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中曲
夜，静极了。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一轮玲珑的圆月高悬，众星拱卫，剔透的月华澄澈清明，氤氲的月色溢满整片林海。 碎银的光芒漫过倒凸形的窗户倾泻入房间，为屋内的一切铺上层凝霜。 这才是齐尔贝亚真正的夜晚，有别于死亡阿比鲁苏醒的时候，那轮由破碎陨星聚合成的月亮是那般皎洁无瑕。 多么宁静祥和的夜啊，而就在这样的夜里，不寻常的事正在上演。 “嘘！他睡着了吧？” “不清楚，你去听听。” 话音刚落，邦德鲁的两只耳朵便应声落下，他的眼珠也随之滚落。 它们似是拥有了生命，产生独立的意识，蹦跳着来到墨轩胸腔处。 “嗯嗯，深度睡眠中，无须担心。” 声音落下，在历经一段简短的沉默后，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声。 “OHHHHHHH——！” 邦德路手舞足蹈地拦腰分开，大肠、心脏、肺叶等各种内脏器官都流了出来，在地上蠕动弹跳，好不快活。 他脱离的整条右手臂突然大叫起来，“嘿！你们要去哪？别忘了我们是个整体，就像水桶一样，无论是短板还是长板，只要失去其一我们都成不了水桶！” 右手骨答道：“我们上次约好要去参加棒球比赛，你要来吗？” “噢！我可不是什么受虐狂，去跟一堆骨头打棒球。” “也可以是音乐会，成堆骨头相继断裂的声音很好听哦～” 骨头开着玩笑，便很快从血rou中抽离，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你呢？你们也要去打棒球？然后被高速飞行的头骨击中血rou横飞？” “虽然那样也不错但是我们得去约会。” “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就在今天～” “乔碧丝？还是杰斯？” “你猜～” 说着，rou块们不断蠕动着从右手中分离，随后又一爬一爬地朝门外爬去。 “别跟来呦～你也不喜欢看一堆rou块之间的火热碰撞吧？” “是是是，你们这些满是肌rou的无趣家伙。” 无奈叹了口气，失去填充物的他不过是具干瘪的皮囊，只得无力瘫在地板上。 “罢了，我还是去阳台晒晒月亮吧。” 左手同情地看着缓慢爬行的右手，与他不同，左手可没有什么分歧，他们都在准备一场大事。 左手用手指支棱起自己的身子，然后跳到矮桌上大喊道…… “等、等下！请帮帮我！我现在看不见，听不到，说不了话，闻不到气味！”光洁的脑袋在冰冷的地板上苦苦哀求道。 “……你现在不就在说话么，都第几次了还不长记性？” “啊哈哈，平时依赖他们成习惯了，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抱歉。” 他咕噜咕噜地滚出门去。 目送脑袋离开后，左手颐气指使道：“懒虫们！该起床啦！名为夜的狂欢开始啦！” 似是在回应左手号召，书橱上的书们全都动了起来，他们煽动着着书页从高架上飞下，到左手的上空盘旋。 而后阳台上的两把椅子，盆栽，衣服，提灯，各种瓶瓶罐罐……一切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生命，世界仿佛活了过来。 俯视着围在他周围的生灵们，左手立马翻转倒立，在手拐处系上黑色领结，取出指挥棒挥舞了下。 “咳咳，今天我们演奏的是《欢愉·第三章·夜中曲》！” “等等等等，等等！俺该怎么办？” 一道不适宜的声音打断了左手。 “噢！就是你吗！打断了这圣神的时刻！” 左手怒发冲冠，用指挥棒指向一旁的吊床。 “俺、俺也想加入狂欢。” “为集体而牺牲是你的荣誉。” “呸！大不了咱们都别玩了！” 说罢，吊床轻微地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威胁道。 “好吧好吧，是你赢了。邦德路明早就会出发，届时谁也管不到你。” 他们已经憋得太久了，虽说昨天邦德鲁睡着过，但那是在死亡阿比鲁的注视之下，谁也不敢放肆。 “俺不信。” “稍等。” 左手用力一越，灵活的躯体在空中扭转，直接跳到阳台上，一把抓住与右手在晒月亮的脑子，迅速退回到矮桌上。 “嘿！慢点！脑浆要被摇出来了！” 大脑晃动了下身体，将脑浆摇匀，信誓旦旦地说道：“是的，明早邦德路便会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们就是他的意志，让他往东就绝不会向西。” “物质决定意识？” “唔……这么理解也没错！” “那好，我相信你们。” “这就对了，那么请你现在闭嘴，把他的耳朵堵上。” 吊床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轻柔地将墨轩裹住，只露出一张酣睡的脸颊。 “咳哼，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喂喂！那边的鞋子还不快过来。”左手对着那类似木制的踢踏舞鞋说道。 然而木鞋那并未理会，就在刚刚匆匆一瞥的刹那，他已坠入爱河。 “我、我恋爱了。” “哈？你爱上了一具尸体？”左手指着吊床下墨轩的鞋子惊疑道。 “不！不是！她只是有点高冷腼腆。” 然后木鞋便发出邀请：“噢！美丽的女士，你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 疯了，肯定是疯了，竟然对着一具尸体示爱。 且不说高冷和腼腆如何放在一起，要知道他们可没什么性别之分，一般而言都是按主人的性别而定。 对他来说这段禁忌之恋就像是左手和右手谈恋爱一样。噢！简直是世界末日。 “你眼瞎了吗？这是个男尸！” “哼！你个左手懂什么是爱吗？况且攻受分明，这很重要！” 算了，不能再等了。 无视木鞋，左手打了个响指，提灯高悬，柔和的橙光打在左手上，将他打磨的油光锃亮。 当他发出开始的指令后，书页便来回翻动，书页与书页间不断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律动声。 各种各样的物品以自己的方式舞动着，发出独属于自己的有节奏的声响。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一边肆意舞蹈一边齐声高唱道： “我在夜中欢唱，在夜中欢唱~” “这感觉美妙无比，我再度重拾往日笑颜~” “我对着星月大笑，天上的星月，我心中充满阳光，我已准备狂欢。” “让星月追着，人们跑。” “让夜幕降下，我的脸上露出微笑~” “我要走在街道上，唱着欢乐的歌，欢唱着，在夜中欢唱着~” “在夜中起舞，我再度重拾往日欢乐。” “我欢唱着，在夜中起舞~” “跳舞，欢唱，在夜中——” 越来越多的奇妙生灵们围过来，静静欣赏着这场音乐盛会。 朦胧的睡梦中，墨轩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睡眼朦胧的他随意咕哝了句，“好吵。” 上一刻喧闹无比的世界霎时变得无比安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移到他身上，令他身体一阵哆嗦。 他挣扎起身，努力睁开双眼，模糊的世界中，原本皎洁的圆月从中间裂开，暗红的血液不断从中流出，滴落大地。 他的眼睛逐渐睁圆，意识越来越清晰。 “你在做梦你在做梦你在做梦……” “啊，是梦啊。” 身后的吊床小心翼翼地将他卷回去，同时屏息凝神的左手手中指挥棒一变，悠扬的摇篮曲赫然响起。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吧，睡吧，mama喜欢你。” “你永远是，mama的好宝贝。” …… 明明是首十分温情的歌，却被唱出了十分恐怖诡异的风格，叫人毛骨悚然。 果然是梦吧，肯定是梦吧，少年默默祈祷中。 “……别逃避现实了。”天行在脑海中说道。 墨轩一脸死相的叹道：“我好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