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世：徒弟（八）
席远蓦吊儿郎当的表情随即消失，他伸手摸着夜君策的脸颊，“师父这般慷慨就义的模样真让徒儿伤心，可惜，我要的是真心。”说完，他恼怒的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夜君策重新拿起碗筷吃饭。 “你明明是真心的，为何不解释？”清凛无欲的声音从床头传来，细看去，一只有龙角的棕色玄螭正探出脑袋望着夜君策。 “多解释无益，他不会相信。你既已无碍，便离开吧。”她拿着筷子说。 闻言，玄螭探回头去，“本君虽已无碍，但化形尚需些时日。”反正在他绝对安全之前，他不可能离开夜君策。 夜里，一抹黑影忽然出现在夜君策屋里。 “二公主。”勾魂使拜道。 “回去告诉席修弦，此事我会解决。”她心里明了的说，于冥界而言，短短几个时辰便出现大量冤魂确实是桩急难事，但只要这桩事还没闹到天界，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勾魂使呛到喉咙里的话硬是给哽了回去，他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将话带到，然而，走出几步后，他蓦地转过头来。 “二公主，婆娑渡和曦越天交接已承受不住怨气，倘若怨气持续加深，天界少不得会插手此事。”勾魂使忍不住提醒她。 这婆娑渡和曦越天是连接冥界和天界的河湾，婆娑渡用尽百年方可渡散怨魂，如果怨魂数量在短时间内以不正常的速度增加，婆娑渡必然接纳不住，而那些接纳不住的怨魂势必会漫过曦越天，抵达天界，到那时，怨魂便不再是冥界单独负责之事。 “知道了，多谢。” 直到勾魂使消失，藏匿于被子里的玄螭才探出脑袋来，“你是冥界之人？” “是。” “那你可知……”他忽然停下了要问的话。 夜君策疑惑的看向他。 “算了，顺其自然，多寻无益。”他的眼神稍有些落寞。 夜君策没兴趣去了解这只玄螭，她现在所愁的只有席远蓦一人。 翌日，天刚亮，夜君策端着清粥小菜推门进了席远蓦房间，这一大胆的举动让正在换衣服的席远蓦直接弃了系衣服的动作。 他敞着外衫走到夜君策面前，端过饭菜，“师父这般伺候徒儿，倒叫徒儿不适应了。” 夜君策没说什么，她靠近席远蓦，伸手亲自为他系好衣衫，“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愿意跟我回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地方吗？” 前一句的感动已被后一句的打击抵消，他掰开夜君策抓握自己的手，“徒儿，不愿意。” 希望破灭，夜君策只能采取那个对双方来说伤害最大的选择。 趁席远蓦吃饭不备之时，她直接施法将自己的一丝意念注入到他体内，这样，他以后想什么，她都能知道。 “呵～师父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吧。”席远蓦眼里满满弥散开邪气。 夜君策收回冥力，“或许不能，但你不要逼我用最后的办法。” 闻言，席远蓦怒然起身逼近夜君策，“最后的办法！是杀了徒儿吗！” “是。”她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神。 仅仅一个字便让席远蓦如同受伤的小兽，惶惶的只想逃离让自己疼痛的人。 转过身后，他用指腹刮去眼泪，而后直接用术法破门而出，木门砸落在地，发出一阵轰然的响声，在响声过后，夜君策心痛的跌坐在椅子上。 快步走至前厅，席远蓦面目阴寒的叫道：“紫姹。” “属……”席远蓦根本不给她搭话的机会，他继续讲道，“给纶王回话，就说本座答应帮他夺回王位。” “是。” 从席远蓦破门而出那天以后，夜君策再没见着他，甚至连他的想法，她都感受不到半分，然而，等她察觉到事态的异样已是半个月后。 那天早晨，天灰蒙蒙的，偶尔还会砸落几滴凉雨，就像天地初开时一样，而据啸天门里的老人说，这天是寒露。 “府里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夜君策上前问道，按照往常，这里的守卫少说也有几层，但今个，一个人都没有。 “夜姑娘还不知道？”剥核桃的老人仰头问道。 “知道什么？”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主和梁姑娘已经带兵赶往锦京，说是要同纶王锦泗一同攻下锦京，唉，也不知道门主怎么想的，这纶王锦泗可是个暴虐无道之人啊，若有朝一日他成了君王，百姓们哪里还有安生日子啊。”老人惆怅的感怀说。 夜君策心里咯噔一下，两军交战，必然死伤无数，到时，席远蓦手上沾染的血腥便数无可数了。 不敢耽搁片刻，她立刻消失在原地，但在她消失之际，一抹浅棕色的身影迅速跟着她离开。 天黑前，夜君策赶到锦京，如老人所说的那样，锦京城门处已驻扎多支眼带杀气的军队，其中就有啸天门的人。 “看来，你这个徒弟确实是不让你省心，要不，你放弃他吧，省的把祸端招至自己身上。”玄螭爬到夜君策肩头，说出对她而言最有利的建议。 “绝无可能。”说完，她目光坚定的朝那一方营帐走去。 初看到夜君策，紫姹很是震惊，她知道夜君策的难缠程度，更知道她们门主对夜君策的心思，“夜姑娘，您怎么会来？” “席远蓦呢？”她直接问。 紫姹指了指旁边的营帐，“门主在里面同纶王议事。” 二话不说，夜君策直接推开帐门走进去。 看见夜君策，席远蓦脸上虚伪的笑容消失了。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啊，真是倾国倾城，让人心生怜惜啊。”纶王恶心的眼神仿佛已经穿透夜君策的衣服看向她的身体。 没等夜君策做出行动，纶王的喉咙及双目已然插上三根筷子，转瞬之间，他的尸体被丢出营帐，毫无疑问，这都是席远蓦干得。 看着自己的主将死了，那些士兵自然群起而愤，可奈何他们肚满肠肥、技不如人，唯今能做的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纶王的死，夜君策没有过多的反应，她径直朝席远蓦走去，“马上跟我回山。”她抓起他的手腕道，然，令她没想到的是，席远蓦竟然对她设下锢身法阵。 “席远蓦！”夜君策坐在榻上动弹不得。 席远蓦踏入法阵，用指腹留恋的抚摸夜君策的脸颊，“等徒儿攻入锦京，拿下君位，便风风光光的迎娶师父，那时，师父只会是徒儿唯一的君后。”语毕，他俯身在夜君策唇上落下一吻。 “远蓦，我求你，求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跟我回山吧，我只要你活着，我不要做君后。”夜君策急得眼里已经溢出眼泪。 席远蓦心疼的为她吻去眼泪，“徒儿当然会活着，师父就等着徒儿凯旋的消息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决绝离开。 “别走！回来！”纵使夜君策再怎么吼，也难拉回席远蓦半分。 几乎是席远蓦前脚离开，璟瑶后脚便进了营帐，看夜君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免生出几分嘲讽之意。 “想当初你在天界是何等的恣肆乖张，怎么现在竟变成一只眼瞎腿瘸的落魄狗了呢，呵呵呵……”她低沉的笑了几声。 夜君策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她，“我注入远蓦身体里的意念是不是你抹去的。” 璟瑶点点头，大方的承认，“没错，是我。” “璟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璟瑶走到一旁坐下，“那又如何，你忘了，我同你说过，我就是要他死。” “可他是你师弟！你杀了他，对你有何好处！”夜君策情绪激动的喊道。 “好处谈不上，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看着夜君策的眼睛，“你还不知道吧，当初你盗走蔹魂藤，是璟蓦一人替你担下了所有罪名，我们几个师兄弟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何，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明剖露真相，这，你可想过为何？” 夜君策开始慌乱无措了，她知道璟蓦为她担下罪名，也知道他为自己剜rou抹去证据，可在她还不知道的地方，璟蓦这个傻子又为她做了什么！ “什，什么？”她语气恐惧的问。 “他竟不惜毁去魂基来威胁我们，让我们无法说出真相，为保住他，我大师兄只能牺牲自己的嵌魂来护住他的魂基，现在，璟蓦倒是好了，可我大师兄呢！他修为逐渐消散，每天过得痛不欲生，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席远蓦，夺回属于我大师兄的东西！”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这个傻子，他干嘛要替我承担这些啊。”夜君策痛的已经无法呼吸了，她欠璟蓦的已经还不清了。 “不光他该死，你也该死！”璟瑶凝起仙力朝夜君策打去，而夜君策也意志消沉的闭上眼睛，可，这道仙力却在中途时莫名消失。 下一秒，席修弦挡在夜君策面前对抗璟瑶。 “若是玩闹，我席修弦便替夜君策挡下这一击，可若要分出生死，那仙子理应想想自己的能力。”他方才本可以杀了璟瑶，可他却没这么做，原因，估计璟瑶也知道。 哼了一声，璟瑶消失在原地。 破去阵法，席修弦直接将匕首扔到夜君策腿上，“我知你方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你要想想你死之后的六界，这是偃灵刃，该如何选择，我想你定然知晓。”说罢，他离开营帐。 握着匕首，夜君策可悲的惨笑着，“为何非要是我承担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