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牢

    “准备好了吗？”王御极看向盘坐着的林段民。

    他的手中捏着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经过王御极的天眼筛查，确定了是灵的含量最少的一颗，倒也不是王御极吝啬，只是林段民的境界确实只差临门一脚。

    “来吧！”

    王御极把种子送入林段民口中，同时用真气堵住他的鼻孔，以防灵气外泄。

    巨量的灵在林段民体内翻涌，他没有王御极那样恐怖的真气控制力，只能拼尽全力压制住这场风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王御极的天眼告诉他，林段民成功来到觉醒四阶，但仍余势不减地向上冲击着。

    王御极也不再干坐着了，他开始用真气引导林段民体内的灵，顺着xue位和经络运动，而不伤及其它地方。

    等到彻底结束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林段民的境界稳定在觉醒五阶大成。

    “芜湖！”林段民直接跳起来打了一套威猛的八极拳，身上的汗都溅到王御极身上了，后者有点嫌弃地擦了擦脸。

    “跟我做，别自己瞎练。”王御极看不下去了，之前杨戬教过他一套天庭练兵的基础拳法，现在正好用来帮林段民稳固境界。

    “记得带动真气。”王御极又叮嘱道，“脚下注意轻重。”

    这套拳法既有至刚之处又有绵巧之力，王御极是做示范的，没有用上真气，而林段民为了熟悉更为强大的身体，需要用上真气来学会更好的控制它。

    如果说人体是一口大锅，真气就是里面的汤汁，吸收进的灵就是药材，在汤汁充分吸收掉药材的药力之后就要把药渣，也就是灵里面的杂质排出，顺带这口锅也烧着烧着从陶锅变成铁锅变成钢锅，再顺带排出人体内的毒素。

    一套拳打完，王御极看着还是有点亢奋的林段民和他脚下几块开裂的瓷砖，有点无语的摇了摇头。

    “你去楼下跑两圈，当心别撞到人，我去把瓷砖粘起来。”

    等了五分钟，林段民带着一身汗上来了，他简单冲了个澡，拿了手机就又下楼了，说是他爷爷找他，果不其然，一辆很大气的路虎就在楼下，玻璃窗很厚。

    没办法了，原定是今天突破的，他只好一个人搞了。

    杨戬说他至少需要三颗偏高级的种子才能成功突破，也不知道这三颗够不够，但王御极还是打算一颗一颗来——他一个人节约惯了，万一只需要一颗或者两颗就能突破，那就没必要用第三颗了。

    王御极盘膝坐好，吃下第一粒。

    毫无动静。

    王御极内视自己，刚刚吃下肚的种子完全消失踪影，但它蕴含的灵却几乎填满了整个消化系统，汇聚成一道细流，缓缓流向丹田。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灵全部流进王御极的丹田，但王御极仍然没什么感觉。

    第二粒。

    而后发生的事情与刚才一模一样，王御极有点怀疑自己了，到底是他不适合修炼，还是他不适合修炼？

    第三粒。

    同样的事情重复了第三次，饶是耐性好如王御极也没心情再等下去了，他打算出去转转。

    他先是沿路向着那座桥走去，那一夜的大雨洗刷掉了一切的罪证，但没能洗掉王御极内心的阴影，那晚是他第一次杀人，对于一个生活在红色下的少年，这种事情还是多少有点难接受。

    但按照杨戬的说法，你杀一个人会害怕，杀到第一百个就无所谓了，况且你又不是神经病乱杀人，而是击败不怀好意的敌人，立场不同，自然无需承担没有意义的负罪感了。

    被杨戬这么一开导，王御极自己也觉得好受了点，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膈应，每次一想到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与那宗师满面惨状的大吼，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寒颤。

    说到底，王御极还只是个普通人，杀人这件事，怎么着也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

    可他必须适应，人生的路永远只有一条，一旦选择了命运的一扇门，就再没有回头的道理，自始至终，永远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而在此刻，王御极发现桥下的河边聚了很多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样子是在钓鱼。

    出于好奇与无聊，王御极也往他们那里走过去，他也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些人在黑天了也要在这里钓鱼。

    他稍微走近了点，听见那边的人声。

    “这条鲶鱼真大啊！怎么的也有八斤重了吧！”

    “是啊是啊，上个月我还来这里看过，鱼都还小得很，一个月长成这么大了！你说这大自然还真是神奇啊。”

    突然，王御极的身上起来了一阵鸡皮疙瘩。

    正当他打算赶紧溜走的时候，有个大叔却喊住了他。

    “喂！小伙子先别走，这鱼太大了，我们都分不完，你拿点回去吧，不收你钱！”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家不吃鱼。”王御极略表歉意地笑笑。

    “那真是遗憾啊，这鱼这么肥，不管怎么烧都好吃。”

    大叔遗憾地摇摇头，转过身处理鱼rou了。

    王御极当然不会要这些鱼rou，倒不是他不会做饭，而是他最清楚这些鱼是吃什么长大的了。

    ———

    “你不好奇吗？”杨戬的残魂又从王御极脑子里蹦出来，坐在他床边。

    “好奇什么？你不是说修行一路不可强求，哪怕境界不突破也没办法，跪下来求它也没用，还不如不想。”王御极随口回他。

    “其实你这种人不适合修炼，而是适合当一个普通人，你没有欲望。”杨戬摇摇头，“无悲无喜对于你这个境界来说太早了，在你的这个境界，所有人都在争，争天夺地，米粒大的利益都不肯让出。”

    “我没跟你说过我孤儿院的事情吧？”王御极倒是反问他。

    “孤儿院…？那是什么？”

    “就是国家或个人创立的机构，专门抚养那些没有父母或者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待到他们该上学的且能独立生活的时候，再把他们送去闯荡江湖。”

    “听起来是个很温情的地方。”杨戬对这种机构创立的初衷予以肯定。

    “你没养过孩子吧？”

    “没有，高境界修士难以生育…但只要生下来了就会遗传双亲的一部分能力和境界。”

    “那你就不会知道没有规矩的小孩子是怎么为了一个馒头而大打出手的。”

    王御极给杨戬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因为嫌那些大孩子来要吃的很烦，所以直接送出下午茶的点心，后来反而让他们羞得不敢来要了；因为食堂人挤人，把酱汁蹭到一个大孩子身上了，道歉没用还被踩在地上，后来拿着铁餐盘一遍又一遍地砸在那个孩子的脸上；因为喜欢看书而不喜欢乱跑乱跳所以被别的男孩说是娘娘腔，又因为打人那么狠也不被女生接受，只好和孤儿院的一位嬷嬷说说话，那位嬷嬷最喜欢他，却在他五岁的时候病故了。

    “后来我上了小学，小孩子们都很友善，也很单纯，但我一和他们说起我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就无论说什么也没人反驳，但也没人赞扬或是回应了。”

    他轻声着说。

    “然后到了初中，我和几个人说起过我在孤儿院的经历，他们听完后讥笑我说为什么我还活着，没有一时兴起去跳个楼什么的，然后我把他们也打了一顿，他们的家长尤其愤怒，在班主任的面前扇我巴掌，班主任什么表示也没有，因为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双亲的孤儿不值得她和这些家长起冲突。”

    “但是尹喜是唯一一个默默听我说完了所有的话之后，给了我一个拥抱的同学，他是我在人生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但是我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却什么都做不到，就在几天前。”

    “这么说来我的人生还挺失败的，或许一时兴起跳个楼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他自嘲的笑笑。

    “所以我不愿争，我不敢争，每次我只是想好好过着都尽了全力，每个人都乐意踩我一脚，哪怕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是精神层次的不同导致的吗？”杨戬终于舍得开口了，“从你的描述中，我看得出你很克制，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愿意委屈求个全，可那些人呢？”

    “你是阎王，他们是小鬼，你是宰相，他们是jian臣，你不能无所作为而等着他们自己清醒，因为人靠着自己往往是清醒不过来的。”杨戬继续说，“我们天庭有十个字曾在将士们中间流传：拳荡天地即可化敌为友。”

    王御极恍然！这么多年他都错了，他幼年时看书多而知至理，但他忘了并非所有人都看书，所有人都知圣理，他没有办法让杂虫知道仁义礼智信，他一直在对牛弹琴！

    拳荡天地即可化敌为友…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瞬间，巨大的灵气漩涡自王御极身上显现，席卷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