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狭路相逢
“打呀!上呀!”每一个武师听得文搏的嘲讽,无不怒火中烧,心中激烈的斗志燃烧催促他们上前搏斗。 “别去别去!会被打死的!”但他们内心更深处有另一个声音却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危险! 这是人类本能里对于强大生物的畏惧,像是人们遇到蛇虫猛兽时潜藏在基因中的恐惧。 眼前之人,比蛇虫猛兽更加可怕! 他的力量就像钢铁,碰着就伤挨着就死。 他的技巧如同恶鬼,轻者骨折重者残疾。 他的意志超越猛虎,越打越强越多越强。 这种对手……打不过的! 一时间,场上的武师们居然由衷的感到羞愧,他们自认为不是庸碌的俗手,各自拥有惊人的业艺。此刻竟然以多敌一还畏惧到不敢进攻。 “清醒点,他就一个人!抄家伙啊!”终于还是旁观者清,院子里唯一不曾下场的中年武师眼见同伴们各个心神俱丧,不由得焦急之下赶忙提醒。 “没错!他再厉害也就一个人!” “徒手与持械之间隔着一堵高墙!赤手空拳如何抵挡手中兵器!” “抄家伙!” 中年武师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如同远古的猎手第一次拿起长矛投石,从此走上了猎杀猛兽的道路,最终登顶食物链。 几個武师彼此间连忙用言语化解之前的畏惧与退缩,于是众人鼓其余勇,重新投入到战斗,各自抄起手边能充作武器的东西。 当各种器械握在手里,武师们顿时重新镇定下来,甚至颇有余裕的摆起一个简单的前二后三阵势,步步围拢。 当先是两个拿着条凳的武师,他们将条凳当双手刀用,横着握住凳面以便防守随时又能进攻。 后头三人里有两人拿着晒衣服的竹竿,一人勉强找了根晾衣杆。这三人用个使枪棒的姿势,杆头直指文搏。 “这才算有点意思……”文搏心中感慨一声,他没想到自己一声呵斥居然让拳师们心惊胆战到丧失斗志。幸好武师当中也有清醒之人,三言两语之下鼓起勇气还能很快改变战术使用兵器。 想到战斗可以继续,文搏心中斗志更胜往昔。 “准备好了?”文搏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尚早。 “那我……上了!” 陡然间,文搏怒喝一声随即发力一跃,如虎入狼群般往前一冲,果不其然最近的两人虽然重新振作,可是下意识地还是带着畏惧,面对文搏猛扑居然连忙后退,可想起自己手里拿着武器,两人瞬间回过神来。 当先的两名武师心中带着几分惭愧,接着羞怒之下居然还发挥出十二分本事! 只见两人挥舞条凳,仓促间居然形成别样的配合,一人横着砸向文搏头部,另一人半蹲着下砸。 “好!胡师傅这招力劈华山刚拙质朴,配合王师傅的地躺刀妙到毫巅,不怕他不入套!”同伴们恢复振作,还能组织起像模像样的进攻,此刻长衫中年武师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卖力解说起来。 却听见有人叫骂,“你懂个屁……” 原来是耿良辰觑得机会挣扎出半个身子,那几个钳制他的武师见他嚣张又是一通狠揍,于是耿良辰话没说完又只得捂住脑袋格挡。 也幸好耿良辰暂时没空说话,否则中年武师又得尴尬几分。 这时候,文搏猛扑间瞧见对面两人形成夹击之势,却也不闪躲,先手上使个巧劲硬生生接住朝他头部劈来的条凳,把力气顺着对方使劲的方向一拉一扭,刹那间卸去七八分力道。 脚下也不闲着,如同蝴蝶穿花般轻轻一跃,明明上一秒就要被凳子打中,下一秒却一脚踩下,把砸到地上凳子狠狠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姓武师,也就是用凳子攻文搏下盘的这位不料文搏如此犀利,手里条凳被踩后大概是不太清醒,竟然还想和文搏角力。 面对这等好人文搏也不客气,他随即提膝一击,顿时正中王姓武师头部。 正所谓三拳不如一肘,三肘不如一膝,常见的站立格斗体系当中膝击都是极为凶险的招数,虽然前摇明显容易防备,可往往很多时候有人做出了防备依然被打散了架子然后遭重。 更何况现在王姓武师根本没想过防守文搏这样一招,一门心思想着的是进攻,一边试图抽出凳子,一边使了个极为精巧的袖底脚,从双手间弹出右腿,直奔文搏小腿迎面骨而来。 这下若是让他成功踢实了,文搏的腿哪怕是铁打的也得弯折。 可文搏如何会遂他的意? 只听“嗡”的一声,胡师傅想起了听说书的讲“拳打镇关西”,只怕当时郑屠脑门里就是这般开了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齐鸣。 王师傅就好多了,他根本没想那么多,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期待自己绝活袖底脚是否建功。 实际上王师傅直到倒下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浑身像是被卸了骨头般往旁边一软,双手抱着凳子和自己一条腿,像是一只虾子一样蜷缩成了一团。 文搏并不停手,把脚下踩着的条凳连带王师傅一同踢到边上,手上却一拉一扯。 这下胡师傅措手不及顿失了平衡,心道不妙的同时试图补救,想抢回手里条凳,使了个单刀的用法,一手持凳腿,另一手拳如骤雨,朝文搏疾刺而来。 “好!”文搏见对方拳法刀法融为一体,显然是此中高手。可他不闪不避,只是用右手扯住凳腿跟他角力,同时以左手握拳对攻。 这等场面看上去对文搏颇为不公,因为他不是左撇子,用左手打对方的惯用手吃了些亏。 可实际打起来却远远超出众人预料。 只见两人拳头打得飞快,各自扯住凳腿更让两人距离无法拉远,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直接的拳拳到rou。 没有闪躲,没有退缩,只有互相不断地殴击。 谁扛不住了谁就输! 如此惨烈直接的对轰震得后方手持长竿的武师一时间都不敢插手,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随便一个小的动作就让他们位置发生变化,这种时候只有最自信的武者敢于出手。 显然,后面这几名武师缺乏这等意志与实力,只能眼睁睁的在一边等待结果。 “不秒啊……”观战的中年武师低声叹息,他看得分明,两人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果不其然,他话语刚落,互相换拳的两人顿时分开。 一人倒,一人站着。 “四十五拳……好,好功夫!”胡师傅双眼肿的跟桃子似的,视线里全是血色,强撑着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随后把头一歪晕了过去。 “好胆量……”文搏长舒一口气,朝着边上吐出一口沾血的唾沫。 文搏承认自己低估了这个年代武师的勇气,虽然一开始被他震慑得退避三舍,可他们真要拼命时还是有几分胆量,硬生生和文搏在方寸之间换拳近四五十次最终才不支倒下。 可文搏的表现落在他人眼中那真是如神似魔。 只见他脸上皮肤都没青一块,就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然后跟没事人似的。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两人拳拳到rou,并非胡师傅一味挨打,但最终的结果就是文搏看上去毫发无损,胡师傅支撑不住倒下。 文搏要是能读心就会替他们解释一二,两人内围殴击其实力量很难发挥充分,要是再近一点就会演变成互相肘击倒是极其危险,可他跟胡师傅两人距离不尴不尬,只能用拳打却难以完全发力。 加上文搏本身有专业的抗击打训练,对于内围拳击更是颇有研究,所以各种因素累计下来的结果就是一人倒下鼻青脸肿,另一人站着毫发无损。 当然,最为主要的结果还是两人的体魄差距太大,如果说胡师傅的身体像是久经打磨的锻铁,文搏就是巍峨磅礴的山峦,锻铁再是坚硬在大山的巍峨下也只能磨损耗尽。 转回到现场,这段交手说起来长,真打起来不过是兔起鹘落片刻间结束。 然而文搏早已不耐,瞧着用条凳当做短兵在前方的两名武师已然倒下,便不再等待,顺手接过条凳踏步轻轻一刺,却是个枪招里的青龙探爪。 只是凳子短而无刃,这等招数用了出来落在众人眼里各自松了口气。
这人还是受了伤的,你看他脑子都不清醒了。 众人如此想到。 “动手!”于是后头三个拿长杆子的武师重整信心,齐齐将竹竿打出一团团虚影,奔着文搏头、胸、腹而来。 文搏此时打得兴起,如有神助般在脑海里闪过无数应对招式,落在现实中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动作而已。 文搏的动作在三名武师眼里快若闪电,此乃当局者迷。 而中年武师等人在一旁观战,却是旁观者清。 他们初见着文搏将条凳竖着刺出还颇为不懂,结果文搏竟和对方有默契一样让竹竿穿过了条凳的横栅,随后将条凳一扭形成锁扣夺过竹竿。 最后竹竿在条凳的桎梏下被文搏轻轻一拿就荡开另两人手里竹竿。 三人默契的进攻居然就在眨眼间被化解。 趁此机会,文搏欺身撞进三名武师当中。 剩下的武师如何不知道文搏拳脚犀利,哪敢跟他近身搏斗,纷纷后退试图重新拉开距离。可是交手之间匆忙后退本就是大忌,何况是面对文搏这等实力超出他们一大截的高手? 文搏一直信奉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身子一矮,一招谁都没想到的下潜信手拈来。他顺势搂住最近一人大腿随即浑身一转,鬼影似的绕到那人身后。 说起来被文搏逮住这人也是冤枉,他眼见文搏之前都是拳脚取胜,压根没防备着对方居然风格一变。 只是这下他后悔也来不及,文搏抢到把位那叫一个高兴,将对方小腿一扯,这人根本就没学过如何应对抱摔只得依靠本能想反身逃脱——他这时候才想起文搏之前扭断一个武师膝盖的战绩,现在满脑门子冷汗。 可文搏这次却不准备使用擒拿招数,直接趁着对方重心不稳,将如铁一般的双手紧紧合拢,在对方腰间交叉握住。 武师一下子肝胆俱裂,忙不迭的甩开手里竹竿,试图解开文搏的双手控制。 已经晚了…… 所有人心头都浮现出这句话。 就连一直看戏的耿良辰都知道不妙,文搏也从不让人失望,轻轻一拎把对方举过头顶,自己腰腹如弹簧反复,一记过背摔轻松写意。 冷汗唰的就从众人背上如雨一样流淌直下。 “砰”的巨响像是砸在所有人心房。 被摔在地上的那人嘴里“嗬嗬”直喘,但是手捂着胸口疼得话都说不出一句。 这个结果一半是文搏最后收敛了几分,最后没把人脑袋直接倒栽在地面上,毕竟在别人家院子里将一个大活人脖子砸断还是有点不礼貌,否则这人脖子定然扭断。 同时也是这名武师最后关头福至心灵,硬是双手做桥护住脖颈头脑,以肩膀背部的力量去承受过背摔的冲击力。 即使如此,被摔的武师依然是内脏震动出血外加多处骨裂,此刻倒在地上甚至都不敢动弹,否则钻心的疼痛就让他满地打滚。 恐怖! 在场之人不由得在心间浮现出这么一个单词,双方交手不过片刻,倒下的全无再起之力。让在场武师心中不断后悔为何招惹了这种煞星。 “怎的如此不堪……”中年武师终于忍不住手捂双眼,不愿再看。 又解决一人后文搏气势愈发高涨,在不大的院子里他的存在感真是高出天际,让人无法直视般耀眼。 文搏踏出一步,准备解决最后两名两股战战的武师。 “可以了,今日领教了文师傅高招,我们认栽。还请文师傅高抬贵手,饶我属下一次。”熟悉的声音传来,听得文搏剑眉皱起,浑身锐利的杀气如同利剑般扎人。 “邹馆主,好久不见。”文搏沉声开口,望向了一直坐在中年武师身旁的那名女子。 中州武馆,馆主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