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战事艰难
宗泽已经七十了，这个年纪别说一个征伐上阵的将军，就算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人，他也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七十之高龄被称之为古稀，自古便稀。 宗泽能够为大宋尽心尽力到这个份上，危难之中挺身而出，孤身一人奔赴战场。 混乱之际稳坐中央，所有污名尽落其身，为了大宋，为了百姓，宗泽都可以说上一声无愧于心。 在这次出征之前，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当，将开封的防务，将兵马调配，将粮秣辎重的看管等等等等。 宗泽唯独没有安排的就是自己的家事了，他没有家。 他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没有侍妾，没有续弦，只有一个儿子如今也被他带上了战场，冲杀在这大宋最前面的战场，做好了随时死战到底的准备。 老来得子的宗泽，或许唯一感觉到有些愧疚的就是这个儿子了。 不过他仍然是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安排，已经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的宗泽，给赵桓留下了一封遗书，如今就摆在他的面前。 ”老臣年迈体衰，本应终老于山林之中，孤寂于山野之中，承蒙陛下不弃，将老臣任命于战阵之上终可以一报家国，再安天下。 只可惜老臣年迈，不能再为陛下驰骋沙场，战于世间。 可惜可叹，老臣死罪。 如今老臣垂死，有几言想告知陛下，望陛下能够恩准。 河北虽糜烂，但仍我大宋之土，若此时无法收复故土，却不可阻百姓之回归，万不可让河北重现燕云之旧事，坏百姓之忠诚。 朝廷虽艰难，可民心为最重，还望陛下听之任之，勿要伤了百姓之心。 天下叛乱多矣，此乃先帝之罪而非陛下也，陛下愿担此重任此乃天下之豪勇也。 然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 这里有一片血污，想来是当初宗泽已经坚持不住了，赵桓仔细的辨认最后仍然看不清楚其中内容。 后面还有劝谏其善待将士家眷，善待百姓，善待有功之臣等等。 宗泽是个老人，才华出众却未得其时的老人，他本应有更加广阔的未来。 “陈东，你亲自去一趟开封，为朕宣旨。” “臣遵命。” 如今的陈东已经不再是一名简简单单的太学生了，他如今是江南督查使，或者叫做江南御史。 带领他麾下的百余名太学生在江南各地游走，巡查各地官吏将校，探访民间疾苦，隶属赵桓本人，不受任何人任命。 可以说算是和皇城司一明一暗的两大监督部门。 也就是赵桓，也就是现在江南被岳飞清理了一遍，还有大军驻扎各地。 若是换做之前，估计陈东前脚去了江南腹地，后脚他和他身边的那些太学生的脑袋瓜子就得被挂在某个山寨的旗杆上。 陈东领命之后立刻前往开封，追谥宗泽为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以及大将军之职。 同时谥号定为忠武，封靖王，宗泽是赵桓所带领的大宋反攻第一人，也是日后大宋十三王的第一人。 赵桓之前并不是不想给宗泽封赏，在第一次大战结束之后，就已经拟定好了诸多的封赏之事，甚至当初不但给宗泽定下了大将军之位，更是有天下兵马元帅和郡王。 但，最终这条政令被废弃了，不是其他人废弃的，是宗泽请命废弃。 他上书赵桓，“老臣年迈，无几日可活，若坐镇中原，那日到来之时尚可托以副将稳固地方，若以朝堂之中，又何人可代之。 鹏举资历尚浅，世忠勇过于谋，刘锜太过年轻，老者老矣，幼者未达，当慎重。” 就是这封奏疏打消了赵桓的封赏，最终选择让他坐镇中原，日日夜夜可以看着那前沿阵地，看着那河北故土，看着大宋每一日的变化。 如今便是赵桓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这个老人带着遗憾离开。 宗泽的去世在自己的早做打算之下，并没有引动太大的动静，不过作为代替者的杨惟忠也并不是最好的那个人选。 他只是过度之人罢了。 杨惟忠是宋神宗熙宁五年出生的，换而言之，如今他马上就已经六十了，这么多年的征战沙场，抗金击夏他也不再是那个纵横睥睨的少年郎了。 短则年余，长则三年，杨惟忠也将走到末路，真正要代替宗泽的会是张俊，而岳飞将会在江南募兵，等待时机。 宗泽的去世让刘豫杜充立刻兵马齐出，丝毫不顾忌死者为大的这个规矩，直接要趁着宋军混乱破其中原防线，支援李成的江南大军。 金兀术在得到消息之后也立刻加紧了脚步，联合完颜挞懒直接攻打楚州不说，更是要将汉襄六郡彻底占为己有。 金兀术麾下大将刘光世亲自带兵为先锋，完颜挞懒与金兀术两人为中军策应，这一路大军顿时让刚刚平静下来的江淮之地再次烽烟四起。 赵桓急令岳飞回军，放弃攻打洞庭湖，任由杨幺继续折腾就是了。 得到命令之后的岳飞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立刻调转兵马，留下王贵姚政驻守江南诸多州府，赵桓任命赵野为江南调度。 从洛阳调朱胜非，吕颐浩，从鄂州调范宗尹，同时抽调老臣张守等人进入江南，汇合澧州知州黄琮、澧阳县令叶畲、桃源县令钱景、荆门知军事吴日方等人重新构建江南官场体系。 这些人都算是一方良臣名吏，尤其是朱胜非，吕颐浩，范宗尹，张守四人更是在历史上出镇宰辅的。 而且都是怀柔一脉的，让他们平息安抚江南民生，才是最快恢复江南的手段。 赵桓安抚江南之地的百姓，岳飞就已经直接出兵楚州，与金兀术直接交上了手。 刘光世虽然这个“中兴四将”的名头有点虚，但这个家伙的才能还是有的，尤其是在江淮之地这种地势下对他的打法也多有裨益。 九月二十日，岳家军开赴江淮之地，迎面就撞上已经攻入了承州的刘光世等人。 岳飞不给自己过多的时间，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立刻亲自带领兵马，以董先统帅自己麾下的精锐斥候踏白军直接将战场形式打探清楚。 然后以牛皋为先锋，徐庆为策应，张宪为后部，自己为中军，大军奔赴承州与敌开战，上来就是拿出了决战的打法。 刘光世本以为如今岳飞势弱，加上他们连番征战，宋人朝廷的后勤辎重补给已经近乎于枯竭崩溃。 岳飞会想办法先行试探，然后等待再次粮秣辎重的调拨，未曾想到岳飞敢于反其道而行之，在自己辎重粮秣极为匮乏的状态之下。 竟然开始了速战速决，一月之内三战三捷，斩金军大将高太保，生擒女真大将阿主里孛堇、白打里、蒲速里。 斩杀渤海将领李用，契丹大将毛毛可，还有王哥、合主、留哥这三名奚人降将也被牛皋徐庆斩杀于战阵之中。 至于金兀术麾下的那些汉人将领，更是损失惨重，李延寿、赵月一、张大、李兴门、侯孝兴、解德六人被直接斩杀。 麻大、曹黑儿、杨四儿三将被生擒活捉，之后送往江南交由赵桓发落，不过最后也是直接而被斩杀当场的存在。 不怪你们投降，不是告诉你们还能打回来。 这是赵桓的规矩。 至于重伤不治之人更是不知凡几，一场大战让刘光世也明白了这大宋之将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远非他所能抵挡。 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岳飞悍勇无比，可后勤辎重的问题最终还是出现，赵桓在江南拼了命的给他调拨也没有能够做到弥补这巨大的漏洞。 再加上孤旅无援，又众寡过分悬殊，最终还是不敌金兀术的以势压人，无法解楚州之围，楚州城于九月二十五日被金军攻陷。 之后岳飞无奈退守，可金兀术立刻再次聚集兵马，这一次他直接号称二十万兵力进犯岳飞的防区通州以及泰州等地。 岳飞死战，最终折损不小之后，还是因为辎重补给困难，只泰州无险可守，放弃了泰州城，退保泰兴县柴墟镇以掩护民众南撤。 最后双方鏖战于南霸塘之地，这一战刚刚成行的岳家军差点被打的崩溃。 张宪重伤，牛皋昏迷，徐庆被董先拼死抢了回去，就连岳飞都身中三枪，鲜血流淌一地。 五天的时间泰州通州等江淮百姓成功撤离，金人也被岳飞再次打退，可最终的结果，岳飞连一个惨胜都算不上。 岳家军军粮已绝，孤军难支，最后在岳飞的怒吼声中渡江撤退，暂时放弃了江淮之地，退守江阴。 并且将此事所有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岳飞的第一次失败，当赵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将自己面前的桌案器皿全数砸烂，差点下令掘了刘延庆他家的祖坟。 而洛阳得到这等消息之后也只能选择没办法中的办法，抽调各军之中的补给，放弃京师之地的部分防御为代价。 紧急凑出来了一批辎重粮秣让郭药师亲自送往江阴。 这不是让岳飞反攻，这是怕他直接崩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洛阳出现了一场天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