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圣（我们到火星啦）

    杨朗将防爆头盔扣在脑袋上，按顺序依次锁紧头盔与重型防弹衣相连部位的锁扣。自带降噪功能的头盔隔绝了外界一部分声音，让杨朗有种距离这个世界很远的错觉，像是潜入深水区，能听清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欢迎来到前线，我们将书写这场战争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艾库麦尔矿田将是我们扬名立万夺取胜利的地方。如果你认为自己是男人，那么战场便是你们的归属，共和国联盟将为你们感到骄傲。”

    白城抱着头盔，环顾“瓦尔基里”轨道突击艇运输舱内部的所有人。突击四队的全部四十人都坐在这里。

    其实大家说是坐着，更像是被挂着，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条特殊的固定索，一端连接机舱顶部的控制面板，另一端固定在士兵的腰部和背部，一旦突击艇的高度下降到一定程度，士兵们脚下的舱门就会打开，固定索将自动解锁，把士兵们投入战场。

    杨朗内心忐忑，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战场的压力，但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来自背后这条挂索。

    据他所知，他所身穿的防弹衣里并没有塞进降落伞之类的缓降装备。原本他以为所谓的空降，怎么着也该放根绳子，让他们顺着滑下去，就像电影里特战队员从直升机上索降那样。但是看现在这个架势，摆明了是要把他们直接丢下去。

    有没有搞错，这可是硬着陆耶，把士兵直接从空中丢下去，轻则失去战斗力，重则摔着脸毁容啊。

    “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都没有进行过在火星空降的训练，但是没有关系，突击艇通常情况下只有下降到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高度时，才会打开舱门放你们下机，火星的重力比地球低百分之六十二，这是绝对安全的高度，我相信你们在泰拉上都训练过三米墙，空降的感觉和从三米墙上跳下来差不多。”白城说。

    “那不通常的情况呢？”杨朗举手问。

    “不通常的情况？除非突击艇被敌方防空火力击中，但那是不可能的，艾库麦尔矿田的阿米瑞卡军从来没有使用过像样的防空武器，他们仅剩的机甲也全部缩进了地下，地面上只有零星的步兵，他们的单兵火箭弹对突击艇构不成威胁。”

    “但是共和国联盟军也从来没有使用过直接空降艾库麦尔矿田的战术，也没动用过像样的空军，不是吗？如果我是敌人，我会藏几门自行火炮在战场上，就等着吃一些高价值的空中单位。”杨朗在心里自言自语，没有说出来。

    “不要相信网络上那些‘战争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儿子不远万里去杀另一个普通人的儿子’之类的话，你的敌人从来不会对你抱有任何仁慈，他们只想把子弹灌进你的身体里，在战场上相遇了，我们就是世仇死敌。”白城看了一眼电子腕表，接着说：“我们的作战不会太简单，因为敌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挠我们，但也不会太困难，战斗时长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我再把作战任务大致地重复一遍，你们不要嫌我啰嗦，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记住自己的职责。”

    所有人点头。

    “落地以后，‘白城’小队和‘洪朝晖’作为进攻组向艾库麦尔矿田西南角落的仓库区交替推进，‘许威’小队和武器小队作为支援组跟在后面等待我的指令。我们需要在仓库区建立临时据点，占领那里的瞭望塔，并在瞭望塔上使用仪器对战场进行扫描。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引导机甲中队安全空降，任务时限为三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限再占领瞭望塔将不再具有意义。无论任务完成得如何，机甲中队的空降部署仓都会按时启动，不想铸成大错都给我勇敢一点往前顶。”

    “各自的职责都清楚了吗？”白城问。

    “清楚了。”所有人回答。

    突击四队由盾兵和武器小队组成，盾兵是理论上最适合与敌人短兵相接的兵种，武器小队配备了迫击炮、火箭弹、火焰喷射器等重火力武器，叫突击四队来清理建筑区，简直再合适不过。

    杨朗被分在许威领队的“许威”小队，这个小队就是所谓的预备队，说好挺好，不用像进攻小队那样走在最前面，说不好也不好，因为每个指挥官都想用预备队当奇兵打出点东西，指不定战局僵持的时候，“许威”小队就要被拉出来打突破了。

    其实杨朗这个人勇的不行，有时候哪怕所有人都当了逃兵，他也会独自坚守，至死不后退一步，然而他这个人又很怂，仗都还没开打，他已经把能记起来的神都拜过一遍了，祈祷敌人看到共和国联盟军神兵天降就吓得立马投降了。

    —

    “突击艇即将突入大气层，还有十秒。”轻柔得有些甜腻的女声从机舱的广播传出。

    “十。”

    白城戴上头盔，熟练地扣紧锁扣。

    “九。”

    “欢迎来到地狱，士兵们……”

    “八。”

    “虽然我们一直身处地狱……”

    “七。”

    “从未离开……”

    “六。”

    “最后……”

    “五。”

    “祝我们所有人……”

    “四。”

    “都能活着回家！”白城说。

    随后巨大的轰鸣声吞没了一切，包括白城的话语，也包括未数完的倒数，仿佛此刻此世之间，只剩下震耳发聩的巨响。机身在剧烈地震颤，数个G的压力骤然施加到杨朗的前胸后背，把他死死地摁在座椅上。

    杨朗动弹不得，呼吸困难，升高的温度让他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扭头看向舷窗，外面只有火焰，烧得一片通红，红色与白色的细小碎片不停划过。

    四分钟后，火焰熄灭，杨朗看见了幻梦一般的天空。

    —

    经过人类对火星的长期开发与改造，火星的大气已经比原先浓稠许多，此刻艾库麦尔矿田正是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橙红渐变成深黑的色彩，木星遥遥地挂在天边，无数颗寒光闪烁的星辰在这片半昼半夜的穹中缀明成银色的海，浓墨勾勒的远山错落在地平线上，太阳浮在远山上渐渐下沉，周围萦绕着一圈幽幽的淡蓝的华。

    杨朗想掏出手机把眼前的景象记录下来。

    可惜这样的景象杨朗只欣赏了几秒钟，随着突击艇一头扎进狂啸嘶吼的风暴，舷窗外只剩下随风高扬的尘沙，粗粝的沙石高速划过机身发出细微而尖锐的声音，突击艇在风暴中不可避免地颠簸起来。

    这边是突击团所采用的战术，让突击艇从风暴中切入战场！

    “瓦尔基里”轨道突击艇最大的特点就是结实可靠，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就是一块飞行的铁块，突入大气层时一千六百度的高温对它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在沙暴中飞行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朗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些。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很多精密的探测用电子仪器都会失效，艾库麦尔矿田的阿米瑞卡军基本上绝无可能组织起能有效拦截“瓦尔基里”突击艇的防空火力网。

    除非……

    突击艇左侧传来一声爆炸。

    杨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引擎进沙子出故障吧？

    紧接而来是更多的爆炸，不只出现在左侧，而是出现在所有方位，铺天盖地。一团又一团的黑云在突击艇周围升腾绽放。

    不对！这不是故障！是阿米瑞卡军的防空炮击！

    杨朗把脸贴在舷窗往下看，在风暴与沙尘拂过的火星大地上，钢铁的巨兽屹立其间。那便是杨朗担心的那个除非——超重型坦克。

    自从机甲代替了原本主战坦克在战场上的地位，几乎所有载具都在朝武装运兵突击的方向发展，但有两种载具是例外，其中之一便是超重型坦克。

    那是钢铁铸造的巨物，如果说机甲是行走的堡垒，那么超重型坦克就是真正意义上移动的要塞，全部十数门各型重炮所释放的火力是一支满编的步兵连队都难以企及的，它自己就是一块难以攻陷的阵地。

    超重型坦克几乎完全放弃了灵活性，必要时甚至会把八根机械液压爪抠进地面增加自身的稳定性，用城墙般的装甲与重炮御敌于战场。

    一枚地对空导弹精准命中突击艇尾部，剧烈的震荡让杨朗差点把内脏呕出来。

    随后是第二枚，第三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