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怀春景（二）

    无岁山位于芸州南部的群山之中，四周苍山如海，此山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但也是其中唯一有名字的一座。

    此时有两个人正走在无岁山山脚处的羊肠石径上，二人一前一后。为首者墨冠青衣，正是闻好事匆匆赶来的赵怀景，其后自然是他的徒弟嵇云了。

    无岁山规矩繁多，山主又是个古板陈旧之人，就连赵怀景也不敢造次，到了山脚下便开始规规矩矩的了，也有了几分师父的样子。

    赵怀景平时不愿待在无岁山上，除了躲避师父的唠叨外，还是因为在这山上待得真是不自在，循规蹈矩，墨守陈规，哪有在空无一人的山上睡觉来的舒服。

    夏天快要结束了，连下了几场雨天气却还不见转凉，倒把树叶都打落了。赵怀景低着头往前走，乐此不疲地准备把石径上的每一片落叶都踩遍。

    嵇云在身后小声提醒到：“师父注意点形象，山上可还有别的弟子呢。”

    赵怀景不以为意道：“无岁山这么大，弟子不过数百，哪这么容易碰到。”

    “不过倒是有很多动物。”赵怀景朝上看去。

    嵇云顺着赵怀景的目光看见了一只通体淡紫的猫正趴在光秃秃的树枝上，黄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上山的两人。

    赵怀景张开双臂，对着那只猫扬了扬头。神奇的是那只猫仿佛通人性一般，双腿一蹬，跳进了赵怀景的怀中，还在赵怀景的胸口温顺地蹭了蹭。

    就这样，赵怀景抱着只猫继续上山去。

    嵇云认识这只猫，其实整个无岁山的弟子都认识。他们都亲切地称这只猫为师兄，因为不论在山上待了多少年的弟子都说自己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就见过这只猫。它又好动，在无岁山中横行无忌，大殿、经阁、学堂还有弟子们住的草庐全都来去自如，更别说无岁山上那些无人前往的地方了。渐渐地人与猫相熟，偏偏人家猫资历貌似极老，只得乖乖地尊称一声师兄。

    但人可以包容一只可爱的猫，同为动物的猴子却不会。除了弟子们时而喂的食物，猫也会摘些山果。然而这山上除了这只猫吃山果，猴子还是占大多数。猴子们在无岁山上繁衍了无数年，甚至比无岁山的祖师来的还要早，何时尊严受过冒犯，更别说抢吃的了。于是一番争斗在所难免。与灵猴争果时常常一猫独战数十只猴，然而结果却一直是众猴遍体鳞伤，猫拿着一个果子毫毛未伤闲庭信步地离开。久而久之，猫将猴子打服了，老猴王退位，无岁山的灵猴之王竟成了一只猫。

    这一代无岁山弟子上山前前后后十余年，早年的那些年轻弟子如今也都显出几分成熟，这只猫却还是当年那个样子，一身紫毛依然光亮柔顺，双瞳像燃烧的熔岩。只是它不像当初那样好动了，开始喜欢寻一处地方，一趴就是半天。

    弟子说它也许是老了，可它那个样子哪有半分老态。所以它是倦了，早就看腻了这无岁时的一草一木，更向往山外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