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蝗虫与人心
韩村乡,一处偏僻小木屋内。 天未亮,许南烛便匆匆起身和楚胖子出了门,在方乾养伤的这段时间,为了能够多吃两块rou,这附近几乎能下去嘴的动物皆被横扫一空,即便连那蛇鼠都未曾放过。 楚胖子拎着刀拍打着草丛,试图打草惊蛇。 许南烛则盯上了树枝上的一窝鸟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却发现那只是一堆早已孵化出来的蛋壳,他有些懊恼的抬手将鸟窝扔了出去,满脑子都是rou香,就像是无数蚂蚁在身上爬,难受无比。 耗费了个把牛力气爬上树梢结果却空手而归的许南烛寻了一处树下依靠而坐,随手扯下一根杂草将根茎放进嘴里咀嚼,仍由那淡淡青苦涩味在口腔里扩散,有气无力道:“要是现在能有一锅rou那就好了。” 楚夜星无奈苦笑,整日不见几滴荤腥的殿下就跟那山林中饥饿了多日的野兽一样两眼放绿光,得知蛇rou也能吃不管有毒没毒只要弄熟了那就是天底下最美的一顿饭了,狼吞虎咽,恨不得将骨刺都一并嚼碎了咽下,不舍得浪费分毫。 起初两百轻骑还带有不少rou干,熬煮过后虽不如鲜rou那般美味,但至少也能凑活将就,可奈何在拔营驰援时给舍弃了,以至于除了那些硬如石块的干饼外也没有其它吃食可选择。 天灾人祸致使景城一带流民遍地,为了活命树皮都被扒下来熬煮吃了,更何况是那些寻常见了都不会理睬的小生灵了,现在方圆十里想喇 那整日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飞禽麻雀倒是不少,但却不好抓,本就没有多少rou,出手重了则只剩下一堆羽毛,出手轻了则跌跌撞撞飞扑的不知去向,一来二去,许南烛索性也懒得折腾了。 不知觉不觉渐渐熟睡过去的许南烛正做梦大口吃rou却嗅到了一股rou香味,起初还以为是在做梦,可当肚子发出咕咕声后他猛然睁开双眼,抽了抽鼻子,一脸陶醉,“真他娘的香。” 楚胖子正捧着一把绿油油的虫子串在青枝上架在篝火上烤,瞧着寻着香味而来的殿下,呵呵一笑,露出一口大门牙,显得贼憨厚贼可爱。 “笑你大爷,老子现在连哭都没那个力气哭了。”许南烛猛翻了个白眼道,他是真没那个精神气折腾了。 自从方乾跟蓝斯一战受了伤后,每天疗伤之余不忘监督许南烛练刀,本就不见荤腥又加上拼命辛苦的练刀,这一来二去,握刀的手都不稳了,本想着上山捉兔子可逛了几天下来连兔毛都没见到一根,若非战马在将校悍卒眼中视如手足兄弟,许南烛早就宰杀几匹炖几锅香喷喷的马rou了。 楚夜星将面目全非分不清是什么虫的绿rou串递到殿下面前,嘿嘿笑道:“殿下,这蚂蚱味道可不差,能吃,而且很好吃!” 许南烛苦笑,尽管确定那股子rou香味就是从这熟透了的蚂蚱身上飘出来的,可仍旧没有抬手去接。 蚂蚱只是民间通俗的叫法,而于堂庙之中则被称为‘蝗虫’,自古蝗虫都被认为是天降之物,一旦降临人世不可杀只得求,百姓们搭设祭台焚香祷告,祈求蝗灾早点过去,宁可庄家被吃光也不敢捕杀一只。 只是对于这种荒唐的说辞许南烛自然是不信,捏死几只也常有,只是吃这东西多少有些膈应,下不去嘴。 见殿下不吃,楚夜星捏起一只烤好的蚂蚱放进嘴里,一脸享受。 本以为这东西苦涩难咽的许南烛,却瞧着楚胖子越吃越香,索性硬着头皮尝试着舔了舔,见没有什么特别怪味便是呢喃了一句‘芝麻再小也是rou’,心一横将整只蚂蚱塞进了嘴里。 楚胖子见殿下眉心舒展,乐呵呵道:“殿下,你慢慢嚼,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可满齿留香啊。” 说完,这楚胖子还不忘再度捏起一块蚂蚱给许南烛做了个示范。 起初的囫囵吞枣并未察觉有多香脆的许南烛有模学样尝试了一番,这次嚼的竟比上次更香了,一脸的回味无穷。 见殿下狼吞虎咽的模样,楚夜星嘿嘿一笑不语。 昔年在西部大雪山待了个把年头,每日饮雪食生rou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人活一辈子只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算真正便宜自己,名、权、利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管生前身份何等尊贵,两眼一闭后都逃不开那一捧黄土,死之一事人人平等。
因此楚胖子对吃食几乎格外挑剔,一日三餐都要有不同花样,图个新鲜。 在外人眼里,这位比皇帝还会享受的楚胖子,其实并非娇生惯养的锦衣玉食,按他自己所说,‘该享受的还是要试一试,不然这一辈子多无趣啊’,在府内享受着土皇帝般的待遇,可在军营中他仍旧能嚼着干饼与将校悍卒们谈笑饮酒,冲锋陷阵的搏命厮杀。 李蒙老将军也曾三次写信给许南烛,说楚胖子有将帅之才,但却无惜兵之心,鬼才祈年能够将战功做到最大,李蒙能够做到战损最少,而文采赫赫却被凶名遮掩的楚夜星则可以做到最快时间让战事结束,璃阳派遣三千精锐尝试攻占徐河,短短半个时辰就被楚夜星挥兵吃光了璃阳精锐的三千人马,然其用兵却不惜兵,不论兵力多寡,逢敌必死战到底,麾下兵马往往折损严重,以至于其战场上驰骋多年,手下却无多少亲兵良将。 可唯有许南烛知晓,楚胖子只是不愿有朝一日垂死沙场后,亲信会替而代之举兵谋反,唯有死战才不会让那些功勋卓着的将校悍卒自命高贵,这也是他为何看不惯岳达的原因之一。 曾经多次私底下提醒殿下要尽早除掉岳达,可许南烛念旧始终没有选择永绝后患的这一条道路,而楚夜星虽不言语却也默默派出密探混进了虎甲营监视其一举一动。 尽管许南烛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但楚夜星却总是憨笑以对打着马虎眼说着防患于未然,至此这位殿下再无私下过问,而楚夜星倒也识趣,在明面上收敛了不少,可仍旧固执己见不曾收手,对此许南烛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