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生意
黑闪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但范众能感觉到，黑闪还没死，因为他刚刚的手法十分利落干脆。 范众可以就这么走开，把黑闪留在原地。那样的话，黑闪醒来后，百分之百会高位截瘫。在大厦这种严酷的地方，这将是一场残酷的慢性处决。 范众想了想，虽然黑闪没由来挑战自己，但两人归根结底没有仇怨。场上，二人一决生死，但在场下，却没必要折辱对方。范众从黑闪手中取过枪，对着黑闪的心脏，扣动扳机。 场面一片寂静，忽有零星几人雀跃起来。他们兴奋地呼吼：“赌对了，我赌对了，发财了，啊哈哈哈哈。”其他人许多脸色难看。 范众想起另一件事，急忙奔到场边。这时，观众席扔进来一捆绑好的布条。范众拾起，又跑回场中，将布条展开。 布条展开后足有四、五平方米，只见上面以某种不规范的艺术字体写着一行字：“幸运瘸子&詹姆士rou味豆，精品rou味素食，冠军之选。今日开业酬宾，一罐只卖一板币。” 范众拿起布条中裹着的一张纸片，他既已经答应了詹姆士，怎么也要做完这次宣传。他尴尬地朗声读道：“吃詹姆士rou味豆，是我的秘诀，我天天吃，每顿都吃，结果肌rou特别有力量。我的对手不喜欢吃，你们看，他死了！” 这是什么糟糕的广告词。范众心道。不过詹姆士此前说，越是犯蠢的广告观众们越喜欢。在这方面他似乎是专家。 范众继续道：“然而更重要的是，詹姆士rou味豆非常非常好吃！括号，要语气激昂……总之，目前，我们推出了清香咸甜口味，不久后还要有油炸香辣味的rou味豆，大家敬请期待！” 角斗比赛时，范众大气不喘，但当众朗读这段话，却让他羞得满面通红。读完后，他立刻低着头四处走动，不想去看任何人。 此刻，因幸运瘸子滑稽的言行，不少观众都笑了。詹姆士亦在此时跳了出来，搬出一个小电锅，倒上水，开始蒸他的发酵豆子。 他扯着嗓子大喊：“冠军之选，冠军之选！吃了这个角斗毕胜，晚上回家干活也有劲，大伙都过来试试！” 更多人笑了出来。但也有人抽起眉头，警告詹姆士不要在这里做生意。 詹姆士哼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真正的大老板在下面，你找他说去，就说你不许我们做生意。” 众人在观众席嘲笑幸运瘸子，这没有什么，真要下场与他理论，谁有这个胆量？对方可是一个照面，就将一个五战四胜的角斗士的脖子掰折了。这还不算完，他还拿起火器，在人家尸体上补了一枪。 这是何等凶残之人！ 另外，大厦本就是个自由度极高的地方，詹姆士做买卖，只要没人敢管，那就说明他可以做。这并没有犯任何忌讳。 只是詹姆士的锅炉蒸罐头太过简陋。只看外表，很容易推测出卫生条件堪忧的结论。所以中层以上的居民往往对他嗤之以鼻。 这时一个刚赢了钱的下层居民走过去。他脸上有斑斑点点的伤疤，这是蝇蛆病的创痕，一段时日后或许能复原，亦或许会伴随他一生，这由每个人的体质决定。 他心情正好，问道：“你这rou味豆一板币一罐子是不是？” “没错，开业酬宾。”詹姆士面挂笑容道。 “挺便宜啊，给我来一罐。” 按道理，一罐罐头与一板币应该是等值的，如此算来，詹姆士今晚只赚了要喝。但其实，这买卖内里颇有门道。 詹姆士的一罐rou味豆，里面只有六成是实心的，剩下的四成便算赚了，再加上他的进货渠道颇可疑，他一罐的利润其实能达到半个板币之多。 那居民开罐尝了一口，惊叹道：“真是rou味，这豆子是rou味的！” 此时，詹姆士炉上的豆子正到了火候，一时间rou香四溢，闻得人们食指大动。生意立刻火爆了起来。 范众见场面已定，便不再多待，转身离开角斗场。角斗场之后还有数场对决，但范众没有心思留下来观看。他一个人离开了62层。 片刻后，他回到了8层的隔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住在这里了。稍作收拾，他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忽然发现一件被他遗忘的东西。 那是一周前，他在幸运轮转抽奖所得，是20层激灵餐馆的用餐劵，据说使用后可以免费吃一顿，很值几个钱。 左右无事，他索性前往20层，希望在餐厅捋顺自己的思路。最近，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范众被角斗占着脑子，都没有空闲思考割耳人的问题。明明割耳人已露出如此大的破绽。 他找到激灵餐馆，推门而入，店内空无一人。可能是医护科刚刚撤出20层，餐馆也才刚回复营业的缘故。 餐馆并不大，只摆的下7、8张小桌，厅堂的后面是厨房。 “请问……”范众出声道。 这时，内室里走出一个女人，她双手带着橡胶手套，头上带着家务清洁头巾，看样子正在打扫卫生。 “您是来用餐的？真不好意思……咦？是你！” “哦，是李踟jiejie吧？”范众道。 “你当时一直闭着眼，竟然记得我？”李踟喜笑颜开。 范众笑道：“当然记得。” “那你真是来用餐的？”李踟问。 “我有这个。”范众拿出用餐券。 “原来是这东西。本来嘛，你愿意来吃饭，也是我的荣幸，我可以直接请客。现在你有券，不如约朋友一起来吃不是更好？”李踟和蔼道。 “这难道不是单人用餐券？”范众讶然。 “原本可以两个人吃，我再给你加一些，足够四个人吃饱，你看怎么样？”李踟笑道。 李踟为人温婉可亲，范众对她很有好感，当即领情。 李踟带着歉意道：“但有一点，因为虫灾，厨房已经几天没开火了，我要先把这里收拾干净，才能开始做饭，所以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您这么做，反而让我对这里的卫生放心，反正我也要去邀人，您不用着急。”范众道。 范众从餐馆走出来，思考自己能够邀请谁。他与米糕一同出生入死，确实应该一起吃一顿，但现在米糕状况堪忧，恐怕无力应宴。同样，盐巴也是范众想请的人，不过执行任务两人可以一起行动，但在日常生活中，钢兵可是禁止与外人结交的，所以他也不行。 那样的话…… 一个小时后，范众与詹姆士坐在激灵的正厅，詹姆士喜形于色。他一共准备了大约50罐rou味豆，算得上孤注一掷了。结果大为成功，rou味豆全部售出，他现在身负50板币的“巨款”。 “请吃饭就不必了，我必须马上回去，开始下一轮生产。万一人们明天还想吃，却发现我这里缺货，那该有多扫兴，你说是不。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能这么火，哈哈哈哈。”詹姆士鸣鸣得意道。 既然詹姆士急着生产，范众也不便多留他。 詹姆士此刻极有自信，朝李踟挤眉弄眼道：“老板娘，真可惜，我马上就得走，不过我饿惨了，能不能先上一点东西，什么都可以。” 李踟才将餐馆收拾得干干净净，刚刚开始烹饪。不过她没说什么，尽力满足了詹姆士的要求。她端上来两个小碟，一个上面放着一个点心，这是给范众的，另一个上面放着两个，是给要走的詹姆士的。 范众一口就把点心吃掉，口感软糯，里面酸中透甜。这味道令范众难以想象，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詹姆士则把自己吃哭了，他哽咽道：“是山楂，我已经有至少半年没有吃到过了，真是好吃极了。为什么以前我不懂珍惜……” “这就是山楂吗？”范众低声喃喃。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吃到。 詹姆士直接跳起来，道：“老板娘，您可真是个好厨师，这么简单的东西让您做得这么好吃。其实，我也是做食品的，真是有缘分，哈哈。我卖的东西叫rou味豆，以后一定会很受欢迎。您看我们搞个合作怎么样，对了，我这里还剩最后一点，您尝尝看，就是有点凉了……” 范众觉得把吃剩的豆子拿给李踟，未免太过失礼，刚想道歉，却见李踟走过几步，真的夹起一颗豆子放在嘴里。 “怎，怎么样？”詹姆士期待地问。 李踟望了范众一眼，笑道：“抱歉，我不是老板，老板今晚去看角斗了，一切还得他拿主意。” 詹姆士想了想道：“啊，激灵的店长，我听说过他，据说这个人运气极好，就是手艺一般，为人也很不怎么样……哦，抱歉，抱歉。” 李踟摇了摇手，表示没关系。 詹姆士转身回到座位。在他转身的一瞬，范众发现李踟掏出一方手帕，把豆子吐到其中，包成一团。她回到池子边，还漱了漱口。 看来rou味豆很不合她的心意。 詹姆士坐回原处，略有歉意地对范众道：“还有一件事，就是现在不能分钱，因为得投入生产，你能理解吧？” 范众点点头道：“当然，你全拿去进原料吧。” “这月月底，我一定把钱分过来，数目少不了，你就期待吧。我走了。”詹姆士转身离开餐馆。 范众感到有些尴尬。詹姆士一走，他的另两位客人还没到，难道自己要一个人先吃吗？ 李踟这时走过来，向范众鞠了一躬，道：“刚刚的样子被您看到了，真是失礼，我向您道歉。”她指的是吐豆子的事。 “哦，不用在意，那豆子我也不喜欢。”范众挥挥手道。 “关于这个……那豆子用料并不新鲜，其中还有一股细微腥气，想必是用什么可疑的方式发酵而成。说不定还是少吃为妙。”李踟不好意思道。 范众这次当真对李踟刮目相看，道：“下层民众饮食过于清淡，用它来解闷罢了。” 如此一想，詹姆士rou味豆的前景恐怕有限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