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其梦（一）

    “我的名字是，伊丽莎白·法比斯。”余音在漆黑虚无的空间中回荡。伊丽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见，但是至少现在面对着这片黑暗，没有那么恐惧了。

    【墨丘利之瞳】带来的效果远远不止是获得魔力视野那么简单，似乎是因为不一样的魔力注入方式，这个戏法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洛奇说【墨丘利之眼】在发动时会抽取一次魔力，此后就能维持数分钟，不需要再提供魔力。但是伊丽的戏法却需要她一直提供魔力来填充那些精神力刻下的刻痕，与此同时，魔法也没有了持续时间，只要魔力供给不断，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而且，伊丽似乎能通过这个原本效果单一的戏法，看见一些其他的东西。

    重新在空中刻录魔法阵，刚才在离开幻梦时法术自行中断了。伊丽凭借这个戏法的效果观察到周围并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有无数细小的微弱的彩色光点在闪烁。

    星空，陌生又熟悉的词汇突兀地在伊丽脑中回响。

    有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呢喃：“慈悲的星，你能带我去另外一个世界吗？”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一刻，大量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伊丽的大脑，让她痛苦万分。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她看见一个人影在星空的深处行进，那人影莫名地熟悉。

    伊丽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她没有对她关爱备至的父母，天空似乎永远是灰蒙蒙的，被望不到头的水泥顶覆盖着。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是唯一的栖身之处。佝偻着背的男人每次回来时都带着一身的酒气，对她恶言相向。从救济站领回来的食物吃不了两口就会被那个人掀翻在地。碎片四射，屋子里堆叠的空酒瓶一个个爆裂，碎片从躲在床底的她身边呼啸而过。

    对于生长在贫民区的她而言，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期待着被父亲卖到上层，分配到一个好人家。

    她有一个朋友，愿意和她分享比命还贵的面包。她永远穿着没有破洞的衣服，她的父亲守着上层建在下层的垃圾场，仅仅是那些人不要的东西，就是下层人稀罕的宝贝。父亲从垃圾场捡垃圾，而她，捡父亲的垃圾。她为自己带来了一张星空的照片，对自己说，上层看见的天空是这个样子的，在漆黑的幕布中，悬挂着无数的星，它们每一个都是一个世界。

    “慈悲的星，带我前去另一个世界吧。”女孩不止一次地对着从好友那里要来的照片祈祷着。可惜，星光早就被阻挡在了穹顶之外。

    忽有一日，一个衣着体面的上层人来到了下层，他与女孩周围的邻居交谈了什么，然后带走了他们的孩子。女孩越发恐惧，在一次晚上躲得慢了一点被玻璃擦划破了脸皮却不自知。她怕被当做货物卖到上层去，更怕在垃圾堆里腐烂发臭。

    在带走了一个孩子之后，那个上层人还不满足，又一次来到了下层。这一次，终于到了女孩居住的地下室的门口。

    男人似乎是有备而来，那天女孩的父亲在家里，难得的没有喝酒。在简单地隔着门交流了之后，男人离开了，女孩松了口气，可是父亲一转头就对她说：“收拾下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女孩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父亲已经得到了满意的价格，准备把自己卖掉了。

    没有办法反抗，所有的委屈无声地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囡儿，不是把你卖了。他是上层孤儿院的人。在上层，很多富人都会选择开孤儿院来逃税。在上层，抛弃婴儿是违法的，孤儿院只能到下层去找那些爸妈不要的孩子。”

    女孩感觉自己被抱住了，这是她数年不曾感受到的温暖：“爸爸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爸爸，平时不和你说话。但是，你去了上层不一样，你不再会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垃圾，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阳光下。替我好好地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温暖的怀抱消失了，她终于还是被送了出去。麻木地跟着那个上层人离开了逼仄的地下室，他的手里拎着女孩不多的行李：一张照片，一本破烂的旧书和好友送给她的星空照片。

    当女孩被带到了下层的聚集地时，她还没有多少的实感，直到她被女仆洗干净，换上了干净没有补丁的漂亮衣服时，她才如获新生。

    晚上，在明亮的灯光下，上层人，女仆和女孩在一起用餐。上层人摘下了他的口罩，下面的脸却让女孩无比熟悉，那是…伊万的脸。

    梦…醒了…

    伊丽睁开眼，自己正躺在母亲艾琳的腿上，父亲伊万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真实的梦境带来的恐惧渐渐消退，而老师洛奇站在一侧，脚下是密密麻麻层层展开的魔法阵。

    【高阶魔法，须臾的往生之梦…】

    提示又在耳边响起，伊丽却不想再听。

    慈悲的星，你看到了吗？我现在，也有了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