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一拍相识】
夜晚降临，整个城市又陷入了狂欢的浪潮，红发女人混在汹涌的人群里，向着城市中占地最广的建筑前进。 女人把鸽语收进口袋，将衣服和靴子脱下放在偏僻的路边，然后径直走向方圆数里的管制区域，无数安保机器与无人机旁若无人的从她身旁开过，没有一刻停留。 “这个月我们已经有七个堂口被机动队剿灭，难道还不算损失惨重？你给的那些改造屁用没有，为什么不把“反抗者”调给我们。 我看在神主面子上才叫你一声师君，但我现在觉得你tm就是圣殿教派来的jian细，故意在消耗我们的实力！” 建筑内，一个光头正在桌前喷着唾沫，而他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整个人保持着慵懒的坐姿，好像睡着了。 “王述你客气点，怎么说师君也是神主派来引导我们的，咱们最近损失都不小，都憋着火呢。”男人旁边的疤脸大汉怒道。 桌上的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他们中既有耄耋老人，也有十岁孩童，甚至还有一位穿着三点式的女子正削着苹果，让整个场面显得十分诡异。 但如果现在往房间里扔个炸弹，那么整个泛亚区北方的轮回教势力都会瘫痪。 终于，一名枯瘦老人打断了所有争论，示意他们观看投影。 “鱼到了，王述，你看看她的样子，是你们拍到的人吗？” 光头闻言看着投影中的红发女子，顿时有些疑惑。 “海事区说是绿头发的男学生，谷饲区的影像却是个黑发女人，和这妮子性别身高长相全对不上，肯定不是一个人。” “计划终止吧。”被称为师君的男人突然正襟危坐，语出惊人。 “为何？”众人纷纷奇道。 “直觉。” “师君言重了，上次那个实验体虽然造成了不小破坏，但也不过是毁了几十个普通造物。 我看着这人的生物伪装半道漏了像，肯定是个雏，怕她作甚。”削苹果的女人把刀插在两腿之间，然后咬了口苹果。 “确实，实验体和普通人其实区别不大，最多肌rou紧实点。”疤脸大汉调笑道。 “抓联合政府的实验体乃神主计划的重中之重，更何况师君还部署了反抗者，不试试怎么行。”一个身高只在桌上漏出半个脑袋的女娃也伸手也赞成道。 师君表情凝重，他没有反驳，只是按下了手里的开关。 红发女人身上换了工作服，她经过了几道安保，穿行过无数身着同样工服的员工，终于来到一扇三米高的门前。 刷卡虹膜声音全部通过，铁闸嗤地喷出一股白气。 门后是个足有五十米高的巨大房间，但除了中央摆放的石头箱子外，四下空无一物。 红发女人走向箱子，与她一墙之隔的众人正静静地看着，似乎是在观察走入陷阱的兔子。 但女人并没有去动箱子，而是在经过箱子的一瞬间踏地而起，撞向了正面三十米高处的墙壁。 轰！ 一声巨响后，他们只看到面前有一条手臂穿透了墙面，造成了巨大的龟裂。 “c，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光头失声叫道。 女人没有继续施加力道，而是蹬墙回跳，下一秒，两道黑影就斩过了她刚才待的地方。 “呵呵，想不到啊，虾米引出了过江龙。 联合政府竟然把这怪物从前线调回来了，她是故意显形的，为的就是留住咱们。”师君惊叹道。 两名干瘦的螳螂型改造人一刻不停扑向女人，刺激性烟雾从他们的口器中喷涌出，在身后划出一道猩红的轨迹， 女人抬起双臂迎上了他们锋锐的螳螂刀，双方只一接触，弧形金属刃便被她的指爪撞碎，十根手指一刻不停地穿过机械身躯直达人造心脏，然后向上击碎了他们的生物脑。 两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并不是她的目标，女人的眼眸始终注视着在“臭虫们”藏身的墙壁上蠕动的奇特生物。 它们像是沥青，钢筋，电线和金属零件拼凑成的生命体，外形如同一个不规则的细颈水瓶，正扭动着分不清手脚的器官缓缓蠕动。 这就是屋中人提到的“反抗者”。 “拙作。”女人给出了评价，然后转身避过了从另外几个方向砸下的触手。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几只怪物见计谋不成，便迅速落在地面上形成夹击之势。 女人如同飓风般在这些庞大的怪物中左冲右突，撕开了一段又一段躯体和畸形器官，碎零件和金属渣与沥青碎rou纷纷扬扬。 但沥青怪们好像没有弱点，所有被破坏的地方都可以和其他位置弥合重塑。 反倒是女人被他们rou体中无序生出的口器与触手扯碎了衣服肌肤，甚至有些沥青杂物已经慢慢渗透至心脉。 “她完了！”吃苹果的女人嘴角上扬，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师君的造物，但这次的“反抗者”明显比之前要强了数倍。 红发女人无匹的力量和速度完全被克制，很快便被两只反抗者缠住腰臂，剩下的反抗者直扑女人头颅，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正在所有人都惊叹于造物的强悍之时，“反抗者”们却发出了不该有的悲鸣。 只见女人的皮下钻出无数骨刺rou刺，一头红发如无数狂蟒般直立而起，撕碎了钳制反钻入了反抗者体内。 她像只被激怒的恶龙般擒住扑来的反抗者，精悍的肌rou上生出片片黑色rou鳞，将其头部瞬间勒断，身上每个器官都开始了自主反击，瞬间在沥青海中炸起了骨rou风暴。 几只反抗者的恢复力完全赶不上她的破坏力，那些不可名状物纷纷被暴力扯碎分离，而它们还没来得及赶回主体，就发现之前自己附着的部分也被斩了下来。 女人的身体中每个细胞和肌rou纤维都在啃噬杀死钻入其中的异物，之前渗透进去的沥青仿佛ro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本就由rou体和机械结合的“反抗者”终于陷入某种慌乱，它们rou体的部分开始挣扎着想要逃离主体，哪怕它们只要离开躯壳稍远就会死去。 但死亡阻止不了溃逃，就好像女人会给它们带来更可怕的厄运一般。 被彻底拆开的“反抗者”们瘫在地上，内脏零件洒了一地，那可怕的再生力终于到了极限，再也发挥不了作用。 红发女人将身上的可怕异变收回皮下，一口气撞碎了墙壁，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声响传来，膨胀的紫光从三面墙壁内爆发而出。 饶是她反应奇快，在听到声响时就跳离了房间，也难免被光线照到，但一切还没完。 就在女人滞空的当口，地面的石箱自动打开，里面爆发出的同款紫色的光芒瞬间将她包裹其中。 女人坠落在地砸出一片深坑，浑身痛苦地痉挛着，身上的肌rou仿佛都在相互纠缠厮杀，整个人都陷入了可怕的生命内耗中。 几道暗门同时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壮汉手持制伏武器杀了出来。 正乘坐飞车离开得众人一直张着大嘴看着完全失控场面，他们从没料到联合政府竟然造出了如此生物。 幸亏师君提前备好了后手，不然现在就已经全灭在房间里了。 “想不到师君藏了两颗“亵渎”，我看她再能折腾也到头了。”光头没了之前的不屑，只是谄媚地冲着男人笑。 “亵渎只是为了防止她追我们，场子收拾收拾直接放弃吧。”师君头都没抬，他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惊异中。 本以为联合政府放回来的是个二期甚至一期的实验体，谁想到居然是个初代的老祖宗，而且还是最棘手的那位。 幸亏她在前线就受了重伤，不然今晚上谁都跑不了。 壮汉们对着僵在原地的女人连开数十枪，这些能麻醉外星生物的药物源源不断地注射进她体内，但那蓬红发猛地张开一扫，就将在场的所有人拦腰切断。 她微微叹口气，又砸穿了无数墙壁消失无踪。 “师君知道此人是谁吗？如果知道她的老巢，趁现在可是个机会。” “不知道。”师君沉吟了一会。“只能确定她姓阴，派人去各医院和地下诊所查查。 不过看这变化能力，红发恐怕也不是真面孔，找出来的希望不大。” 可惜所有政府信息库被最高指修改过，而他们埋伏在机动队的卧底也失踪了，不然哪会这么麻烦。 ———————————————————————————————————分割线 傅明正在一家便利店挑选食材。 他把刘瀚拉上十级后，二人就卖掉用不上的装备出来搓了顿夜宵，回家路上才想起没储备粮了。 现在这个点，都市楼市场估计也就剩点枯枝败叶，于是他让刘瀚直接把自己放在独立超市。 傅明刚买好东西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 “老李？” 对方回头看了看是傅明，于是放下了自己的铺盖和桶，招呼他过去。 “小子你有阵没来了，出了什么事？” 老李头年近七十，只有一条手臂，据他说以前是位“大垦荒”前的老兵，但现在的身份是在超市附近的拾荒者。 因为他手上经常能淘到旧时代的遗存，所以傅明之前经常光顾这里。 “出了一点意外，但都解决了。” “看你气色还成，比我强多了，那就是没事。 我真是想死你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懂艺术，不买也就罢了还砸摊子……” “老爷子生意不好，想找我销货？” “嗨，后生就是聪明！” “我看看你压了什么货，不错的话我就要了。” 傅明翻找着破损严重的数据卡和碟片，又让飞屏里藏着的08分身帮忙检视。 最终只找到一份数据完整的pastlives和几段连名字都没有的实景录音合成曲。 “就这些吧，给你二百。” 其实这些东西就算卖五十也会被人骂神经病，但傅明出于很多原因愿意给高价。 “其他的钱算我送你的，以后有好东西别忘了帮我留意。”傅明看了眼天。“今晚别在这睡，气象预报说深夜有大雨，你去住网家吧。” “几月不见，还是这么热心肠。”李头咧开了缺门牙的嘴，偷偷给传输数据里加了些“学习资料”，心里还念叨着不用谢我。 “对了，半个月前有个女人在我这打听你的消息，别看她拐弯抹角的，老夫一眼就瞧出来了！” 傅明心里打了一突，怕不是极端分子找上门来了，看来网监局那两下子也不行啊。 “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姑娘，唉，包的太严实我也没看清，你……你小子开窍了？把人肚子搞大了然后跑了？” “滚蛋，老子现在还守身如玉。” “你都三十了……” “少废话，你都跟她说啥了？” “知无不言，人家给钱呢！” “我在你这花了多少钱，这就把我卖了？！rnm！退钱！” “老夫其实忘恩负义之人，我没透露你的去向，再说我也不知道啊。 那姑娘虽然一身杀伐气，但肯定是公家人，岂会对你这烂好人不利。 我感觉你们二位郎才女貌，将来必有一段好姻缘。” “这句又是抄的哪段？”傅明压根不信，他看过好几次老李头给人算命，那套瞎话连词都不带换的。 “今个不打诳语，你爱信不信，反正以前卖的盘我不退钱。” “我tm…” 傅明一路上提心吊胆，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之前计划买房的豪气干云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若是自己连累了楼里的人，连累了刘瀚，那真是百死难赎。 不如这就回老家，他们总不能找到军管城市吧。 正当傅明思维混乱之际，面前突然传来了调笑声。 只见几个地痞正将一个蓝发女人强行拉进小巷，而自己距最后一条街只有几步远。 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在加快脚步离开，傅明仿佛不会走路了，只能笨拙地去模仿别人。 可他最后还是站住了。 “喂！干什么的！”傅明吼了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混混们的注意，但他心底的创伤也被自己瞬间揭开。 傅明看着持刀靠近的混混，浑身开始不自觉地发抖，看来自己与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标准形象差了一百个鲁智深。 几个痞子看到他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感觉扫掉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和踹条狗差不多。 傅明虽然抖成一团，但是左手还是放到背后暗兜里电机棍上。 正当冲突不可避免，数道强光突然从顶上射了下来。 是机动队！ 几个混混亡魂大冒，谁都知道现在严打，而他们只是混街头的小虾米。 要是现在被当成黑社会当场打死，人家连个检讨报告都不用写。 但，他们当中几人确实有案底，而且现在身上还藏着违禁品……想都不用想，几个混混立刻决定溜巷跑路。 可惜这是取死之道。 正挂在楼壁上的队员直坠而下，长刀瞬间将逃跑的几人钉在地上，就连跑得最远的也被蛛线枪贯穿肩膀拽了回来。 傅明目瞪口呆，可算见着一回光速出警了。 幸亏他们来得及时，刚才自己就是在强撑，若是混混们再走近一点，自己大概率会掉头就跑。 见蓝头发姑娘应该没事，傅明想就这样离开，没想到机动队的蛛线枪瞄准了自己。 “站到一起去！” 他只好站到了女孩身边，另外两个没跑的混混已经抖若筛糠，只能爬到二人身边站好，看起来比刚才的自己还不如。 一位机动队员走上前来。 “都是干什么的，一个一个说！” 女孩突然抓住傅明的手臂，直言道：“警官，我们是男女朋友，这些坏人想带走我……” 傅明顿时有些抵触，这哪来的便宜女朋友，老李头真是乌鸦嘴。 他想甩开女孩，但对方抓得甚牢。 就在这时，鸽语中传来了微不可察的声音：帮帮我，人……政府……阴雨…… 傅明一怔，这才感觉到女孩抓住自己手臂的力气正在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眼中逐渐失去清明，嘴里嘟囔着像是梦呓的胡话，顺着鸽语不断流淌。 能关联我的频道，我们认识？ 虽然这些话破碎不成规律，但傅明还是抓住了那个关键名字。 阴雨。 “警官，我女朋友在等我买东西，没想到被这些渣滓掳走了，十分感谢你们的帮助。”傅明出示了自己买的商品。 真话混着假话，希望能成吧。 没想到对面的警官直接就信了，当场把一个还清醒地混混踢晕在地，并把剩下的混混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确实是看到一个落单的姑娘就上来纠缠，虽然这离超市显然是有段距离，但眼见机动队的主观印象已经形成，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机动队韩警官可是疾恶如仇的正义急先锋，更别提这几个月的打黑没少见肮脏晦气，她一时控制不住脾气。 今晚本来刚抓了几个逃犯，感觉城市在一点点变好，没想到回程路上又撞上案子。 她没有为难眼前这对小情侣，只是象征性地扫了二人皮肤下的身份印记。 傅明，W。 韩警官看了眼女孩。 单字母其实不稀奇，现在很多特殊技术员，退伍兵还有些公务员的名字都是这样，有的是字母配字，有的是数字配标点符号。 因为这些名字仍是有唯一性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只是没人发现，女孩的皮下印记是突然生成的。 随着检测结束，就直接消失了。 看到数据库中确实有身份住址，于是双方留了个号码，机动队直接放行。 傅明扶着姑娘走出一段距离，他刚想开口，对方却整个人倒了下来。 “谢谢，拜托，再把我，放到角落里，不用，管我了……”傅明听着她的虚弱声音，实在于心不忍，只好搭把手把她背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钱我先帮你垫，之后记得还我。” 他刚走了两步，女孩就将自己的鸽语贴在他耳边。 “……tm的别废话，不许有借口，所有医院，地下诊所都去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傅明心中顿时回荡着四个大字，自找麻烦。 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他终究还是背着的女孩朝着都市楼走去。 脚下的每一步，都感觉在撕扯已经瞻前顾后的自己。 但愿这不是最坏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