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诸葛英豪传在线阅读 - 出嫁

出嫁

    诸葛亮:“大哥对我们的恩德、教诲,我们都是没齿难忘的,只是这次怕是辜负一番美意,让大哥白跑一趟了。”

    “怎么?”

    “我订婚了。”

    “怎么刚才都没人提起?”

    “是今天早晨定下的,还没跟婶娘说起,又赶上大哥难得回来,一家人团聚,高兴得给忘了。”

    “你呀,二弟,你呀,”红色的喜悦沿着血液流淌,顺着毛孔扩张,诸葛瑾的快乐已经饱和到溢出,在西厢屋里绕了几个圈,回身看见诸葛亮又指着他说,“你呀,你说...”他最终散掉承受不住的快乐,拉起诸葛亮的手整理下思路继续说道,“二弟呀,我一向认为你是最稳重老成的,你说你……哎呀,这是头等大事,哥哥在这儿,也好给你拿个主意嘛!哈哈哈哈。”憋了这么久的笑终于冲了出来,浑身轻松,好像北风吹着窗纸的裂缝,吱吱扭扭了半晌,终于鼓开了窗户,“咣当”一声,才算痛快作结。

    “说吧,谁家的姑娘?你呀,你呀,永远是不动声色,最后让我们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是黄月英。”

    “哦。”诸葛瑾有点意外,也觉得刚才有点失态就收了下心神,想着如何力成此事。

    “其实这样最好,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了。女大十八变,想必她也是风华正茂了,当然二弟又怎么会看重这些。她小时候就古怪灵精的,这点倒很适合你,想他黄家、蔡家在荆州也是名门望族,我们也算门当户对。二弟可还中意这门亲事?”

    “全凭兄长做主。”

    “好好!难得你永远这样的顾全大局,为兄恰巧又赶上了,一定要为你好好cao办。”

    “有劳大哥了。”

    鸡叫一遍,诸葛瑾就醒了,辗转难眠盼日出,心中默背九九乘法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太阳出来了,诸葛瑾又酣然入梦了,鱼尾纹里流淌着最甜蜜的故事。

    诸葛瑾高兴过了头,觉也睡过了头。醒来看见高挂的红日,先赏了自己一记耳光,洗把脸,穿上衣物,饭也不吃赶往黄承彦家,到时已近正午。

    “子瑜,你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你这几年在东吴功绩显赫,节节高升,还记得我们这些老骨头?”

    “我就是一介俗人,都是一些琐事缠身,比不得叔叔风雅。听说叔叔新进了几盆绿梅,真是闲云野鹤,世外高人啊。”

    “消磨时光罢了。听闻你这几年在江东发展很顺遂,步步高升,政绩不凡。”

    “当下是多事之秋,主公为人礼贤下士,广纳贤良,才使得我这般小人物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得以为主公分忧一二,哪里有什么功绩可谈?”

    “子瑜,你说话还是这样滴水不漏,这次也不会是无事来找我这闲人谈论渔樵之事了?”

    “黄兄是何等通透的人物,我也就直说了吧,我是特意来给黄兄道喜的。”

    “哦,好好。看来孔明倒是没有戏言,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诸葛瑾就跟电击了一样,很快也就明白过来,暗自感激诸葛亮,也暗自叫苦,思忖片刻:“要说我这二弟身高八尺,相貌伟岸,学富五车,将来倒是个有作为的,想是不会辜负黄兄一番美意。”

    “如此甚好,真是难为他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是个黄道吉日,礼数可减,用度支出就由我们cao办。”黄承彦先是一惊,接着是大喜过望,恨不得直接让诸葛瑾把女儿给领走。

    自打黄月英及笄至今,一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不积口德,把黄月英说成个金发狮王样的妖婆。黄承彦都愁死了。他前些时日向诸葛亮表述过心中忧虑,不料,诸葛亮壮怀激烈,肯牺牲小我,大义娶亲。此等胆识,不愧为人中龙凤啊。黄承彦感慨感动。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极力称赞对方的新人,对方的名门,充分表达对这桩天作之合的欣喜万分,唯恐对方毁约。

    几天后,黄家的家仆送来一封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小女子仰慕贤士高才,又喜其不为世俗之念所困,心存感激。小女子亦非市侩之流,三公六婆,三聘九礼之流俗皆可免,唯有一愿,还望诸葛君费神:迎取之日,一不坐车,二不乘马,三不坐船,望诸葛公子能成全。”落款是黄月英。

    诸葛瑾听完书信,心中暗怨黄承彦不厚道,纯心刁难,这是看着我们殷勤了,他又摆起谱了装大不是?

    诸葛均说:“二哥,她是在考你呢。”

    诸葛亮微微笑着走到院中,对着犁杖和黄牛发呆。黄牛认为他又来教自己背书,高昂着头,鼻孔朝天,尾巴有模有样地打起节拍:“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

    诸葛亮憨笑,用手揉搓着牛的额头:“牛兄弟,谢谢。”

    诸葛亮这些年拆拼的机车、改装的农具也有几十个了,对于这个要求,并不怎么犯难。诸葛瑾第一次没有斥责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甩开膀子鞍前马后地帮着忙活,取钉子、拧螺丝……凡是可以包办代替的他全都拿下,比诸葛亮还上心。几天后,一架新式机车造好了,一辆木质高轮幔帘牛车,出现在院中。

    诸葛均不停地咋舌,爱抚着这新物件,“二哥你真行,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笑得最持久的是诸葛乔和诸葛婶娘。诸葛乔坐上去、又下来,摸摸这、摸摸那,围着新车跑来跑去,忙地不亦乐乎,呵呵呵笑声不停,跟点了傻xue似的。诸葛婶娘脸满脸灿烂能羞死菊花,一个劲地慨叹道,“诶呀,诶呀,怎么这么出息了,这么出息了?真是出息了!这要是你爹你叔还在多好,要是你爹你叔还在多好。呵呵,呵呵。”诸葛婶娘先是对着诸葛兄弟一遍一遍说,接着又转过身来对赶来瞧热闹的邻人一遍一遍说,“多有出息,多有出息,老二做的,要是他爹他叔活着,看着多高兴,看着多高兴。”跟所有人都说了好几遍了,就开始自言自语,“真好,真高兴,这要是都活着多好,都在多好,得多高兴,出息了,真是出息了。”

    诸葛瑾起初认为是婶娘高兴过头了,陪着笑了几回,接着就紧张起来。

    诸葛均笑笑看向诸葛瑾:“大哥别太在意,婶娘这两年都是这样,过度紧张或兴奋就会启动复读模式。”

    “上车!”诸葛亮完全沉浸在创作的喜悦中,忘却了快一天没吃饭了。

    诸葛亮超控机车在前街后巷跑了好几圈。诸葛均诸葛乔和诸葛婶子并坐在车里,掀开幔帘,对路人摆手打招呼,乐不可支。诸葛乔清脆地笑了一道,闻者皆侧目,诸葛婶娘幸福的自言自语碎了一地,闻者皆羡慕,殊途同归,都是幸福惹的祸。

    许多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都对眼前的新式机车赞叹不已,也上去摸摸轱辘,摸摸驾驶的横梁,远看看,近瞧瞧,啧啧称奇。许多人跃跃欲试,诸葛亮就热忱地拉着街坊邻居一圈一圈地跑开了。

    “叔叔,我还要坐,我要坐这个回家。”诸葛乔龇牙笑着,赖在上面不肯下来,说以后就住那上面了,还让他爹给抱个被子过来。

    “太神奇了!”

    “诸葛亮,你真了不起!”

    “这个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真厉害!”

    “孔明,给起个名吧。”

    “对,孔明,给起个名吧。”

    “这是婚车,那天大红布一包,喜气洋洋的,我看就叫红牛。”

    “不不,这东西你这角度看像不像骡子,我说就叫宝骡。”

    “还宝驴呢,那不好听,干脆叫宝马,宝马良驹,有寓意。”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踊跃给这个新家伙起名。

    “‘红牛行’,造这么个玩意可不牛透了,就‘红牛’了,还喜气,正好应了娶亲的彩头。”

    “还是宝马好,有寓意,人家孔明和黄家千金都是识文断字的,不比你这泥腿子,得讲究点文化水平。”

    那人因听了编排他的话,心里不快,音调陡升,“啥文不文化的,不都是娶亲生娃,再娶亲再生娃嘛!”

    众人忙劝解道:“都消停些吧。你们这么吵吵都不作数,听人诸葛亮怎么说,都别争争了。”

    “对,孔明,你说哪个好?”

    “木牛流马。”诸葛亮稍假思索,灵感一现。

    迎亲的日子到了,诸葛亮驾着他的木牛流马,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黄家。黄家一切从简,但不失礼数。

    在简短的寒暄之后,一个小丫鬟扶着黄月英走了出来。黄月英头顶遮着一匹红布,布长过膝。诸葛亮径直上前掀掉红盖头,闪开身,把黄月英的眼神引向木牛流马,一副待领导检阅的姿态。

    “哗”人群炸开了。这些年,黄月英自觉身大袖长,不愿出来被人指指点点。人们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记忆和近些年人们附会的想象中。大家今日可是开了眼了。这个“混血”姑娘不仅金发碧眼,连眉毛都是淡淡的柠檬黄,有着常年遭受烈日炙烤的青壮年才会有的黑亮肤色,还是方口厚唇,长腿宽肩。以轻盈飞燕为美的东汉人民大概不会理解晚他们约两千年的后人有意把头发染得五彩缤纷,叫洋;把肤色或涂或晒成一种叫巧克力的颜色,叫潮;把方口厚唇叫性感;把长腿宽肩叫魔鬼身材。

    黄月英不愧是大家闺秀,人们笑着看她,她笑着看木牛流马。这一笑,方口略开,rou唇微启,一颗半寸多长的雪白色大虎牙就支出来了,莹莹亮亮。

    “哗”人群笑爆了。男人们拍掌拍腿地笑着,看看黄月英,又拱手贺喜孔明得了稀世珍品;姑娘婆子也弯腰抱团地乐开了;小孩子们更是被这种欢愉的气氛带动地狂笑不止。

    “上车吧,别误了吉时。”黄承彦早就被这种耻笑烦恼够了。

    黄月英在众人瞩目中上了车。

    “走了,走了,别误了吉时。”大家笑闹,又学起了黄老爷的口气。

    “接新娘子了,让让,让让。”

    “木牛流马,新娘回家。奏乐——”

    诸葛亮从笑声和催促声中听出了厌恶、同情和幸灾乐祸。诸葛亮倒是挺坦然的,他需要一股政治力量和一场婚礼划清他与东吴的界线,也是他与诸葛瑾的界线,现在都实现了,想到这,他就觉得对不起黄月英,暗下决心要善待这个女人。

    要说诸葛亮真不是凡人,他不仅空间上决胜千里,审美也能前卫千年,他觉得黄月英这样没什么不好,虽肤黑发黄,却像秋收的麦子,处处透着阳光、健康,又不失风韵俏皮。

    两人以前虽是同学,却从未动过情爱的念头,现在这样近距离地挨在一起,就不由自主都危襟正坐起来。诸葛亮也不看黄月英,故作镇静地说:“你以后就是我家娘子,不用拘束,也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大家都自在些的好。你是大家闺秀,平日里自然不会失了体统,其余繁文礼节还是能免就免。”语速很快,说到后面还略略地抖了。

    黄月英忍俊不禁,心想还说我紧张,你还不是一样僵板板地坐着。

    这个“以前”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时候,黄月英还是个小黄毛丫头,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头大面黑,诸葛诞一看着她就叫猩猩,小丫头随便捡个利器就追着诸葛诞跑。诸葛瑾就跟在后面劝,诸葛亮和诸葛均就在旁边乐。

    “咯咯”黄姑娘笑得两鬓泛出一抹红晕。她因为相貌没有随波逐流,回头率一直居高不下,小时候还不觉得,到了豆蔻年华就为此烦恼不已,平日里深居简出,而下人们又是毕恭毕敬,多少年没有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体己的话。

    她笑够了,才正视诸葛亮:“我还以为诸葛家出的不是疯子就是呆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诸葛亮也赶紧把头挺了挺,生怕辱没了诸葛这个姓氏。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一种心灵的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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