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牛家之死(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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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是你的兄弟吧?” “哥哥还是弟弟?” 朱常淓连续两问,牛和惊得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藩王。 没错,牛三是他的三弟,亲弟弟。 他们兄妹六人,现在活着的,只有自己和三弟。 父母也饿死在了魏国公家的水田里。 那原本是他们家的地! 全家上下为了他这个大哥读书做官几乎拼了性命,起初靠着七八亩良田还能勉强度日。 后来良田被强占,沦为佃户后,父母更是没日没夜的劳作。 自己的三弟上不起学,只能在家中种地。 后来没了田,实在是养不住他,便只能被迫投军,仅仅只为填饱肚子。 当兵饱死在阵前,总比饿死在家中好得多。 他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四处求学,想要通过科举来改变全家的命运。 可是,天不遂人愿,国家支离破碎,哪儿还有什么科举啊。 流落在南京城的牛和万念俱灰,花光了父母省吃俭用用命换来的钱。 他没脸回去,回去也没得吃,给人家当佃户,然后被饿死。 记得那日,他和一群乞丐蜷缩在南京街角,看着一架架豪华奢侈的马车朝着城门奔去。 魏国公徐允爵的车架一马当先,其后,更是无数公侯相随。 “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灵璧侯汤国祚......” 牛和颓废的靠在墙边,默默数着。 光这些勋贵的车架前后就有几十辆。 那一日是,五月十五。 清军前一日晚,已经驻军郊坛门,大学士王铎与南京礼部尚书钱谦益等大批官员出城跪迎,并且举行了简短的投降仪式。 而此日,是正式向清军投降! 南京洪武门大开。 王侯公伯,争先恐后。 在牛和的眼中,竟显的十分可笑。 他想做官,金榜题名,可眼前跑的最快的竟然就是当朝大学士王铎,士林魁首钱谦益。 多么讽刺啊! 就在那时,一个小乞丐从背后拍了拍他,随后将他带到了一处暗房。 在那里,他见到了自己家的地契,还有父母的骨灰。 离开那里出城前往杭州之时,他远远瞧见了魏国公徐允爵那前倨后恭的样子。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王旗变换,似乎也没有影响他们的荣华富贵。 ...... “我弟弟所做,都是我指使的,一切与他无关,您饶他一命!” 牛和回过神来,急忙向朱常淓求情道。 “你们怎么送阮大铖出城的?”朱常淓并没有接茬,所谓除贼务尽,阮大铖能出城,除了利用朱大典掩护,接应的人是谁派的,也得搞清楚。 牛三被抓之后,牛和一直想着怎么保全自己的弟弟。 他杀小乞丐确实是为了灭口,不知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弟弟。 因为小乞丐是知道他们兄弟关系的。 没想到还是被人洞悉了,眼前这潞王真是好生厉害。除非牛三招了......但这绝无可能。 “我买通了郑鸿逵的副将,他安排的人接应。”牛和答道。 “施琅?”朱常淓知道,就是自己去凤山水门巡视的那一晚,阮大铖出的城,牛三已经坦白了这件事。 那晚,不光是朱大典出现在凤山门,还有进城送信的施琅。 这么说来,应当是郑鸿逵的副将给施琅下了命令,让他顺带接人。 “不是,就是一个姓郑的副将。”牛和如实答道。 朱常淓放下心来,现在牛三在他手中,想来牛和是不会说假话的。 “求监国,饶吾弟一条性命!我什么都交待!”牛和终于没有了之前嚣张的表情,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求饶。 “你们兄弟俩,只能活一个。”朱常淓不假思索地出口道。 “杀我!杀我!我愿死!”牛和激动地喊道。 一时间,四周的学子们脸上纷纷浮现不忍之色,就连刘宗周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朱常淓看见。 “先生莫不是又要说‘仁义’二字?”朱常淓脸色冷峻极了。 刘宗周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来。 朱常淓向李宝扬了扬手,李宝会意,上前将刘宗周搀扶起来,往一边退去。 “你死,乃是法,你弟活,乃是仁,本王若是不严守法度,又与前朝有何区别?” 朱常淓的一番话,令院子中的众人有些惶恐的低下头,这话也就只有他能说了。 毕竟谁会说自家的不好呢? 可始皇帝是什么人,一个能屈膝去给王翦认错的君王,是非黑白,对错功过,他心中明明白白。 若无非凡气度,怎会一统华夏? 敢于直面错误的人,都是必定进步的人。 前朝的法纪废弛,朝纲混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百姓们感受的真切,又何必再措辞粉饰。 牛和静静看着眼前的朱常淓,他觉得这个潞王的确与众不同。 他的眼眸,就像是秋日星河,蕴含着万千气象,深邃而坚定。 与他所见过的其他的王公贵族完完全全不同,那些人的眼神黯淡无光,充满着茫然与迷乱。 “谢,大明监国!”牛和庄重拜服。 见潞王点头,侍卫们押着牛和往院外走去。 门外,卢若腾和张印立见谍首到案,急忙带着牛和返回衙门审理。 院中,刘宗周怅然若失,不断地叹着气。
他看的明白,潞王今天亲自前来拿人,是给他刘宗周的面子。 没有因为他的名望而法外开恩,是借此向世人展示,朝廷法纪,不可轻忽! 此事一定会被内阁宣扬出去,用以展示新朝气象! “念台先生,不必自责。”朱常淓宽解道。 “多谢监国,老朽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唉!”刘宗周只感觉心口拔凉拔凉的。 朱常淓环视满院的书生,一个个手中拿着四书五经,满口吟诵着仁义道德,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门外进来一个神色匆匆的小太监,对着李宝附耳几句便转身离开。 李宝急忙向朱常淓悄声禀报,说是兵部尚书朱大典向内阁主动交待了自己受贿事宜,自去冠带请朝廷惩处。 内阁拿不准意见,派人来请示。 “他倒是自觉,正好,让他去布政使衙门吧,帮卢闲之开展后方土地清丈事宜!” 朱常淓本来想将朱大典直接革职查办的,但想了想,朱大典还是有点能力的,贪这个毛病,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比如让他的那只贪手,往那些地方豪绅的口袋里伸,岂不美哉? 李宝迅速派人去内阁转达潞王意思。 见诸事已毕,朱常淓向刘宗周辞行。 临走,刘宗周亲自相送至门外。 “蕺山先生,本王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先生是否可以解答?” “监国请讲!” “《周礼》说猛药去疴,重典治乱,而儒家主张仁政德治,先生您更是认为当超然远览,以尧舜之学,行尧舜之道,以仁义为本。” “然也!” 朱常淓站在象辂前,回身看着刘宗周。 当时崇祯朝风雨飘摇,国事危如累卵,刘宗周坚持认为崇祯皇帝应当修德治心,亲近儒臣,崇儒重道,这样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可那时,清人的铁蹄已经屡破边墙,李自成张献忠更是羽翼已丰。 始皇帝一直在思考,如果真的按照刘宗周所说,真的能挽救那时的大明吗?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句疑问。 “先生以为,当今天下,本王当遵从哪一种呢?” 刘宗周恍惚,上次潞王来,也问了一个问题。 如今,崇祯皇帝已经吊死在煤山之上,刘宗周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潞王的困惑。 沉默了许久。 “唯心而已。” 朱常淓笑了,按着腰间佩剑,登上了象辂,往校场前去,他要去检阅京营cao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