇亚岛,解决最后的麻烦,结束。 3 阳光透过窗子,倾斜地射入餐厅,有些刺眼,黄晚榆和顾城给向也发信息没回,打电话也无人接听,察觉到不对,他们开始找寻向也。 但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向也的人。 “他会不会故意躲起来啊?”顾城叉着腰问道,找人其实算一件体力活,心急就会出很多汗,他不停地用手在脸边扇风。 黄晚榆没有回应,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顾城,因为只有先接近顾城才能顺理成章地与桑池接应,完成烬的任务。 黄晚榆出生在梁碛与炢灵的交界处,作为战争时代的难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就是孑然一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依靠大自然的力量以及脑袋瓜子异于常人的灵光,黄晚榆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对这个世界开始有认知以后,他便来到炢灵依附权贵,做宋怜生等人的走狗。但同时,他又私通梁碛,向烬自荐争做卧底线人,两头饭通吃。 一次偶然的机会,黄晚榆跟随宋怜生一党前往美国度假,竟然在雪山上遇见了长凌,黄晚榆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便在长凌离开后偷偷跟踪她到了高明在加州的实验室。 因为长凌而了解Clise后,黄晚榆记起这个海岛上的神秘世界早已梁碛有过联系,便冠冕堂皇地来到Clise为烬潜伏,实则瞄准IE的目标,历时多年终成唯一一个被高明破格批为IE公民的人。但黄晚榆这个尿性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同时他又在ICU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多方卧底,黄晚榆只把这些东西当作游戏,他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就是场游戏,什么都是身外之物,活着就是为了体验,反正他没有任何退路,也没有任何软肋,就一个人,走到哪算哪。心态好到爆炸,这也是他能如此顺利的原因,除去自律到变态的执行力,无所谓结果但认真对待过程就是跨越想要与得到的助推剂。 所以,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黄晚榆就会带上他那颗无坚不摧的心脏,将其走得漂亮,不为别的,只为满足自己,获得最佳游戏体验,不辜负这一程。但第一次离开单打独斗与别人合作,就摊上桑池这个麻烦的家伙,连带这次,碰到的顾城和向也都不是省心的人。 黄晚榆动身向前走推开餐厅的门,准备到外面找找向也,谁知后脑勺传来突然传来强烈的剧痛,像被人用斧头猛劈下一般,伴随着鲜红血液的流淌而重重摔倒在地。
4 “黄经理,黄经理。” 黄晚榆艰难地睁开眼睛,大脑还没缓冲过来,只能模糊地听到耳边的呼唤声。 “黄经理,你醒了吗?” 黄晚榆勉强开口回应道,“我…我还好。” 随着意识回流,黄晚榆开始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光线极其昏暗,空气很厚重,只有一扇小窗子透些光线进来,潮湿腐霉的气味萦绕在四周,应该是一处地下室。 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无法动弹,衣服上血渍已经干透,黄晚榆发现自己的手表也被人拿走了,这下真的掉入了死路。 “黄经理,你没大事吧,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满头的血,衣服上也全是,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黄晚榆转头对上顾城惊恐未散尽的脸,安慰似地苦笑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对了,向也呢?他不在这?”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闲工夫cao心别人!!顾城听到黄晚榆的话,实在是很难消化理解,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位黄经理了。 “咱们是被人绑架了吗?”顾城转移话锋,反正他自从到这后就没见过除了黄晚榆以外的第三个人。 黄晚榆点点头,回道,“当然,现在是什么时间你知道吗?” “我们的手机、手表之类的东西都被收走了,而且我醒来最多半天,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过了多久。” “有人来给我们送过食物吗?” 顾城摇摇头,被黄晚榆这么一提,原本已经饿得没知觉的胃又咕咕作响起来。 “看来,”黄晚榆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就被扔在这自生自灭了。” 顾城的心一瞬间从害怕跌入绝望,黄晚榆说的很对,就算他们没看见歹徒的长相,但身上值钱的东西也被抢走了,能逃跑还好,可眼前这个情况根本连动都没法动,而且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能量快透支到极限了。 顾城还陷在沉痛的悲伤中,只听见旁边的黄晚榆似乎笑了一声,便问道,“怎么了?” “没想到啊,我死的时候还能有个人陪着,哈哈,也不枉此生了。” 说罢,黄晚榆像发疯了似的大笑个不停,很快,又发出十分痛苦地嘶哑声———他脑袋上的绝对不是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