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心的锐利
“鸭子”逃避了，越过了篱笆飞走了，虽然在那之后困难才真正的来临，但他做的是一个完全正确的选择。逃掉了成为“鸭子”的命运，飞向了血统带来的试炼。 已经读到烂熟的故事里这只“鸭子”的做法没有错，可这终归只是故事，终究还是幻想。稍稍说的难听一点，只要“丑小鸭”真的是天鹅的话，就算是在农庄继续生活着，最终也还会成为天鹅。 童话，并不是现实。 【咔嚓】 脆弱的树枝甚至没有禁得住踩踏，在蕾蒂落下脚的瞬间就折成了两半。现在本应该是夏天，但是晚风却带上了宛如深秋一般的凉意，甚至将斗篷裹上都还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冰冷钻入领口。 黑云甚至遮住了大半月亮，也较之以往更加厚重而不安。这样的天气，看上去多半是要下雨吧。那，还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但，这就是现实。故事里的丑小鸭所遇到的挫折都是被文字所描绘，哪怕再怎么细腻传神也无法让人有真正的实感。可现实所带来的困境却与之完全相反，它们粗糙的可爱，可是又必须一点一点，一天一天的去度过。因为时间不会加速，童话里一笔带过的深秋寒冬换在现实里不可能轻松略过。 【咔嚓】 又一根树枝被踩断了，声音钻进了蕾蒂的耳朵里，催促着她赶快找到已经飘散的思绪。 但，这也是现实。哪怕有着比童话更恶心人的折磨，却也有着比童话要更真实的世界。可怜的丑小鸭在农场里受尽了欺凌，可在家族中谁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来对自己指手画脚；可怜的丑小鸭甚至连兄弟姐妹们的关心都得不到，可自己却有一个温柔到让自己不忍心面对meimei；可怜的丑小鸭连吃都吃不饱，可自己甚至还有余裕去指定明天的三餐配置，除去……那件事以外，父母也都给予了自己最大程度的关心。 这就是现实，童话一样的现实。如果，如果丑小鸭得到的这样一个生活环境的话，她还会想着扑腾翅膀越过篱笆么？ 【咔嚓】 声音，不过蕾蒂也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她踩出的声音。来了！和约好的一样，不会逃避也不可能逃避的魔女猎人出现了。 “大小姐，失礼了。” “……” 手在抖，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帮手。顽劣的爱丽丝不在，厉害的有些离谱的伊莉娜不在，帮不上忙的露娜也不在…… 自己的女仆，更不会在。这里只有自己，和眼前戴着假面的影子。她喊着自己“大小姐”，长年累月的观念还在束缚着她。但是不对，克里斯蒂不在这里，眼前的影子是那在城中掀起了无数事端还能安然无恙的…… “魔女猎人！” 啊啊，没错，就算被圈养在温室之中，丑小鸭也一定还会在最后飞出篱笆的。甩掉温柔的家人，轻松的生活，血液里的尊严驱使着她朝着历练的方向飞去。毕竟，如果只是一辈子在农场里扑腾两下翅膀求食的话，可是不配被称为天鹅的。 饰剑脱离了剑鞘，挥出了一地月光，这是蕾蒂唯一能够守住的东西。那一本厚重的童话并不是她的所爱，而且现实也十分的残酷，无论蕾蒂怎么将里面的故事理解到烂熟，学习的进度仍旧比同龄的魔法使要慢上好几倍。 离家出走的原因，明明是知道的，可是偏偏又不想去承认。就像那只鸭子一直想要活下去一样，不停的期待着“努力就会有回报，没有回报是因为还没有更努力”这种事情。 真傻啊，这样。一直被当成了笨蛋，不过至少也有了一些结果不是么？如果不是她们的催促与鼓励，自己现在一定还缩在克里斯蒂给予的庇护下，继续当着大小姐的吧？ 所以，就在这里先让自己的女仆明白，“它”已经不需要再嘎嘎叫着，充当一只鸭子了！ “喝！” 手掌传来了压力，剑锋割破了空气。盲目的挥扫只会让饰剑尖锐的剑锋折损，只有那看上去美丽，实则要付出更多力气的“刺”才是最正确的方式。这就是克里斯丁，破魔的力量是让魔法使颤栗的，但却会消耗掉使用者几乎全身的力气；闪烁着流光的“舞蹈”是优雅且高贵的，因为它把更多的幸苦藏在了背后。 没什么不好，这就是命运、血统。 剑在月光下与影子一起跳着舞，纷繁交错的碰撞声正是乐师们的伴奏。很累，手也很酸，手腕也像是折断了一般痛苦。但是不对，让自己气恼的并不是这个…… 明明只是把自己刺击接下这种程度的“她”就足以让自己变得“艰难”，可为什么自己还在懊恼着呢？ “克里斯蒂！” 啊，没错，这就是自己，无法容忍半吊子的试炼。要么就一直藏在湖里振翅，要么就翱翔在鸟儿们都只能仰视的高空。 “你把命令忘了吗！” “……” 这一场夜斗的对手并不是名为克里斯蒂的女仆，而是那出没在黑暗里的影子。她并不会屠戮，可是却会让人做出难以忍受的颤栗。对，就像现在一样！ 她抽出了软剑，那武器难以琢磨；她在树林间飘忽闪烁，叶片被带起了一阵又一阵轻响；她在窥觑着对手，寻找着任何细微的破绽。这才是魔女猎人，这才是今晚的对手！ 来了！ 匿去的影子重新现身，她的剑直指自己的心脏。饰剑不是盾牌自然也不能抵挡，只能用看上去优雅的步伐侧过，然后顺势割开！ 落空了，而且身体也变得更加的劳累。至于那道影子，早已在顷刻间消失了，这的确是让魔法使们心慌的魔女猎人，她有着让魔法使鲜能捕捉到的步伐。 树林间传来了低语，尊严催促着身体立刻追逐上去。是啊，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认输，追上去，用尽全力！影子在闪动，但却能够找到残留的踪迹，追上去，找到她！ 她回过了头，没关系，自己这一边更快！不用考虑太多，她是魔女猎人，是这一次的敌人。只需要用剑刺穿她的身体，就能宣告自己的胜利。 【呼】 然而，落空了。因为自己还没法消去的犹豫，因为她的确是让魔法师们心慌的魔女猎人。 早该意识到的，这道“影子”真的是影子，它由魔法而生，尊崇着主人的命令。这一段自己必然看过背过的故事却简简单单的戏弄了自己。 果然……自己，蕾蒂，还只能扑扇两下翅膀么？ …… 真正的危险已经潜入了身后，然而等蕾蒂发觉被骗的时候身体已经再也没法立刻做出反应了。权且用来“负隅顽抗”的饰剑被架开，克里斯蒂拿着的那稍钝的剑锋已经指向了她主人的脖子。 魔法使是脆弱的，这样就足以宣告胜败的结果了。 “……输了，啊。” 虽然还想强撑着说点什么，但是蕾蒂现在连平常那最普通不过的傲气表情都露不出来。 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做出来，因为克里斯蒂与爱丽丝不同，她能看出她主人的一切想法。 “结束的也太快了点。” “不，大小姐，您这里已经很强了。至少……我根本无法逾越。” 克里斯蒂指着自己的胸口，“身体、魔法上的强大并不是绝对，因为如果不是您的话，我刚刚甚至连挥剑都无法做到。” “心……吗？那种东西。”蕾蒂苦笑着收起了饰剑，“完全没有感觉到啊，虽然这么说还是有点高兴。” “那是您意识中根深蒂固的东西，它和您的善良一样让我倾慕。”克里斯蒂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斗篷裹在了蕾蒂的身上。 夜斗已经结束，而且照顾主人是仆人的第一约束。 “rou体上的实力并不难弥补，况且您也有了可以倚靠的同伴不是吗？告诉她们，让她们与我一同帮助您吧。” “……是啊，我是这样打算的。而且，也不坏。”良久，嘀咕着的蕾蒂迈开了脚步，微笑着与她的仆人一道踏上了返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