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章 无与酒
晃悠着，蓝曦瞥见路边有酒家，闻着味似乎品质还不错。 此时心情低落，被无灌了几次酒的蓝曦现在也算是半个酒鬼，借酒消愁的想法应运而生，自然被这酒香吸引了过去。 “拿个酒葫芦，装一葫芦酒。”在神州，男子十五便算是婚龄，自然也算是成年，所以蓝曦能够自己买酒。 蓝曦心情低落，声音也小，听起来也就没那么吓人了。 这买酒的也算是见过世面，没一惊一乍，而是十分上道地取了酒葫芦就开始给蓝曦上酒。 “好嘞，客官您等着，我们这酒可都是上好的粮食酿造的......” 蓝曦听不进去。他没心思关注卖酒的嘴里在说些什么，大概是介绍他们家的酒如何好吧。 但他不关心这些，脑子里只是一团乱麻。 “谢谢。”付了酒钱，蓝曦提起偌大的酒葫芦，回青云山上去了。 他走得很慢，就像是一个正常人爬山一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山上。 蓝曦有些没精打采，酒也盘算着回观再喝，拖着步子走向道观大门。 真没想到，第一天下山就把自己心情整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了，其他人此刻估计在找地方好好玩，只有自己和个傻子一样硬要去找点什么事干。 蓝曦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敞开的道观大门，而是那个盘腿坐在门柱边倚着，身旁还摆了两个酒盏的无。 看到无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往这边看，蓝曦的心情瞬间从低落转为了震惊。 蓝曦不禁抽了抽嘴角，这人怎么老大不小的，活也不干了就等着我的酒喝是吧。 慢着，他怎么知道我会买酒回来？我们修的不是剑法吗？他难道还偷偷修了仙术？ 不过，蓝曦此时嘴角也是勾起一抹弧度，也好，找个人说说话也好，无也是这地方为数不多能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存在了。 毕竟这酒，也是他教我喝的。 蓝曦吸了吸鼻子，嗅到一缕酒香。 第一次被这个混蛋灌酒是什么时候来着？ “感受到师父您的地位了......”这中秋夜，本来和师兄们赏月吃饼好好的，突然来了个侍者让自己过来见见无，没办法，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硬着头皮也得去，“您这时候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找个人陪我喝喝酒，一个人喝没劲。”无开门见山。 蓝曦差点当场就拔腿跑了。 “不是......您找个侍者大哥喝不就好了么，我这......我真不能喝酒啊。”蓝曦推辞道。 “怎么不能喝酒了！”无指了指蓝曦，声音抬得老高，“今天你就是喝不了，也得陪我喝。” 蓝曦人都要傻了，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的啊。 “坐下！”无打了个手势，命令蓝曦，然后举起他那大酒葫芦，“满~上~” 蓝曦坐倒是坐下了，脸却下意识往后挪。 酒，总是会有点辛辣的酒气，还是避一避的好。 不过这酒怎么有股清香？蓝曦好奇，又往前靠一点，确实，菊花的淡淡香气，至少不是烈酒。 “上好的菊花酒，别人想喝我还不给呢。”无一边大笑着，一边也给自己的酒盏斟满酒。 “哦，哦......”蓝曦敷衍道，不过，这酒，他还是不想喝。 无似乎看出了蓝曦想要逃避的心思，“我刚不说了吗，今天这酒，你不想喝也得喝了。” 蓝曦缩了缩脖子，“我真不能喝酒......” “也没人生下来就能喝酒啊，来来来，干了它，别给我废话了。”无丝毫不给蓝曦机会，连珠炮似的给蓝曦劝起酒来。 蓝曦看着这小酒盏里面的酒，虽然成色好看，但自己已经想象到入口那股辛辣味了，实在不敢。 “怎么酒都不敢喝，你肯定不是男人。” 蓝曦愣了一下，不是，这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在威胁我？ 这下蓝曦进退两难了，他看了一眼无，无的眼神似乎充满了笃定，好像他真的掌握了自己的秘密一样。 蓝曦开始心虚，但又告诉自己不能心虚。 自己这是被他拿捏了。 然后，他看了看那盏酒。 不就是一盏酒吗？我喝还不行了。蓝曦狠下心来，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右手端起酒盏，一口闷。 对于从来没有喝过酒的蓝曦而言，即使是淡淡的菊花酒，也是有几分辛辣的。 蓝曦不得已被呛了几下，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得，自己酒量也是真差，估计没个几两就得倒下。 “这不是挺能喝嘛，来来来，继续。”无看着蓝曦喝下去，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给他满上一盏。 别，您哪看出来我挺能喝了，再喝估计自己就没了。 但蓝曦现在是敢怒不敢言，加上这酒劲上来，冷静思考的能力也在消退。 “借酒浇愁，人生几何啊，哈哈哈哈！” 无仰头大笑，一口饮尽盏中酒，遥对月光，眼角居然渗出了泪水。 蓝曦在月光的映照下，看的清楚。 无这样放荡不羁，古怪多端的人，也会流泪吗？ 他盯着无的嘴角，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谁知无猛拍石桌，险些把石桌都震碎。 似乎是酒劲上头，他狂笑着，发出骇人的笑声。 蓝曦下意识将座位往后挪了一些，咽了一口口水。 “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无看上去明显是酒劲上了头，一边狂笑一边吼，“别人jianyin无罪，我复仇无理？有几分势力就能为所欲为？啊？哈哈哈哈！” “荒唐！荒唐！” 蓝曦看着无这副模样，抿了一小口酒压惊。 “你知道吗，青云门里面可不只是那些立志修道的穷苦人和有志青年，很多，可都是有钱有势的大家公子呢，”无又给自己满上一盏，显然是酒后吐真言毫不遮掩了，“我和她逛庙会，我只离开短短几分钟，她就被jianyin的纨绔子弟缠上——但你知道多好笑吗？那些人居然是我的同僚，哈哈哈，是青云门的正直之士！哈哈哈......” “嗯......他们怎么了？”蓝曦好奇后面的发展，试着接上他的话。 “怎么了？我隔着人群，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她押进巷子里，他们做了什么？”无的眼睛布满血丝，语气及其愤怒，“我第一时间过不去，不能把面前的无辜百姓全部打倒冲过去，我只能挤——挤着挤着，我过去了。” “你猜怎么着？” 蓝曦不敢再说话了，他感觉后面的发展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了。 作为一个女子，他也知道在无人保护的昏暗世俗中，弱女子在强权面前是什么样的下场。 “有好几个高手护卫呢，他们家族的高手陪同着呢，为了自家少爷狼狈为jian，三下五除二把我打倒了，反咬一口说我在庙会闹市，扭送回了青云门，还被师父关了禁闭？”无瞪大了眼睛，这次他拍击石桌，巨大的气力将石桌拍出数道rou眼可见的裂痕，“关禁闭？我忍了，我关了禁闭，然后出来，却得知她已经自缢了？” “你猜猜，发生了什么吧！是个人都能猜到吧？”无的酒盏在这猛烈的击打下飞了起来，掉到地上碎掉了，无却并不在意，猛地举起那只盛酒的酒葫芦大口喝下不知多少琼浆，脸上的红色不知是因为烂醉还是因为悲愤，“然后，然后我出关那天，便直接取了那两个人的狗头！死不足惜，死不足惜！我做错了吗？做错了吗？” 蓝曦没有想到，无居然直接把那两人杀了？ 听师父说，无原先是上一层的弟子，因为某些原因，才到这里来做事的。 上一层的门槛，便是青云剑法第二层入门，所以，他的同僚，也至少都是第二层的实力。 直接击杀......无自身的实力是有多强？ “我，做错了吗？”无说着，突然看向了蓝曦，差点没给蓝曦吓死。 “这......我也不能给出答案。”蓝曦支支吾吾，感觉面前是一尊杀神降世。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做错了吗？”说罢，无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垂下头去，将酒葫芦也扔到一边，“若非恩人相助，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蓝曦这下子缓过神来，还以为他要把自己杀了呢，刚刚的无看起来真的是杀神附体，蓝曦毫不怀疑他一暴走就能把自己像踩蚂蚁一样碾死。 “没有酒了，”无平静下来，“故事，也没有了。”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石台，留下了蓝曦，破碎的酒盏和岌岌可危的石桌。 蓝曦看了看盏中的酒，一口饮尽。 入口的酒，好像没有那么辛辣苦涩了。 这江湖，这人生，不比这酒更加百味杂陈？ 区区小酒，有何...... 第二天，师兄弟们在石桌旁把烂醉的蓝曦抬回了房间。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身体如此柔软，可能是无锻炼了他柔韧性的缘故吧？ 那之后无总是找蓝曦喝酒，有时候甚至灌他几两，蓝曦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有几回心情差的时候被叫过去，过了酒局睡一觉心情便好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学坏了，后来蓝曦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买不着酒，也会找无讨酒喝了，无当然很高兴地去买，可能是因为上瘾了吧。 习惯了那种辛辣苦涩的味道，似乎喝下一口，入喉的不仅是酒。 蓝曦看向在门边上倚着柱子已然摆好酒局的无，感觉心情好了一点，笑了笑，“师父，怎么，这么闲了？” “这哪是闲呢，事情做完了不得休息休息。”无笑了笑，招呼蓝曦过来。 “那怎么还摆上酒局了呢，难不成师父你会仙术，能预知未来？”蓝曦在无的对面坐下，倚靠在另一根柱子上。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么，怎么说你也是我一手带到现在的好徒弟，”无伸手指了指蓝曦，“就你那性格啊，一下山准得受点打击，受了打击就准得心里堵，心里堵就准得喝点什么，喝酒就准得回道观。” 蓝曦一怔，“呃，我的性格？什么性格？” “和其他弟子不一样的性格，”无说着，直接就抬手御气，把蓝曦别在腰上的酒葫芦挪了过来，“侠骨柔情。” 蓝曦愣了愣，“侠骨柔情？” “是啊，出身穷苦人家的孩子，来修道是为什么呢？这些孩子要么是父母双亡找个地收留，要么是父母养不起送到这些个地方来的，所以，练了本事肯定要帮助穷人，这就是侠骨，”无说着，拔开酒葫芦的塞子，“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