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十八：互舔伤口的精灵与训练家
黑暗中，少女独自一人。 没有天空，没有地面，这里没有光芒，无法判断自己是站立还是浮空。只有一片虚幻，以及那处在这末日景象的独孤少女。 这里没有边界，永远不会走到尽头。但也没有风景，永远都只是黑暗一片。 少女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她是世界的唯一，亦是世界的特例，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虚无”当中，作为一个“有”而存在着。 年龄只有两岁的少女，站在黑暗的水平面一动不动，微弱的生机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泛起层层涟漪，不断向外扩散。 标准的三头身，迷你的公主裙，留着黑发的两岁少女捂着脸颊，放声痛哭着。 “呜呜呜……爸爸、哥哥……你们去哪儿了？” 黑暗的世界里，只有少女的声音在回响。那娇小的身影，以及那童稚的嗓音，都为这片世界染上一层nongnong的凉意。 少女是孤独的。她在最需要亲情的时候孤身一人，在心智最不成熟的时候体验到了绝望。黑暗，死气，没有光芒……这个混沌世界毫无保留的反映了少女当时的心境。 “……” 奇鲁莉安站在少女的背后看着她。 少女哭泣，它没有行动，即使此情此景让它心痛得仿佛流血。 它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只是属于高空中俯视一切的观察者。这个世界只属于那个两岁少女，即使她因孤独哭得撕心裂肺。 奇鲁莉安无法触碰她，她也察觉不到奇鲁莉安。就算奇鲁莉安出现在她的面前，也只是如同透明人一般从少女身上穿过，它看得见少女，却无法做到任何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它无法打破。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黑暗……好可怕……” 少女不停地用袖口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泪水打湿了她的袖口，哭声却从未停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奇鲁莉安，胸口不断传来阵阵的刺痛。 如果可以的话，多么想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嘴里细语着温柔的话语，用手轻柔的抚摸她的脑袋——就像她每次抱住自己一样。 感受她的存在，安慰她不要再哭泣，告诉她自己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把她的哭脸变成笑脸……这些事它都想做，但是很遗憾，奇鲁莉安做不到。 它只是个观察者，利用自己的力量窥视他人的想法，稍微强大一点的超能力系精灵都会这招。但结果却改变不了什么，无法阻止少女哭泣，亦无法改变少女的世界，它无能无力。 “奇鲁。” 但它还是出声叫了，就如每次她亲密的呼唤自己名字一样，它也用着自己的语言呼唤着她。 它知道这无济于事，这个世界不是它能触碰的，没有边界却好像到处都是边界，把它和少女给牢牢的隔开。 但是，少女却好像听到了般，身体停止了抖动。 “……！？” 奇鲁莉安一惊，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按照以往的发展，两岁的少女应该继续哭泣，在这虚无的混沌世界中持续着她无止境的悲伤和绝望。 但这次不一样，三头身的少女停止了哭泣，就像是得知其他人存在一般欣喜若狂。接着猛地擦拭眼睛，她显得无比兴奋，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她与奇鲁莉安对视。 “……” “……” 这是奇鲁莉安头一次看见她的正面，以前都只能在她的背后远远的瞻仰。 “太好了，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少女笑了，感激的看着奇鲁莉安。奇鲁莉安不明所以，现在的她应该还不认识自己才对。 “谢谢你，还有你陪着我……” 奇鲁莉安还想说话，但少女已经消失不见。脚步声传来，奇鲁莉安缓缓的转过头。一个比少女高几倍的另一个少女出现在奇鲁莉安的面前，十三岁的少女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但总体和两岁少女的脸蛋一样。 “又来到这里了呢，露露。” “奇鲁。” 少女将奇鲁莉安抱起，搂在自己的怀里。奇鲁莉安注视着刚才少女消失的地方，而少女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每次你潜入我的梦里总会来这儿。默默的看着两岁时的我在这里哭泣，自己却一直站在身后一动不动。” 奇鲁莉安什么也没说，纵观少女各式各样的内心世界，只有这里让它感觉不同寻常。悲伤又绝望，但却莫名的真实，这份真实感吸引了它。 虚无世界的少女，孤独又无助，让人不由得想去帮助。 “有那么在意以前的我？‘坂木灵’这个少女到底是怎么样存在的，这个问题有这么激发你的好奇心？”少女笑笑。 奇鲁莉安摇头，它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心里哪根弦被牵动了一般，它被她所吸引着。 “谢谢了，露露。”少女突然这么说了。 “鲁？” 少女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就如那个两岁少女一样，眼神里满是感激： “不管在哪里，你都在我的身边，无论是在何时何地，只要有你我便会感到安心，仿佛什么事都做得到。就如现在，我们都在昏迷，你却用‘食梦’来到了我的梦境，连做梦都要陪伴着我。”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抱着奇鲁莉安的少女，用着享受般的口吻。像是在对它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真的谢谢了，露露……” …… 灵和奇鲁莉安同时睁开了眼睛，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事物便是对方。 “露露。” “鲁。” 少女一如既往的呼唤着它的名字，语气轻缓而柔和。而奇鲁莉安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趴在床上，两人的眼睛里只有对方，瞳孔里映照着对方的身影。 “我们，还活着吧？” “鲁。” “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昏倒之前天旋地转，曾真的有段时间感觉已经死了一般。话说发个烧就大惊小怪以为要死的就只有我了吧？” 奇鲁莉安挪动着身子靠近少女，缓缓的将额头与少女接触。感受她的体温，确定少女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后，奇鲁莉安才松了一口气。 “不要那么紧张啦！我已经没事了，露露你看我现在这么元气！烧基本上都退了哦！脑袋虽然还有点晕……话说我们好像都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耶！” 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经过护士的治疗，少女和奇鲁莉安都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特别是少女，高烧已经退去，逐渐恢复以往的活力。 “所以该担心的不是我，而应该是你吧，露露。” 少女的声音突然软了起来，伸出手，她摸着奇鲁莉安的脸颊。 “和水舰队那么多只精灵战斗，真是苦了你了。我知道你很强，但车轮战也让你很累吧。” “……” “你看看……你的身上还有这么多的伤……” 少女惋惜的说，目光移向奇鲁莉安的身上，仿佛每一道伤疤都长在自己身上，痛得刻苦铭心。 “鲁……” “我如果再强一点，如果当初听娜姿jiejie的话多学一点，如果听古柳爷爷的话多练一点，或许就不是今天的局面。我们会站在烟突山的山顶，华丽的击败所有的敌人，站在最高处俯视所有的队员，他们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真是可惜，却因为学艺不精沦为一届丧家之犬。” 奇鲁莉安猛地摇头，像是在极力否定少女刚才说的话。它指了指身上的疤痕，摇动手指像是在表达对它的不屑。 “我知道，精灵的恢复能力比人类强得多。或许再过一天，你的身上的伤疤便会消失不见。我的露露又会想以前那样漂亮可爱，但你之所以会受到这么重的伤终究是我的缘故。就算我平时再怎么随便，也不会轻易的对自己如此重大的过失释怀。” 说着，灵看向了天花板。她深呼一口气，说： “我不是个合格的训练师，虽然我之前一直没有这种自觉……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帮你向那个组织报仇，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设想过那一天的到来。以至于当知道水舰队和你的恩怨之后，我更多的是惊愕，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 “我在不知不觉间将你的存在当成理所当然，随意的使唤，随意的下令，渐渐的不再考虑你的感受，因为我以为你绝对会遵从我的命令。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可笑？” “鲁……” “我没有对你投入绝对的信任，以至于在战斗中我更多的是慌张和不解。如果我当时在状态的话，不说打败敌人，最起码可以全身而退。我还是有着那样的信心。” “鲁……” “所以——” 灵叹了一口气，仿佛打从心里赎罪一般。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露露。” “鲁！！！” 奇鲁莉安叫了起来，叫得撕心裂肺。它的眼瞳不断的颤抖，看起来很是激动。它不承认，它不会承认自己的主人把所有的错误都懒在身上自己一个人承担。 “拉鲁……” ——明明…… “拉鲁、拉鲁拉鲁！！” ——明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奇鲁莉安激动的站起，冲着灵大声呐喊。 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明明我只需要听从你的命令便可以全身而退，明明是因为我的任性才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 如果不是我任性，你根本不会被水舰队袭击！如果不是我任性，你根本不会被水舰队抓住！如果不是我任性，你根本不会发烧烧成这样！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责备我，反而是这样包容我的一切啊！！ 奇鲁莉安叫着，摸着灵的腰间。那里有一道巨大的伤口，那是之前尖牙鲨咬下的痕迹。 我们精灵的恢复能力强于人类，但你们人类的恢复能力却只有这点啊！对于我们来说可以恢复的伤口，在你的身上会留下永远的伤疤啊！！ 标志的身材，雪白的肌肤……但是腰间却有个又大又丑的伤疤，这会永远的留下少女的身上，成为难以磨灭的陋痕。 “不要在意啦～穿上衣服的话谁也看不见，而且腰间谁看啊？我又不是暴露狂。”灵毫不在意的说。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奇鲁莉安叫着，仿佛要哭出来。 灵对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包容，但就是这样才让它格外的愧疚。 不由分说的将灵的伤口露出，奇鲁莉安毫不犹豫的对灵使出治愈波动。 “没用的哦。” 灵阻止道，缓缓的摇了摇头。 “人类可没有你们精灵那么坚强啊，露露。我们没有你们那样的恢复力，也没有你们那样的生命力，人类本来就是脆弱的生物，即使精灵的技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可以为我疗伤，但也只是建立在‘人类的恢复力’这个基础上，不可能再有其他什么效果。” “……” “露露，你要知道，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人类，而不是怪物啊。” 奇鲁莉安愣愣的发呆，它是知道的，一切都无法恢复。因为自己的失误没有保护到少女的安全，尖牙鲨造成的这个伤疤将会伴随她一生。 “……” 但是这样的结果，怎么能接受？ 身为精灵，没有履行好保护主人的职责。因为复仇忘记了一切，这样造成的后果却让自己的主人来背负。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灵知道奇鲁莉安想着什么。 身为它的主人，她当然知道。就像是她无法对自己失误释怀一样，奇鲁莉安也不会忘记它犯下的过错。 明明两个人都有错，但是笨蛋主人和笨蛋精灵就是想一味的把所有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对方没有一点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们两个都是这么的为对方着想，只因为她们把对方看得比谁都重。 灵知道，这个问题的尽头，根本没有答案。 所以她为了将其解决，做了“某种行动”。 只见灵支起身子，抓住奇鲁莉安伤痕累累的手。看着那一道道的伤口，灵温柔的抚摸，随即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 “鲁？鲁鲁鲁鲁——！？” “露露，还疼吗？”灵关切的问。 “鲁……” 只见灵将头抵着奇鲁莉安，直视着它鲜红色的眼瞳。灵知道它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愧疚，但她并不愿意自己的精灵一直背负着罪恶感而活着。 “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吗？你来依靠我，我也依赖你。我们的关系不就是这样互相依偎，互舔伤口吗？” “……” “你根本不需要为你造成我的伤口而愧疚，我不还是有你吗？就像是你的伤口有我来舔舐一般，我的伤口也就交给你舔舐……这样的话，就会像是施了魔法一般，一点都不痛了哟！” 少女开心的笑着，丝毫没有自己在胡说八道的自觉。但莫名其妙的，对于奇鲁莉安来说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说服力。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最初，在金黄市的游戏厅，落魄的拉鲁拉斯与打游戏的黑发少女相遇，那时的她们便确定了关系，要相互依存，互舔伤口。 现在回想起来，奇鲁莉安自己就是在那时被少女拯救了。她给予了只会憎恨和仇恨的拉鲁拉斯生存的目标和动力，那时的她……就深深的吸引了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让奇鲁莉安也下定了决心。 “奇鲁。” 只见奇鲁莉安俯下了身子，对着灵腰间的伤口轻轻的舔舐起来。少女感到奇鲁莉安舌头的触感引发的一阵瘙痒，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许久，奇鲁莉安抬起头，用着和少女一样的表情问着少女： “鲁、奇鲁？” “不，一点都不痛哦，露露。” 于是，少女笑了，奇鲁莉安也笑了。 深夜时分，月光照了进来。基本上小镇的人都已入睡，少女却和她的精灵再一次确定了关系，坚定了她们的羁绊。 已经找到自己仇家，却因为复仇伤害自己主人的它。以及只考虑自己，忽略对方感受而伤害精灵的她。 这是一则关于她们的，扭曲的故事—— 【系统提示：灵立下了露露Flag】 ———————————— PS：一如既往的书客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