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层
范众跟着一位士兵离开大厅。此前他们一直在一间特殊的会议室中，而外面，着实存在着广阔的空间。 此地貌似是一栋商业大厦，其各区域拥有设置商铺的位置。只是此刻，这种商铺区域经过了改造，以木材或其他塑形材料，建造成用于居住的独立空间。 范众见到了更多士兵，他们驻扎在会议室周围，似乎在守护这里。 他们来到扶梯处，从标志来看，这里是第10层，两人向上层走去。扶梯没有通电，他们迈步而上。 范众留了个心眼，失败的宥今被送到5层之下，也就是说，只要往下走几层，就到了人们所说的茹毛饮血的地方。 这也太近了……此外，外面又是什么情况呢？ 范众想凑到窗户边看一看，却有不敢离士兵太远，免得招惹麻烦。 来到十一层，四周景象大变，虽然结构上与10层雷同，但这里不再驻扎士兵，而是单纯作为平民居住空间使用，条件简陋了许多。 开阔的空间被人们用帘子与纸板隔开，形成一个个独立的隔间。范众向那些掀起的帘子里望去，这些隔间大都只有6、7平方米，里面只有自制的床铺和一些家用，贫苦的意味透帘而出。 令范众惊讶的是，这里似乎还有家庭式存在。一些女人坐在这样的小空间里，用盆涣洗衣服，努力让小空间更整洁一些。而她们的男人或是出门在外，或是在一旁休息，脸上亦写满疲倦。 范众一路没看到年轻姑娘，这里几乎都是外观四十岁往上的女子。他的注视让一些女人警觉，她们站起身来将帘子垂下来，以隔绝外部的目光。 两人一直往上行进，直到到了二十层，情况才有所改观。这里的情况开始变得与十层相近，不再以纸板与布条划割空间，而是用木材或其他塑形材料在楼层中在构建成一栋栋小房子。 地板和屋顶还是楼层原本的，只有墙壁重新构造。 范众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这种做法，心中颇感惊奇。不过他同时也越来越迷惑，按照他所见的人口规模，这里可能至少居住着大厅围观人群的二十倍以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请问这里一共有多少层？”范众问随行的士兵。 “99层……据传说。”士兵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范众此前在大厅，是众人围观的对象，然而一出到外面，似乎所有人都对他失去了兴趣。这让他不得不产生一个猜测。 “是不是不仅我们八个，所有人都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范众问道。 “我不是，我在这里出生，是你们这种人的后代。”士兵忽然皱了皱眉，“别再问问题了，一会儿到了工厂，自会有人给你解答。” 范众心想，如果这里所有人都是突然出现的，那正好符合他此前的猜测——这里是地狱，这里的人们都是有罪的死人。 但是这里的人居然能有后代……死人难道能生孩子？ 范众轻拍两下面颊，确认自己还活着。 一路无话，两人一直来到44层。士兵道：“就是这里，进去吧。” “需要做一下交接吗？”范众问。 但士兵好似没听见一般，转身走远。 范众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人监管他、向他发出命令。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如果他现在跑开，不进入这建筑之中，不是也可以吗？ 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这栋建筑比起一般的木质房屋大四五倍，经过简单的过道，范众看到了巨大的锅炉以及简单的自动化设备。 “你是谁？”一个明显是管理者的男人喝道。 “我是……他们叫我来的。”范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叫你来干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是来参观的吧。”范众微微一笑，希望对方喜欢俏皮话。 “参观？”中年男人怒上眉梢，忽地一撩衣服，露出腰间的枪支，“已经有十年了，没人敢来打罐头厂的主意，你小子想试试？” 范众哑口无言，只觉这里的行政程序大有问题，竟没人知道自己要来。 “于总管，您没去看今天的补给仪式，他是今天刚来的新人。”一个工人一边收拾罐头，一边说道。 “哈，又一个屁都不会的新人，罗鬣，给他介绍介绍，以后他归你管。”于总管道。 应声而来的是一个高大的壮汉，比范众还高一头半，体重至少重50斤。他俯视着范众，阴沉道：“过来。” 范众谨慎地走了过去，不知为什么，他对罗鬣有些戒备。 “我是领班，于总管是总管，总管管所有人，而我管除了总管的所有人。懂了吗？”罗鬣盯着他道。 范众点点头。 罗鬣简单介绍了罐头的制作过程，其工序并不复杂，简单的几件设备便可满足需求。 工人要先向铁罐中填入生菜，撒入一点配料，用热蒸汽喷射罐内，以达到简单抽气的目的。然后，罐头通过全厂唯一的自动化设备，将罐头密封好，再整罐经过超高温烹制消毒，一个罐头就做好了。 “新人都从填菜开始，好好干活吧。”罗鬣拍了范众背脊一下。 范众转身走开，开始埋头干活。工作并不难，有个十几分钟适应，任何人都能上手。只是这无止境的重复让人颇感难熬。 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于总管拍拍手掌，道：“停工，准备吃饭。” 工人们放下手中工作，聚集在一起。 “方魔保佑，最近上面收获良好，配给充足，咱们今天还是一人一罐。罗鬣，去把临期的罐头搬出来。”于总管道。 听到一人一罐，有些工人明显表现得很高兴。范众对此颇感惊奇。 “不需要太多人，新人，你跟我去搬就可以了。”罗鬣指指范众道。 “报告。”范众忽然举起一只手，“我不知道厕所在哪，所以一直憋着，请允许我上个厕所。” “懒驴上磨，厕所在外面，每层都有……”于总管指路给他。 罗鬣脸色似乎阴了阴，但若无其事地点了另两个人，一同去搬罐头。 午饭期间，除了于总管外，所有人席地而坐。范众打开罐头，里面是番茄和胡萝卜。其他人的罐头里有的是卷心菜。 除此以外，他们每人分到一张面饼，充作干粮。 整个罐头厂一共三十多个工人，有的人聚在一起，有的人独自进食。范众就是一个人，并且未觉有丝毫不妥。 一个面善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坐在范众身边，约么比范众大四五岁的样子。 “你好。”他道。 范众隐约记得这人刚刚跟着罗鬣去搬罐头了。他心中留意，但笑容满面道：“你好。” “恐怕这罐头不怎么合口味吧，这里大多数人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年轻人道。 “还好，跟我平常吃得差不多。” “那是因为你第一次吃，所以有新鲜感，要是以后每天都是这些，保管你腻……咱们是罐头二厂，还有罐头三厂，专门加工rou食罐头，他们的伙食才是绝了……没人跟你说过这些吧。”年轻人压低声音，就好像说话内容是什么秘密似的，然而并不是。 范众道：“实际上，自我到了这儿，还没人跟我介绍过这里的情况。” “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反而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人们不到外面去？”范众主动将谈话推进一大截，他预感这个年轻人不会拒绝回答。 “嘿，我刚来的时候，迷糊了好几天，什么也不敢问，每天就是干活，慢慢才搞懂这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卖起关子，看样子除非范众求他，他才会勉为其难解答。 范众装作没发现这一点，低头舀菜吃饼，吃的极其专心，倒像是把年轻人给忘了。 现场眼看就要冷掉，年轻人皱皱眉，只得若无其事道：“其实这里是异世界。” 范众再次想起宥今，抬头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笑道：“但这是最糟糕的异世界。外部都是毒气，人们只能在室内活动，确切说，在这栋大厦里生存。” “你没开玩笑？” “我倒希望是玩笑，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年轻人瞪大了眼睛道：“你也应该想象得到，大厦里什么也没有，在此生活的人应该饿死才对。但是大厦里有一台机器，这台机器…… “具有神奇的功能！它能够将外界的物资，或者说物品，传送到楼内，但是有一个缺点，无法控制具体内容。” 范众一下子愣住。 “没错。”年轻人很高兴看到范众这副表情，“在这里的所有人，或者说，所有第一代的人，都是通过机器传送进来的。同时，生活需要源源不断的物资，所以人们可离不开这机器，现在的规矩是每周或每两周一次，传进来的可能是食物，可能是泥土，可能是海水，是动物……当然，也可能是人。” 也就是说，自己和其他七个人，是被这所谓传送机器“抓”进来的。范众回想着刚刚的一幕，觉得年轻人的说法有些靠谱。 而不幸传送进来的人为了活下去，只能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启动机器。这一点倒也符合人性。 “这个机器能打通异世界？”范众问。 “这里管那机器叫圣器。以前的世界中哪有这么糟糕的地方？至少我没听说过。”年轻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