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生日快乐

    陆继儒的思绪又被拉回五年前。

    当时自己心想哥哥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三年了，自己也如父亲所愿，承担起哥哥生前的所有工作。虽然没有哥哥那么出色，可也没有出什么岔。觉得是时候正式把廖菲菲介绍给时父亲了。可父亲当时的那种震怒却令他始料不及。可是奇怪的是父亲后来没有表示反对他们在一起。

    直到后来菲菲神秘消失了，自己总是觉得这事跟父亲有关。找过父亲质问，父亲说他与此事无关。自己找人去调查，结果是父亲是清白的。让人天罗地网般地寻找了大半年，始终是一丁点踪迹都没有。自己最后也放弃了。

    从那以后他只能用疯狂工作来填补心中的空虚，心情也由最开始的无尽思念，到现在偶尔想起，而且慢慢地变得想起时也已不觉心痛了。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变化令人恐惧。

    看来时间真是一把刀，它能让你把自己雕刻得更完美，也能让你把视其如生命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削切无存，痛苦和无奈也在这过程慢慢地淡去了。

    现在与其说是找不到廖菲菲，不如说是没有了想去找的那份冲动了。他的爱和他的心一起被他冰封起来了。对于那些父母有意无意地安排在他身边转的女孩子，总是以事业忙为由把人家给拒绝了。……

    “我知道了，你也不要老跟你爸爸过不去，他的一生已经够崎岖坎坷了，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你好，可能方式跟你们年轻不同。等你经历过很多事之后相信你会明白的。”林耀华走到了陆继儒的身边，用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好了，我们该要出发了，不然要迟到了。”

    林耀华的话把陆继儒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哦，好的。”

    林耀华今天破天荒地自己开了辆帕萨特，连司机都不要，他要亲自接一回儿子放学。副驾驶位上坐着他的妻子杨若芯，陆继儒坐在后排。他们好不容才在门口找到一个停车位。

    当林耀华看到人群中林浩斌耷拉着头走出来时，侧头对副驾驶位上的妻子说：

    “若芯，你看，那小子难道考砸了？”

    杨若芯顺着丈夫的手指看去，心中一凉“我可没给压力他哦，难道你或者是爸爸？”

    “你觉得我和爸爸是那种人吗？”林耀华反问道。

    “我不管了，如果儿子考不好，唯你是问了。”杨若芯赶快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林耀华无奈地说着，打开了车门下车，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林叔叔，杨阿姨你们太紧张了，这是高考后遗症。”陆继儒也跟着下车了。他看着那个瘦高少年说，的确都快认不出来了。可外面的热浪让他一阵晕眩。

    林耀华下车后，走到妻子身旁。不得不说，这一对中年夫妻站到一起就是一道风景，女人身材跟20几岁的女孩没什么区别，白净的肌肤，衬托着精致的五官，虽然脸上残留着岁月与化妆品角力的痕迹，但还是显得年轻。男人修长挺拔的身材是长期锻炼的结果，丝毫没有中年发福的那种俗不可耐。肤色略黑，却更显他成熟稳重。

    林浩斌走到父母面前，强装笑脸说：“爸爸，你怎么来了？”

    “小斌，你还好吧！”杨若芯心虽然中充满了担心但语气很淡定。

    “我没事，mama。”林浩斌强打精神。

    “臭小子，难道我就那么不受欢迎吗？怎么一点热情都没有。”林耀华捧着那束花有点像十八岁第一次给林若芯送花的心情==难为情。他此刻完全没有那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豪迈，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爱。他把花递了出去。

    林浩斌走到到父亲面前接过花之后，把花递给旁边的母亲，伸出双手跟爸爸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在刚才他也第一次拥抱了他心爱的女孩，可那女孩却挣脱了他的怀抱。他心里不由得纠痛，他吐了一口气。

    “爸爸，谢谢你！”林浩斌俯在父亲的耳旁低声说。他已经高出父亲半个头了。

    “考砸了吗？”林耀华还是忍不住问。

    “没有，复旦应该是没问题的。”林浩斌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很自信。

    “那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林耀华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不解地问他。不过从儿子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端倪。“你看看谁来看你来了，小斌。”林耀华把儿子拉倒陆继儒面前。

    “陆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呀，你不是一直在香港吗？”林浩斌见到陆继儒的确很意外，已经有好几年年没见过面了。

    而目光正在人群游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陆继儒马上反应过来，把目光收回来说：

    “怎么，不欢迎我？”说着递过去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林浩斌已经长到陆继儒的耳根处了。

    “怎么敢，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好不好？”林浩斌一直从父亲口里了解陆继儒的情况，知道他现在是一位很优秀的企业家。

    “好，随时欢迎。”陆继儒拍拍林浩斌单薄的肩膀，俨然一位大哥哥。

    “爸爸，我们全班同学今天晚上去银海国际玩，你能给免单吗？”林浩斌转向父亲。

    “有她吗？”林耀华还是点开儿子的谜题。其实银海国际的总经理陆凯早就告诉他儿子的计划了。

    “不知道。”林浩斌毫不掩饰。

    “她不来我就不给你免。”林耀华也好奇能令儿子动心的是什么样的女孩。

    “我尽量吧。”这时林浩斌已经没有平日里的自信了。

    “不是尽量，而是一定。”林耀华拍拍儿子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听到儿子和丈夫的对话，旁边的杨若芯更像一个旁观者。她是个聪明的母亲，她知道儿子已经长大了，所以从来不干涉儿子的世界，只当一个指路者。

    杨若芯走到儿子面前，她现在才到儿子的胸口了。她抬手轻轻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小斌，什么事情都要为对方想一想，不要吓到人家。”

    林浩斌看着一脸平和的mama，心中很感激。他的父母不会像有些家长那样，防贼似的防止孩子恋爱。他搂着mama的肩膀说：“mama，谢谢你！”

    “陆哥哥，我们今天全班在银海国际举行毕业晚会，我想请你去。你都不知道，你一直是我们同学的偶像。”林浩斌转向陆继儒，眼神是崇拜的。

    “不好意思，小斌，今晚我已经约了人，改天我请你吃饭。”陆继儒哪有心思去参加一群小屁孩的毕业晚会。不过如果他知道那个女孩也在，也许就另当别论了。

    “好吧！”林浩斌有点小失望，不过他也明白陆继儒现在是个大忙人，哪能随随便便就能请得到的。

    “小斌，陆哥哥他是回来工作的，今天中午难道跟我们吃饭，晚上你就不要为难他了。”杨若芯担心陆继儒责怪儿子不懂事。

    “哦是吗？太好了。那我们走吧！陆哥哥。”林浩斌手勾在陆继儒的手臂上往车门走去，脸上还是挂着心事重重。

    ==

    沈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宿舍楼里可以说是人去楼空了，连管宿舍的阿姨也已经不在了。她坐在凳子上，回忆着刚刚的那一幕，估计自己会被黄莉华恨死了。可她转而又想，这三年自己不敢交朋友，从来不参与学校规定之外的任何集体活动，已经受够了。现在大家已经开始各奔东西了，管她谁是谁呢！

    这时肚子也咕噜噜地叫起来，今天学校的饭堂也不开饭了，只能出去学校外面吃了。

    沈妍低着头走在学校门外的那条文华路上，她心里在衡量着要不要去参加今天晚上的毕业晚会。这时身边开过一辆轿车扬起的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她本能的停住脚步，习惯性地用左手把头发往后面拨，看见那辆车已经拐上人民大道了。

    而此刻那辆车的后排里坐着的两个男人都同时回头看着沈妍。他们的心情如出一辙的惊喜，而都忽略身边人的反应。可车子一个拐弯，把他们的视线都拐到另一个方向了。

    这顿午餐，无论是坐在五星级里的陆继儒和林浩斌，还是坐在快餐店的沈妍，都是吃得心事重重。

    ===

    沈妍吃完午饭就开始收拾东西，除了书本就练习本，她在一边整理一边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这高中三年的回忆像个一根干巴巴的电线杆，没有任何生机。她坐在一大箱书上，脑袋里空荡荡的，就像这栋楼房。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

    “谁？”沈妍被吓了一个激灵，本能地蹦出那个字。

    “是我，林浩斌。”门外传来林浩斌后少年变声后特有的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阿姨不在了，女生宿舍也进出自由了。

    “进来，门没锁。”沈妍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时才发现已是近黄昏了。

    “我没有打扰你吧？”林浩斌推门进来，彬彬有礼地问道。他扫了一眼整个宿舍，眼前堆着几摞书。一个吊扇无力地转着，似乎是对于这高温无可奈何。

    “没有，不过有点乱。”沈妍不自在地搓着双手，早上的那一幕又重现于脑海里。她知道林浩斌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但是现在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不免尴尬。

    “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么快收拾好，所以我上来碰碰运气。”还是林浩斌表现自如。

    “你随便坐吧。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了。”沈妍有点自嘲地笑着。

    林浩斌记忆中很少见沈妍笑。哪怕是这种自嘲的笑，也能让他动容。

    “没关系，我这里有水。”林浩斌说着把一直扳在身后的右手举起来，他手里提着的是银海国际的环保袋，里面鼓鼓的。从里面拿出两支昆仑山矿泉水，打开一瓶递给了沈妍。

    “谢谢！”沈妍还是有点难为情，一直低着头。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妍，”还是林浩斌打破沉默。

    “嗯！”沈妍猛抬头，目光却对上了林浩斌深情的目光，她又赶快地下头。

    “早上对不起啊！”

    “嗯？”

    “早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浩斌还是很担心沈妍生他的气。

    “哦，没关系了。”沈妍说着脸还是唰地全红了。

    “为了表达我歉意，我特地买了一个蛋糕来赔礼道歉。”林浩斌说着从环保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张小卡片，工整地写着“沈妍生日快乐”

    “啊，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呀？”沈妍很惊讶。

    “呵呵，你别忘了我可是班长哦！”林浩斌狡黠地说。气氛稍微热络起来。

    “----”沈妍很感动，眼睛开始有点胀，喉咙也开始有点卡了。她已经八年没有过过生日了，自己都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其他礼物就还没来得及准备，”林浩斌很诚恳地说。

    “谢谢你，谢谢你！”沈妍很激动。

    “本来想今天晚上给你过的，但是我怕你不来，所以现在提前给你庆祝了，不介意吧？”

    沈妍只是摇头，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突然昂起头用力的甩了一下，似乎是要抛掉苗家准媳妇的包袱。她心想反正今天以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她开始跟他聊了起来。他们聊着难忘的过去三年，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林浩斌怀疑自己是不是虚幻了，他第一次听沈妍说这么多话。他发现此刻的沈妍跟自己同班了三年的沈妍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更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也是一个很多很多年以后沈妍想起都会落泪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