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寿宴前夕

    “暗翎部统领一丈翎，暗夜八众第三席季心宅，求见妖王。”三危山驻守的妖兵下跪通报，这季心宅便是蛋儿爷的真名本姓。

    这斜眼歪嘴的老乞丐，着实与这颇具几分书生气的名字有些违和，似乎“蛋儿爷”更符合他的落魄气质。

    “让他们进来吧。”妖王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一处静僻的山洞中，白玄子赤裸着上身，于一座极宽的莲花台上盘膝而坐。莲花台靠着奇石而铸，旁边点燃着九盏昏黄飘摇的灯火，使幽暗的洞xue显得几分亮堂。只见妖王胸膛之上，赫然裸露有十几道乌黑诡异的伤痕，仿佛盘踞十几条黑色妖蟒，时刻侵蚀着妖王的生命力。

    而在妖王身体周遭，也流动着数十道微蓝色的光束，它们释放着极为温和的光泽，逐渐滋养着妖王的伤势。

    “没想到这十八道焚雷竟然如此凶恶，即便是您老人家也留下了如此严重的伤势。”蛋儿爷缓步进入山洞，有些惊讶地说道。

    “御月一脉历代焚之名的继承者，善终者极少也是有原因的。为小笛子扛下这十八道焚雷，以后的路还得他自己走，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妖王缓缓睁开双眼，周身灵气萦绕于皮肤表面，幻化出一套纯白的披衫，将骇人的伤痕遮掩。

    “心宅，我夜观天象，终北之境的方向有异常的灵气波动，想必那便是幻世的方位了吧。”

    “果然瞒不过您的法眼，终北之境正是幻世下一次开启的方位。”

    蛋儿爷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虎骨雕刻而成的上等罗盘，只见他扭动罗盘，罗盘释放出极强的光，在山洞的石壁中投射出一个极为震撼的画面。

    画面中，古老斑驳的城墙屹立在血红的土壤，残破的旗帜仍在飘扬。巨龙盘旋于夜空，肆意喷射着炙热的龙焰，将堆积如山的铁剑彻底融化。巨大遮天的龙翼上插满了羽箭，宽广如山脉的龙脊上竖着数不清的铁剑与长矛。

    高傲的龙在嘶吼，它在肆意宣告着征服与胜利。

    一丈翎看着惊掉了下巴，说道：“我滴个乖乖，这玩意儿不是千年前就族灭了吗？”

    “这是我和小笛子在游历凛落国时，意外捕捉到的幻世残影，并非这人世间真实的存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只巨龙打算冲破幻世的致皓，降临这凡世间。”蛋儿爷收起了罗盘，整个山洞又回归幽暗的氛围。

    白玄子脸色略显凝重，说道：“幻世每逢百年才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次幻世提前开启，必然是受这头龙类的影响。想必烛九阴也有所察觉了。”

    一丈翎随即将一份羊皮卷呈递到妖王面前，展开足足记录着数百个名震一方的高手的名字。其中，用暗金笔墨特意勾勒突出的有两个：墨瑾、苏慕臻。

    “妖王，这是暗翎妖部所调查的名单。南岭大大小小二百余座山脉的妖族、曾经与南岭有过交易的人族，均已经悉数排查了一遍。”一丈翎说道。

    白玄子将羊皮卷仔细翻阅了一遍，便将羊皮卷放置在了一个紫檀木质盒子中，喃喃道：“孤心里有数了……”

    月影沉秋水，风声落暮山。

    落尘峰脚下，月湖微凉，树叶飘落静寂无声。

    江牧笛换上了御寒的白锦缎长袍，独自一人漫步于湖畔石阶上。正所谓一叶落兮天地秋，三年前离开南岭时也是这般气候，景色依旧，可江牧笛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众所周知，南岭山脉群是妖族集聚之地，有着万妖朝贺的美名。南岭妖王白玄子，更是千年修为的白鹿妖，以世间绝顶的实力庇佑一方净土。

    可就是这样繁盛的妖族部落，竟然有着一位人族世子……

    “牧笛哥哥！”不远处的古色楼阁中，传来一声亲昵的叫喊声。

    江牧笛循声望去，一个身着墨蓝长裙的妙龄少女，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江牧笛飞奔过来。

    “清琳！”

    “牧笛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少女气喘吁吁，直接扑进了江牧笛的怀中哭了起来。

    “莫非是牧笛哥哥忘了清琳了？为什么回南岭也不和清琳提前打个招呼？”少女眼眶红红的，蓄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十分委屈的样子。

    这位唤做清琳的妖族少女，正是妖王白玄子的亲孙女，小江牧笛三岁。从小习惯当江牧笛跟屁虫的清琳，三年前因为江牧笛出远门游历一事儿，哭闹着要随哥哥而去，最后还是白玄子许下了带她去一趟水泽乡国百玉泉，才勉强哄好。

    三年未见，白清琳已经从一个毛头小丫头蜕变成了一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岭刁蛮小公主，每次见了江牧笛却总是特别乖巧可人，黏人的很。

    江牧笛望白清琳又委屈又可爱的表情，哭笑不得，宠溺地摸着少女的头，说道：“并非是哥哥不想提前告诉你，这次我也是提前返回南岭的。我还专门给你带了凛落王朝的雪绒花，已经放在你的房间了。”

    听罢，白清琳立刻止住了桃花眸中的温泪，笑得如同暖阳般灿烂，说道：“我就知道牧笛哥哥是最疼清琳的！”

    南岭四季如春，未曾飘过半点雪花。白清琳特别向往萦空雾转的雪景，却未曾如愿。

    凛落国常年冰雪雰雰，生长的花草也颇具雪寒风情。这次能见到凛落名花雪绒，也算是了了白清琳的一桩心事儿。

    “后天便是妖王爷爷的寿辰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

    白清琳纤细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认真的道：“牧笛哥哥，前来贺寿的诸多势力各自心怀鬼胎，绝大部分都是为了那天图残卷。也有那么几方势力，是奔你而来的……”

    “为了我这个所谓的御月一脉吗？”江牧笛脸色变得深沉，眸子中闪过一丝寒意，原本纯黑的瞳孔渗出一股淡紫色，说道：“当年那几个势力勾结暗界，导致我族惨遭族灭……我也正想会会他们。”

    见江牧笛目敛微怒，白清琳便急忙说道：“牧笛哥哥莫担忧，这里可是南岭啊。先不说妖王爷爷的绝顶修为，整个南岭山脉的各路妖王也都不是善茬，他们也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刁蛮小公主双目湛湛有神，双手插在腰间，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模样。

    江牧笛被白清琳的滑稽样儿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摸了摸少女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

    “不提了，陪哥哥沿着湖畔走一走吧。许久不曾赏过月湖的寒月素辉了。”

    “好嘞！”少女快步追了上去，与少年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